任玄听不下去了,手一抬就开始杠:“你搁这儿狗叫呢?老子好心救你,恩将仇报是吧??”
裴既明怒极反笑:“哪个请你救我了?!老子让你插手了?”
任玄上前一步,毫不客气:“少废话,解药拿来!!!”
裴既明翻了个大白眼:“你特么一点事没有,要什么解药?我解药是糖豆啊?不要钱是吧?!”
任玄被呛得差点抡刀:“我这是没事?那是你个狗东西以前天天毒老子,老子都被你毒出抗性来了!!”
裴既明冷笑一声,没有好气:“当年那场生死斗,你要不是在我的毒里打的,你能活着下暗榜?你能蹦跶到今天?!”
任玄嗤笑:“你不放毒,我照样赢他。”
两人互瞪数息。
风卷毒雾,林中尸横遍野,死寂一片。
没人能说得清,他们究竟是在吵架,还是在叙旧。
吵得正酣,裴既明正要骂回去,忽然听见一阵轻咳。
不是任玄的。
裴既明立刻给了任玄一个安静的眼神,暗器下意识滑入指间。
却见任玄在一瞬间掠出了战团。
裴既明顺着那方向望去,才看清,林影深处,树下那人影正勉力撑着树干,整个人仿佛风一吹就能倒。
裴既明:“……”
裴既明脸都绿了,拔腿就赶了过去,顿时有点心虚:“不是,我刚的范围控制得挺稳的啊……”
裴既明往枝头树梢看上一眼,林风逆向……
看着、应该、大概、或许、就是——被他刚才的余毒波及到了。
裴既明干咳一声,毒入气血,意识快要散了。
裴既明讪讪地继续干咳:“不是……他一点抗毒的底子都没有?”
任玄已经快步上前,将人扶住,他掌心探到青年颈后,察觉体温下降,眉头都皱成了一团。
他是真的服气:“这么远都能被你影响到?!”
裴既明挑眉,耸了耸肩,一脸无辜:“毒术精妙……也是我的错喽?“
任玄没理他,轻手轻脚的扶着人靠着树坐下来:“士安?还能听见吗?”
那青年没回应,只是喉咙里含混地“嗯”了一声。
任玄脸色直接黑成了锅底,二话不说将裴既明拽过来,在对方怀里一顿乱翻。
“哎你等等——”
“滚。”
“……行行行行行。”
看着任玄铁青的脸色,裴既明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我是空气我不说话”的模样,默默目送自己藏了小半年的瓶瓶罐罐、被任玄熟练地翻了个底朝天。
裴既明身上的各种毒药解药,任玄如数家珍。
他看着对方拎出自己压箱底的宝贝,终于没忍住,弱弱道:“这毒吧……其实没那么严重……”
任玄抬头,视线如刀。
裴既明放弃挣扎:“您请您请,不够我回去给您配新的。”
任玄没再理他,低头将人扶稳身体,他语气一转,动作极轻极稳。
“来,把这喝了。很快就好了。”
任玄声音很低,与平日吊儿郎当的模样判若两人。
裴既明在旁边看着,咳了一声,尴尬地插话:“也……不快。”
“这毒退的慢,最少半个时辰,不能动、不能运气、也最好不要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裴既明耸耸肩:“先跟我回暗营吧,我那边还有备用药堂和静室。”
他幽幽叹上口气,今天算是赔干净了。
···
此处暗兵营地,建在山后断崖之下,表面不过一座半塌的破庙,实则内藏玄机。
庙中腹地深凿三丈,洞室九转,如蜂巢般错综。
厢房一隅,裴既明靠厢房门边,盯着那道帘影,冷不丁的叹了口气。
他身前这间厢房不大,耐不住有人一趟一趟地跑,把那道帘影,搅得不曾静下来过。
烧水,倒水,捣药,喂药,裴既明这辈子,就没见这厮这么殷勤过。
他见过任玄最狠的时候。
那年他们困在中州,三天三夜没水没粮,周围全是疯了一样的追兵,任玄咬着牙逼他放毒。
那人靠着一口气拽着他:“放毒。赌一把,我扛得住你的毒。我死了算我的。”
毒进骨髓,任玄都能咬着牙把人剁完。杀完背着他出去,还骂他放毒不够狠。
裴既明那时候就觉得,这人——怕是阎王来了都不肯看一眼的。
可现在呢,任玄居然拽着他一个劲地问。
那个曾经把他的毒当饭吃的人,事无巨细的开始在乎——这毒有没有副作用,会不会呛到肺,会不会损气元,会不会烧心脉。
裴既明莫名生出一副有点说不清的感慨来。
任玄这厮,果然是栽了呀。
他原以为,像他们这样的人,就该一辈子活在战场上,枕着尸骨入眠,命悬一线才算安稳。可现在看起来——哪怕是他们这种人,终究也是能有别的出路的。
裴既明倚在门边,懒洋洋地抬手敲了敲门框,吊儿郎当地开口:“老任,我这回来,一口水都没喝呢。”
“他喝不了你搁哪儿守着,也不见你给我倒碗水。咋?喜新厌旧是吧?”
任玄冷笑一声:“屁,你个狗东西以前受伤,老子不够关心你吗?”
裴既明‘呵’上一声:“没见你把我抱在怀里哄过。”
任玄振振有词:“那一样吗?!”
裴既明笑意愈发玩味:“哪儿不一样?”
——老婆和兄弟能一样吗?!
任玄一顿,瞥了眼帘子,像是怕屋里那人听见,咬牙把话题往旁边扯:“都是你那破毒!老子没砍你就算好的了!”
“他刚才神志都不清了,还抓着我袖子,没看见吗?还说胡话,没听见吗。老子哄一下怎么了?!”
裴既明冷眼看他:“你不就是想说人家意识不清,还喊了你的名字。”
任玄:“……”
任玄嘴角抽了抽,像是想反驳,又像是想狡辩,刻后,他义正词严:“他胡话说了一堆,怎么就不能叫我?”
裴既明“啧”了一声,像是看穿了他七层皮:“行吧。胡话都叫你,那真不是一般关系。”
裴既明往后一靠,轻声一笑:“咋?喜欢人家?”
他以为这又是一轮唇枪舌战的起手式。
任玄却没像往常那样同他呛声。
任玄只微微挑了挑眉,只淡淡地应了一声:“是。”
那一向漫不经心的目光,此刻静得骇人,像压了一整座夜色。
任玄抬眼看着他,目光极静。
裴既明怔了下,没料想到,任玄这这一回,能这么认真。
裴既明愣在原地,喉咙像被什么堵住。
他又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夜里,或许当时他再认真些,或许当时任玄再认真些。
或许一切,都不会走到最后那一步田地。
裴既明盯着任玄看了半晌。
他听到自己近乎沙哑的声音:“知道了。”
任玄挑了挑眉,总是能把这沉凝温存的气氛,一句话霍霍干净:“你什么表情?看老子有对象,嫉妒是吧?!”
裴既明果断翻了个白眼:“老子嫉妒你?你搁那做梦吧你。”
说话间,屋里传来一阵轻微响动,那声音不大。
重色轻友不是说说而已,任玄马上就不和他吵了。
屋中灯火映在榻上青年的面上,似将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薄光。
青年撑着肘,欲起,肩头却被任玄稳稳按住。
“别动。”
他的语气自然而然的温和下来:“你身上余毒未清,先躺着。”
他说着,俯下身,一点点将人扶回枕上。
青年眉睫颤了颤,眼中雾色沉沉,声音既底且哑:““……任玄?我看不太清。”
任玄微顿,俯下身,以掌覆他眉眼,嗓音沉而平稳:“解药的缘故,很快便会好。”
他伸手覆住对方的手。那只手动了动,微凉,没什么力气。
任玄眉心微蹙:“是不是难受了?要喝点水吗?”
卢士安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
任玄将他揽入怀里,取过瓷盏,低低地哄了一句:“慢点。”
那水带着微温,顺着喉咙缓缓滑下去。
任玄一手护着他的下颌,免得呛到,待瓷盏见底,才将他安置回榻上。
那份小心,几乎像呼吸般自然,沉在他骨子里,不必言说。
帘外,裴既明靠在门柱上,没有说话。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们一起杀人归来,半夜瘫在屋顶上。
当时他问任玄:“你觉得自己会栽在哪种人手上?”
任玄叼着半截干草,笑得风轻云淡:“不会栽。”
而现在——
裴既明心里只冒出七个字:真特么的会吹啊。
裴既明的眼神慢慢温和下来。
任玄这厮,能给自己找到一个锚点。
裴既明想:这也挺好。
——个鬼!
任玄这狗东西,前一刻在对象榻边温声细语,下一刻转身就对着他颐指气使。
特么的,重色轻友是吧?!
任玄这厢替人掖了掖被角,又摸了摸脉搏,转过身,语调已经变了个味儿。
“愣着干嘛?你那暗档,抄一份给我。”
裴既明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他脸都绿了:“老任,你虽然人不在暗兵了,你这是一心想把我也干黄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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