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玄一手按剑,眸光陡然沉冷,废话一堆,终于要掀桌了?
可正当杀意自心中泛起,一阵莫名的晕眩忽然袭来。
任玄眉心微蹙,只觉眼前天地俱白,耳边隐有风雷作响。
不对。
他心底一凛,思绪如电掠过,怎么回事?他最近并没有食用过来历不明的东西。
下一刻,任玄心里警铃大作,遭了——卢家的茶。
“将军,你……”身旁的江恩最先察觉异状,话音尚未落,便见任玄额角冷汗密布。
江恩立刻上前去扶对方,却猛然与那双血红的眸子撞个正着。
那是一股令人战栗的煞气,似血池幽狱,燃着未歇的战意与失控的杀机。
人群中,惊声骤起。
“任将军?!您怎么了——”
“任大人!”
“任大人!!!”
“任玄!!!”
下一瞬,银光乍现,任玄拔出了剑,冲着卢节的方向。
四下骤然寂静。
这世上,最可怕的从来不是一身横练筋骨的猛将。
而是那种——能忍,能藏,能等的杀器之人。
像任玄。此人出手极少,却几乎次次见血。
在场的几名武将皆是屏息凝神,引刀不发,竟是不敢再上前一步。
下一刻,惊声再起——
“卢大人!快闪开!!”
“卢尚书!当心!!”
然而,众人视线的焦点,卢节却纹丝未动。
卢节既未退,也未避,只是骤然扬声,带着凌厉的锋芒与逼人的怒意:“秦怀璋,你想做什么?!天子脚下!紫金皇城!你是要造反吗?!”
话音未落,寒芒已至。
一寸长剑穿透衣衫,直没入卢节胸腹之间。
而卢节身侧,那名侍立扈从,只觉眼前残影掠过,满脸惊骇与茫然。
他甚至——连任玄是如何出手的,都未曾看清。
下一刻——卢府亲卫数十,执刃杀来,席间顷刻乱作一团。
秦怀璋猛地起身,瞳孔骤缩,他看懂了。
卢节这条老狐狸,要把自己填进去,来拉着他秦怀璋同归于尽。
楼外尚有秦怀璋暗布的伏兵。
可秦怀璋此刻却偏偏不能动。
任玄,是他的人、任玄,先动了刀。
这场拼杀,不论是何结果,他晋王府都占不了理。
秦怀璋立于乱局之中,神色凛然,他蓦然笑起。
卢节敢下这一注,他便敢接。一换一而已,他又不亏。
边上,任玄神识恍惚间回过神来,手中青峰映血。
他奋力晃了晃脑袋,意识仍旧有些模糊,完全无力细思眼前突发事态。
而眼前,雅阁之中,早已乱作一团。
身陷重围的秦怀璋前襟晕出血色,是上回他捅的那一刀的位置,秦怀璋身上的伤口裂开了。
秦怀璋没有动兵——秦怀璋想把自己填进去。
不成。这晋王今夜若是死在这里,秦疏那疯子……指不定要把整座皇城都翻个个。
任玄横刀而起,一声断喝:“保护王爷!!”
变数出现在下一刻,数百甲士,鱼贯而入,铁甲森森,兵戈如林。
望着来人,秦怀璋神色剧变:“小疏,你来做什么?!!”
今夜之局,凶险如锋。
秦疏一旦现身其中,哪怕不言不动,明日朝堂之上,也必成众矢之的。
秦怀璋的面前,秦疏那是一贯的人畜无害:“任将军说今晚有大臣意图不轨,王叔您要一网打尽。可我在楼下看了半天,也没见您动兵,小侄不放心,就上来看看。”
屋内的文官们面色大变,刻便有户部侍郎怒然而起,指着秦疏厉声呵斥:“秦怀璋纵容任玄害命在先!诸位同僚有目共睹!秦疏你休要颠倒黑白!!”
秦怀璋捂着伤处,额角已沁出冷汗,却是强撑着沉声道:“进来做什么!进来就是踏入他们的局了。”
秦疏闻言,只是耸了耸肩,语气温顺:“这王叔您以后要早些告诉我呀。若您早些说,我自然不进来。”
青年顿了顿,露出一副颇为无辜的神情:“我又不是那般聪明的人。”
秦疏蹲下身子,目光对上秦怀璋,眼中关切:“不过您伤成这个样子,我既然都看见了,还能丢下您不管不成?”
秦怀璋咬牙,怒意与心疼交织:“你这孩子……怎么就一点政治都不懂……”
“这些,王叔您就先别管了。”
秦疏抬手轻挥,招来亲卫:“先送王叔去太医院。”
话落,甲士应声,也不顾秦怀瑾本人的意愿,就将人护出了这混乱之地。
秦疏重新起身,眼中笑意敛芒,他朝着屋内打量一番,视线落在方才出言的户部侍郎身上,语气不紧不慢:“诸位有目共睹?”
青年微一抬眸,唇角泛起讥诮:“可小王没看见啊。”
“小王只看见——诸位纵奴为恶,意图谋害朝廷亲王。”
空气凝滞一瞬,终有刑部郎官挺身而出:“任玄伤人害命,刑部寻阙鉴一查便知,殿下以为凭你一面之辞,就能堵住悠悠众口吗?”
秦疏闻言,却只是轻描淡写地摆摆手,语气闲散至极:“寻阙鉴?那面破镜子?”
秦疏轻笑一声:“诸位不知它最近出了些故障吗?”
现场有人方欲再骂,却已有聪明人惊出一身冷汗。
寻阙鉴没了,那任玄杀人之事,便无实证可查。
证明不了任玄伤人在先,凭着秦怀璋身上的一道伤,秦疏就是杀光了现场所有人,那也能是清诛叛逆。
至于今夜之后———死人是做不了证的。
任玄满意点点头,什么故障,肯定是秦疏动的手脚。秦疏这个匠师,应对那些机关器械不要太容易。
狗皇帝这种不要脸的样子,就是让人安心。
就在此刻,一众官员中,有人缓步而出。
“何必把事做得如此绝?”
少年目光如炬,扫过满地血痕与惊魂未定的众人,声音不大,却字字入耳:“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今日你能杀的了这里所有人,明日你堵的住天下悠悠众口嘛?”
这温从仁果然有问题。秦疏缓步上前,悠然笑起:“这就不是温大人您该担心的事了。”
秦疏眯了眯眼,杀意如锋:“起码我,还有明日。”
···
将事做绝,从来都不是明智之举。
温从仁清楚这一点,却不清楚,为何秦疏偏偏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仇恨、报复与杀机。
于他而言,刀尖起舞、风口渡舟,仿佛不止是手段,甚至是乐趣。
温从仁垂下眼帘,他不想让事情再次恶化到上一世的那种程度。
温从仁再前一步,一派的持无恐:“襄王殿下,做个交易吧。”
秦疏玩味觑他一眼,嘴角含笑,语意浅淡:“交易,得有筹码。”
温从仁跟着笑了,少年不紧不慢:“陆溪云。”
只三个字,秦疏蹙了眉。
秦疏自认他迄今为止所展现的,不过是一个上赶着搭上皇后、趋炎附势的势利皇子而已。
任玄看透了他,这已经很让秦疏烦躁了。
而如今,这个与他仅有数面之缘的探花郎,居然也在提陆溪云。
这温从仁凭什么能有恃无恐的用陆溪云威胁他。
秦疏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轻易被人摸清底线的处境,让他打心底泛起一股压抑不住的烦躁。
秦疏敛眸,嗤笑一声,语气带上几分冷意:“你以为,我会在乎?”
温从仁只静静盯着对方:“你在乎,你什么人,我再清楚不过了。”
任玄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眼角一挑,手指不觉在剑柄上敲了敲。
——有点不对劲了。
这天下,居然有人敢说自己清楚狗皇帝?
秦疏显而易见的不满于被温从仁威胁。
于是,秦疏笑了。
但那笑,不带温度,秦疏慢条斯理地开口,:“那你动手吧。”
他阴测测望向温从仁:“你杀了他,我们继续聊。”
秦疏眼底阴翳沉沉,赌我的底线是吧?我奉陪。
一旁的任玄听得直皱眉,任玄心里暗骂一声。
妈的,狗皇帝又开始浪了。
大哥,骗人不能把自己也骗了啊!
秦疏不这样想,那温从仁手上就一张牌,他敢撕吗?他不敢。
只要没到鱼死网破,没有人会去动最后的牌。
温从仁当然不想鱼死网破,可他不会什么都没准备就对上秦疏。
温从仁笔直的对上对方视线:“这段时间,您应该查过我了吧。灵境一族有一脉名为偃师不为世人所容,杀人取气,以命换命。世子的气在我手中,你想让他再一次变成废人,我们就继续聊。”
秦疏眉宇间戾气越深。
这温从仁在说什么。什么叫再一次?
任玄这厢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温从仁在说夕峡一役——那是上一世的事。
夕峡之地,那群混账用活人祀鬼,惊古卷,开阵图。
凶兽破封阵,百里山河倒悬。
陆溪云逆行诸元一剑斩气,断百里地脉,方出生门。
那一剑不分敌我断绝百里气元,包括陆溪云自己的气元。
之后一月有余,狗皇帝为了续住这口气,把大夫当萝卜砍。
任玄眉间阴翳越深,温从仁要是连这些都知道,那温从仁和秦疏之间,压根不存在什么所谓的试探。
那温从仁眼里,狗皇帝简直是明牌在打。
不成不成这不成,这不是出千嘛。
任玄抽身上前:“温大人,这样打机锋没有意思,您究竟想要什么?”
温从仁不紧不慢:“温某说了,做个交易。中秋佳节,大家何必非要刀枪相对,你死我活呢。”
少年平静叙述着,声色清寒:“卢大人伤重至此,襄王殿下,您或者晋王殿下,当有所交代。任将军伤人,任将军负责,此事到此为止。”
这他娘比窦娥还冤了,任玄当然不干:“是卢节用药在先,我凭什么给他偿命。”
温从仁轻笑:“卢大人用药,叫您杀了他?”
秦疏抬手拦下任玄:“不必多言,任玄不会负责。”
杀一人而三军震者,杀之。赏一人而万人说者,赏之。
任玄在给他卖命,这种自丧军心的事,秦疏不会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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