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占地面积很广。
燕贺在前头领着路,叶千锦记不清拐了多少了弯儿。
最终,几人的脚步在一座紧闭的房门前停下。
到了这里,叶千锦其实已经感觉到些许的不对劲了。
她仔细观察着另外两人的神情,裴烛面无表情,燕贺的神情却有些耐人寻味。
他脸上的悲痛之色不像做假,说明这里面的人对于他来说是极为重要的。
叶千锦回想了一下那座庙中的所有人——乡绅祖孙率先排除,因为听说燕城主出身武将。
那个老人?
看着也不大像。
既如此,所有人中仅剩下一个人了——锦衣女子。
不知怎的,叶千锦莫名的觉得是她的可能性也不像。
带着疑虑,她看着比起宴席上沉默了不少的燕城主,踱步上前轻轻推开了那扇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素白,里面是一场规格完整的丧仪。
叶千锦握紧拳头,跟了上去。
待进入门后,这间屋子的许多地方都透着蹊跷。
悬在门口的白布被风吹的轻轻飘起,在空中落下了一层灰。
案台上的蜡烛已经有些发了潮,点了两三次才成功燃上,至于那些瓜果,据燕城主所言已经摆了许久了,依旧新鲜如新。
棺材的板子盖在了一半就死活都挪不动了,就这样大敞着……
燕贺悲痛欲绝,难受的几乎直不起腰。
裴烛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吐出两个字:“节哀。”
叶千锦忽然顿住,浑身的血液向上涌,头皮发麻,整个人都要炸开来。
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忽略了很重要的一个信息。
从来都没有人说城主府上的尸体是来自城南破庙的,那么大的一桩案子,根本不可能瞒得过全城百姓的。
她为什么会觉得和破庙有关?
是客栈吃饭时,裴烛无意间让她听到的“尸体”,让她下意识的想到了近日自己亲生经历过的一场恐怖事件。
也是在马车上,裴烛提起她来自城南,而那座庙就在城南。
最为关键的是,在叶千锦的脑海中,那座庙中的三十具尸体一定会被人发现,这桩惊人惨案会成为所有人的关注点。
而她——一个从命案现场离奇的死而复生的人,会成为头号嫌疑人。
这是巧合吗?
尸体是巧合,城南也是巧合。
叶千锦深呼一口气,觉得这一切真是荒谬极了。
她看着一身浅蓝色素衣的公子身姿挺拔如松,他格外认真仔细地围着那口棺材上上下下地检查了好几遍。
看着的确像是有些本事的样子。
叶千锦不知道的是,裴烛在京师的时候就已经展现了自己的探案天赋,帮着解决了一桩多年前的悬案。
由此为实例,再加上刻意的宣传,到了外边裴烛已然是一个破案大神了。
叶千锦慢慢凑近了几步,拖杀她凶手的福,叶千锦对看到尸体已经能够做到面不改色了。
但当她看到躺在棺椁中的女子,叶千锦还是被吓了一跳。
棺椁中的女人叶千锦见过,或者可以说是见过与她长相极为相似的女人,不论眉眼还是口鼻。
这女人与城南那座庙中叶千锦见到的华衣女子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
只不过,燕城主夫人的眉眼间有妇人间的韵味,而那个少女面色皆是少女的天真。
真的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这里边的女子是燕城主的夫人,叶千锦望过去,那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还缩在地上无声的流泪呢。
“贵夫人是哪日离世的?”,裴烛询问道。
“七日前。”燕城主扶着门缓缓起身,抽噎着回答。
七日前,叶千锦和裴烛齐齐看过去。
燕贺忙解释道:“的确是七日前,那日我不在家,是下午回来之后听下人们说夫人一整日都卧病在床。”
“我请了大夫来看了,结果已经晚了......”
说完,燕贺趴在地上一抽一抽的,几乎又要哭晕过去了。
叶千锦与裴烛无声对视了一眼,默默移开视线。
裴烛倒是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收了刚才那副仔仔细细观察的模样,有些随意的在这件屋子里左看看右摸摸的。
叶千锦按耐下心头的滔天巨浪,她硬着头皮凑近看了看。
也不怪她和裴烛觉得惊讶,按燕贺所说的这具女尸已经在棺材里躺了七日了。
现在虽不是炎炎夏日,但温度也不是特别低,一具尸体在密闭的空间里放了七天,棺材里躺的人瞧着却比活人还要面颊红润,唇如涂丹,这一面任谁见了都很诡异。
“燕城主。”
在屋内来来回回走动的裴烛又晃悠到门口了,他唤了一声。
趴在地上的人应了一声,扶着棺材沿颤颤巍巍的站起身。
叶千锦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的,她之前一直以为的是闲云城发现了城南庙里的命案。直到到了地方才发现是另一桩命案,叶千锦自觉一直不出声,实则默默地观察着燕城主和裴烛。
看着这扇门在在面前慢慢合上,叶千锦突然抬起手揉了揉眼睛,最后一丝缝隙消失,刚才恍然看见的浅淡的黑气仿佛是错觉一般。
“叶姑娘,怎么了?”
裴烛率先察觉到叶千锦的失神。
于是,燕贺、周随和裴烛三人在小径路上齐齐回头。
叶千锦这才发现,这些人已经走了一段距离了,而自己还站在这扇门前。
“没什么。”她快步跟了上去。
前方,燕贺的嗓音泛着苦涩。
“若云的性格一直都很好,我们成婚以后我大部分的时间都忙于公事之上,有的时候很晚回了府若云还会为我备好热汤,她这样的人我实在想不到是谁歹毒心肠的竟然要害她啊。”
“贵夫人是被人害死的,燕城主是如何得知的?”叶千锦询问道。
燕贺叹了口气,缓缓开口将事情娓娓道来。
“那一日,我听说城西又有人起了冲突,还见了血。那天早晨我匆匆拨了几口饭之后就走了,若云还叮嘱我要路上小心。
忙完之后我就直接去府衙上值了,等到下衙才得知若云从早晨开始就一直身体不大舒服,也寻了几个大夫来看也没有效果。
等我回去的时候她已经快要不行了......”
“我找了城内有名的大夫为她诊治过,大夫说若云是中了毒,无药可解。”
裴烛:“可有说是什么毒?”
燕贺无力地捂了捂脸,“雪纱”。他言辞激烈的开口:“我在闲云城二十余年了,从未听说过这种毒药。”
“怪不得燕夫人发作的这么快。”
“雪纱是来自西北境外的一种剧毒,无色无味,发作起来跟染了风寒无疑。所以中了这种毒药的人期初都会以为自己只是染上了一场普普通通的风寒,可找了大夫开了方子吃了药以后又觉得没有效果,反而身体更加的无力了。
雪纱无药可解,刚中毒时尽快放血或可保住命。这种毒发作起来不算快,可喝了药会加快毒在身体里的流作。我猜测燕夫人中毒以后没少喝药吧?”
听了裴烛的一番话,燕贺彻底愣住了,好久他才讷讷开口:“是,若云想要身体快点好起来,请了不少的大夫上门问诊,他们开的药她也都喝了......”
“雪纱?这种毒药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叶千锦从小在叶老头身边长大,正所谓医药不分家,虽然她没有刻意的去学过,但在耳濡目染下也有了不少的了解。
裴烛微微挑眉,然后他附身着这声音,“它有另外一个名字,你或许听说过。”
“引路草。”
引路草——顾名思义,但从名字上听起来就像是有毒的,它引得路无外乎自然就是黄泉路了。
叶千锦还真的知道,她曾在医馆的一本书上看到过此毒的介绍:外形如梅枝,干枯无叶,因其长在绿油油的一片草叶中,被称为引路草。
引路草就引路草呗,还给人家换了个名字。雪纱,听着还没有引路草好听呢。
倘若裴烛听到了叶千锦在心中中的腹诽,指不定会笑出声来,京师的人惯会这些花里胡哨、无意义又多余的事情。
就连毒草,也要起个好听的名字,这就是裴烛离开那里游行在外的原因。
京师就是一个巨大的名利场,人人对此都趋之若鹜,陷进去的人哪怕脚踩万千尸骨也要挤破脑袋抢占一个前排。外面的人将此视为人间天堂,就算倾家荡产也想得到一张入场券。
在那样的繁华地呆的久了也会感受到刺骨的深寒,裴烛无法理解那些挤到最高位的人,白日享受着荣华富贵,在珍贵的珠宝山前品茶赏花,晚上又会辗转反侧,犹如刀扎的睡不着觉呢?
大概是不会的吧,毕竟大多数人在踏入那个名利场以后上交的第一份贡品就是自己的良心。
燕贺刚接受了巨大的打击,他一想到自己的夫人在去世前一遍又一遍的遭受着加倍的痛苦,便也如白蚁噬心般的感同身受。
即便他如此,在裴烛和叶千锦离开的时候,仍坚持亲自将两人送到门口。
马车上。
来的时候还是白日,现在外面却已经大暗。
叶千锦将自己的帷帽摘了下来,她和裴烛相对而坐,皆是无言。
“你觉得燕贺和他的夫人感情如何?”燕贺开口询问。
知道这位裴公子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废话,叶千锦斟酌着出声:“燕夫人故去,燕城主的悲痛之情不像是在作假。
只是......”
裴烛掀开眼,饶有兴致的投过来目光。
叶千锦被他这一眼看得有些慌乱,她定了定心神,继续说道,“我觉得燕城主伤心的有些太过了,想象不到他与夫人感情究竟有多好,能让他到如此境地。”
裴烛勾了勾唇,“燕贺和他的夫人柳若云在闲云城的百姓眼中是相敬如宾的,谈不上有多恩爱。”
他看着对面的叶姑娘了然的点头,脸上并没有多惊讶.
裴烛又说:“不会这么简单的,让我们明天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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