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
崔元华顶着侯府二老爷的名头多年，向来是别人捧着他，从未有人敢和他这样说话。
“你个贱人。”
“你半天就骂了一句，看来二叔不仅没用，还是个脑袋空空的结巴，真让人可怜。”
崔昭轻蔑地瞥他一眼，凉凉回一句。
忽然，她猛地抬起右手迅速抓住崔元华胡乱指人的手指，用力一掰，“咔嚓”一声，崔元华痛苦的哀嚎声瞬间响彻整个松鹤院上空。
众人惊骇，不约而同地远离崔昭。
“我不喜欢别人用手指指着我，下不为例。”
崔昭双眸平静无波，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在别人眼中有多离经叛道。
她看了杨氏一眼，转身往外走，后半句话也轻飘飘传入众人耳中，“我还有别的事情，今日的请安到此为止了，你们随意。”
言罢，几息功夫，门口已经没有她的身影了。
厅内众人面面相觑，竟生出捡回一条命的错觉。
这人真的是崔家的姑娘吗？
如此狠辣无情，不择手段，恐怕也没将他们当成真正的家人，往后与她相交还是多注意些为好。
秦氏自知失了脸面，确认崔昭离开后，她立马黑下脸，指着发愣的杨氏骂道：“看看你生的好女儿，不敬长辈，粗俗无礼，没有半点贵女淑韵。”
“我自己的女儿有多好我心里清楚，不用娘特意夸奖，我还有事忙，就不陪您唠嗑了。”
“儿媳告退。”
杨氏回怼一句，也不管其他人怎么想怎么看，转身款款离去。
秦氏一口气堵在心头，发不出又咽不下，看到堂中其他人只觉得哪哪都不顺眼，然而没等她发火，二夫人孙氏已经着急忙慌命人抬崔元华回去了，连声招呼都没打。
三房和二房都是秦氏嫡亲的孩子，二房的人一走，她的目光便转向三房，只是对上亲儿子畏畏缩缩的双眸，她又舍不得骂了。
最终还是四房五房承担了怒火，他们一声不吭，全程低着头，任由秦氏谩骂。
等她骂累了开口赶人，他们才如释重负，拖家带口回自己的住处。
四老爷崔元诚和五老爷崔元琅都很后悔没有跟同僚调换休沐时间，好好的心情都被嫡母破坏了。
不过亲眼见识到新侄女的手段也好，心中有数，往后说话做事要更严谨些。
崔昭快刀斩乱麻，将一场闹剧扩大化了，又在闹剧发酵最激烈的时候潇洒离开，后续事态如何发展，她并不知晓，现在的她已经离开侯府，在姐弟鬼的领路下去往此行的目的地。
富阳街。
平阳侯府在京都东南方位，富阳街在城北，两地距离有些远，崔昭骑马出行，身上背着布袋子，马鞍侧袋中斜斜插着一把翠绿色的油纸伞，外人瞧着只会认为是路过的旅人，谁都不会将她和侯府千金联系在一起。
崔昭不急不缓，哒哒马蹄声从热闹的街市穿过，闻到路边小食摊散发的阵阵食物香气，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
真是被侯府那群人气糊涂了，应该先回芳华院歇歇脚，吃饱喝足再出来。
崔昭摸摸钱袋子，干瘪瘪，好像有两个铜板，犹豫一下，她还是将那两个铜板花掉，在富阳街口的包子铺买了一个素包子，勉强果腹了。
马儿拐进富阳街，越往里面走越安静。
这里居住的基本上是京都的富商，不差钱，宅邸修缮的都很气派。
崔昭一家家看过去，最终停在了十四号门，匾额上写着“李府”。
叩叩叩。
崔昭勾住门环轻轻敲击，很快便有门房回应，大门缓缓打开一条缝，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探出脑袋，警惕问道：“请问姑娘找谁？”
崔昭回道：“我受人所托来找贵府的老爷和夫人，劳烦你通传一声，就说杭城来人，帮忙取一样很重要东西。”
门房考虑到自家夫人是杭城人，就没多想，留下一句“稍等”便关门进去通传了。
很快，陈莹姑姑的贴身婢女出来迎接，将崔昭领去待客堂。
陈氏是个娇小玲珑的妇人，看上去三十出头，圆脸笑眼，说话温温柔柔的，若非崔昭开着天眼，看到她身上有几条漆黑如墨的因果线，很可能被她人畜无害的外表所欺骗。
崔昭又仔细看了几眼，发现陈氏的身上还有一层浅浅的功德金光，可见平时也没少做好事。
孽债与功德同时存在，可见她是个极其复杂的人。
“听下人通传姑娘是来取东西的，我瞧你眼生，不知是替谁而来，要取什么东西？”陈氏问。
崔昭赶时间，赶着回去吃午饭，便直言道：“替陈莹姐弟来，问一个缘由，取一份公道。”
“什么？”陈氏心中一惊，慌乱在她面上一闪而过，很快冷静下来，“陈莹是我娘家侄女，三个多月前，她一壶毒茶自戕在宁丰城云来客栈，连带着我那可怜的侄儿也陨了命。”
陈氏捂住自己的脸，肩膀微微颤动，声音哽咽，似是陷入了失去亲人的痛苦之中，片刻后声音转为抽泣，两名婢女赶忙上前安抚，看向崔昭的眼神中满是谴责。
崔昭不为所动，自顾自端起茶盏小口小口地喝着，目光始终停留在陈氏那边，想看看她能演到什么程度。
一息两息，半刻一刻。
崔昭一盏茶下肚，陈氏终于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用帕子擦拭眼角，双眸泛红，盈盈有泪光，看上去楚楚动人。
“这位姑娘，我不知你和阿莹是什么关系，也不知她生前交代过你什么，但人死如灯灭，她既然选择了那条路，我们身为她的亲人朋友，更该尊重她，让她安息。”
陈氏说着又想哭，便听崔昭幽幽来一句：“夫人说的是，既如此，我尊重陈莹，有什么话让他们姐弟俩亲自和你细说吧！”
死人亲自说？
陈氏不解，直觉告诉她不是什么好事。
她抬手挥退两名婢女，目光转向崔昭，秀气的眉头紧紧皱着，不知对方要唱哪一出。
只见崔昭在客堂中随意走动，这里丢一个石子，那里挪一下花盆，转了一圈回到原先坐的位置上。
随即她将自己带过来的绿伞撑开，露出张贴在里面的符纸，陈氏眉头一跳，下意识抓紧了椅子扶手，神情紧绷，一瞬不瞬盯着崔昭的动作。
崔昭一手执伞，一手掐诀，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空无一物的绿伞底下凭空出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是方才提及的陈莹姐弟俩。
陈氏瞪大了双眼，浑身僵硬，讷讷道：“阿……阿莹……”
“是我，姑姑，多谢您的记挂，心诚则灵，所以我带着弟弟回来看您了，开心吗？”
陈莹展颜一笑，笑着笑着，眼珠子消失了，随即两行血泪滑落。
紧接着，她的鼻子、耳朵也渗出鲜血，嘴巴依旧保持着微笑，一不小心，笑容扩大，嘴角直接咧到耳垂处了。
“姑姑……我们好想你啊！”
“啊！救命啊，有鬼。”
“来人，快来人，救命啊！”
陈氏何时见过这种场面？
她身体发软直接从椅子上滑落下来，连滚带爬往门口冲，嘴里一直喊着有鬼，可她的声音好似被什么隔绝了一般，任凭她怎么喊，候在外面的丫鬟小厮都没有任何反应。
陈莹姐弟俩还是第一次见如此狼狈的姑姑，顿时鬼眼发亮，一个闪身飘过去堵在门口。
他们双臂一挥，两扇门被一阵阴气关上，屋里的光线随着阴气的蔓延逐渐暗沉下来。
“姑姑，你好狠的心啊！”
“姑姑，我们好孤独，您下来陪我们好不好？”
“姑姑，我们知道那毒是你下的。”
“姑姑……”
“啊！滚滚滚，你们给我滚。”
陈氏紧闭双眼疯狂挥动双臂，嘴里骂骂咧咧，全是能增长陈莹姐弟俩怨气的话。
陈莹一忍再忍，实在忍不住悄悄飘到崔昭面前，小声问道：“大师，我们动手吗？太气鬼了。”
“可，把握好分寸即可。”
崔昭云淡风轻一句话让陈氏遭了好大一场罪，陈莹姐弟俩一个精神攻击，一个阴气攻击，很快陈氏就受不住晕过去了。
“大师，姑姑她晕了，怎么办？”陈莹摸摸鼻子，有些心虚。
“凉拌。”
崔昭起身走到陈氏身边，俯身将她提起来扔回椅子上，而后拍拍手，略显随意道：“白天的任务完成了，我们回侯府，晚上你们姑父会回来，该怎么做都清楚了吧？”
“清楚得很。”陈莹摩拳擦掌，后话还没说出口，整个鬼影就被收回养魂玉了。
崔昭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光明正大从李府大门走出去，骑着马离开了。
门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脑子浑浑沌沌，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想出来，干脆不管了，继续坚守岗位。
是夜，月黑风高，子时一过，整个京都都陷入了沉睡。
陈莹姐弟俩熟门熟路找了一面墙穿进李府中，一连穿了好几个屋才找到那夫妻俩。
他们想要靠近，却发现床榻上有金光闪动，想来是护身符之类的东西，有阴物靠近触发了保护模式。
“哎哟，姐，那金光烫了我一下，手指糊了。”
“你别乱动，小心符纸把你整只鬼都烫成黑炭。”
陈莹早猜到夫妻俩会有准备，见弟弟冒冒失失，当即往他脑袋上拍了拍。
而后她灵机一动，利用鬼力挪动屋里的东西，乒乓作响，又吹了好几阵阴风，鬼叫鬼哭声此起彼伏，一遍遍喊着：“姑姑，我死的好惨啊！”
动静太大，直接将睡梦中的陈氏夫妻俩吵醒了。
陈氏猛地睁开眼睛，熟悉的声音仿佛就在她的耳边，“姑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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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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