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右手紧握,站在门外,屋内的女人时不时发出凄惨的哭声。
店里的小二站在楼梯拐角处,已经有不少客人向他反映了这个房间的问题,老板让他上来查看,可他见门外站着面冷的黑衣公子是硬生生止步在此了。
眼下他只好到处寻找与黑衣公子同行的另一位白衣公子,也许那一位会好说话些——总归是要比眼前的这个好。
林立烦躁的踹了一脚木门,木门害怕的抖落几层陈年老灰,里面的哭声不减反增,林立捂着自己的伤口越发的不耐烦,用力按揉几下。
“闭嘴!”林立不耐烦的朝她吼。
“老爷!我的老爷没了,我的孩子,我的幡儿你们藏哪里去了!把我的幡儿给我!”
至于杜家的杜幡,千里海同林立已经找过了,并不知道这小孩在混乱的时候跑到哪里去了。
林立嘴角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手心打开,里面却全是殷红的血,掌心贴在门前,“你的老爷和孩子不都已经死了吗?”
“你胡说!”曾经养在暖房里的娇花也不服气的踢了一脚木门,可怜着木门又虚弱的左右摇了好几下,“等老爷来了,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江影儿没杀了你们,死的实在是可惜了。”
“别再给我提那毒妇!她就是一个祸害,自己生出一个狗崽子还想要连着我的幡儿一起,我幡儿一条命比得上她生好几条狗崽子都不为过,她凭什么再生成丑鬼样来报复杜府!”娇花在房里骂道。
林立坑哼一声,门上印出一个血手印,“她是在报复杜府?还是只是因为你对她生前做了什么让杜府遭此劫难?”
房里的娇花只安静了片刻,又振振有词道,“你们又是谁,凭什么帮她!我为她的腹中孩儿费心费力,为她孩子亲手制棉袄和虎皮帽,绣花鞋也都已经准备好了,她狼心狗肺!”
听她一词,林立觉得颇为好笑,想起了千里海之前所说,轻声扣了几次门,娇花反而被这出其不意的温柔一吓,就听林立说,“你同那大夫是一起的吧。”
娇花愣住了,若不是林立这般提醒,她都快忘记尔大夫了,警惕的皱起眉头,尖声尖气道,“那又如何?”
“他在哪儿?”
“与你何干?”娇花反问他。
“他恐怕早就跑了吧,明明是你们两个一起干出来的见不得光的事,偏偏现在只有你一人被困住。”
娇花咬牙,回头看了一眼窗户,外面的阳光在地上投射出虚影。难得的骄阳天,刚才才经历那样的事,现在却又已经放晴了。
“他是已经逃走了,并且你们也找不到他。我和你们耗着也不成问题,你们从我的嘴里是问不出他的下落,也不敢杀我。”娇花语气微微上扬,仿佛是打定了他们不敢。
“谁不敢杀你?”林立反问她。
“你们这些自诩正义的小君子。”
娇花儿刚说话,突然眼前一片黑,巨大的冲撞力让她撞上了桌子,又同桌子一起被掀翻,她头晕眼花,一下子眼里无光,连思考与看向林立的余力都没有了。
可怜那木门最终还是难逃一劫。
林立面无表情看着她,看她俨然是在看一只蝼蚁,四脚朝天还妄图挣扎,那里还是那朵温室娇花,早已是残枝落叶。
“你说的小君子,可是我家那位总想着不亏欠任何人的小玉儿?”林立并没有笑,提起千里海眉宇间却是难得舒缓近人,“小玉儿确实是君子,可我从来都不是,我想杀你便杀,你死了,小玉儿也不会怎样。”
听到死,丁素乐无力的转了一下脑袋,浑身都是无法抑制的抽痛。
“尔大夫救了我。”千里海说,“他给江小姐的药一直很奇怪,似要命却又不致命,想要置之死地却又存留生机,这般诡异的药引,也是让肉蛆最后失败,江小姐丧命的原因。”之一。千里海撇过头微微闪躲了一下。
“听你这般说,这尔大夫确实很奇怪,他想害了江小姐,却又不下杀手,此中间更是痛苦折磨!”庄生梦愤愤道。
“嗯。”千里海轻声应道,若说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便只能是他的见死不救了。
曲七察觉千里海的闪躲,与他靠近,正在思考的千里海条件反射的后退一步,直直的看着曲七。
“千里别怕,你那时身负重伤,也是没有办法,若说之后的一切都因能力有限造成的,并不怪你。”曲七轻声道。
千里海并没有因为曲家公子的话而被安慰,只是礼貌道了谢,又道,“我只能猜测,尔大夫或许与大夫人丁氏有关。”
曲七点头赞同道,“这样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千里海微微颔首,“我所知道的都已经告诉曲二公子与庄生家的兄妹了,剩下的裁决我已无法参与,也再无其他事所诉了,要与各位就此地辞别了。”
“你,要走了吗?”庄生梦精致的俏脸此刻已是满脸的疲惫。
“是的,庄生姑娘,我得走了。”
“你要去哪里?”曲七赶紧抓住他的衣袖,这是他现在唯一敢抓住的,“我是说……久别重逢,我,我们都已经在这儿了,你还要去哪里?”
千里海笑着说,“曲公子,并非太久,只是我身上还担着与别人的承诺,我所知道的也都已经告诉你们了,无法再帮助你们其他了。”
曲七不肯松手,满眼委屈道,“你还与别人承诺了什么现在就要急着离去?你都,都……”都不想我吗?都不问问我在你离开后过得如何,是高兴还是难过?快活还是惆怅?这些,都不问问吗?
庄生炎看曲七抓着人家的袖口不肯放成什么事儿了,想把他拉回来,“人家千里海也已经说的够详细了,确实把我们想知道的都说了,还赖着别人干什么……”庄生炎越说越小声,最后还是变成了嘟囔。
千里海低头看见自己衣袖上被曲公子拉扯出的褶皱花,手心轻轻负上曲七的手背,“曲公子,莫再强留。”
千里海手心冰凉,同他说出的话无二。
莫再强留。
虽然千里家的二少爷如此说,可曲七如何能听?于是曲家二公子搬出之前无赖时许下的一句话,“二少爷若是现在离去,要让我如何气消?”
旁人听不懂的,他们二人心知肚明,千里海确实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这样不平等的交换如何想都是自己亏了,曲七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却偏偏还要厚脸皮的提出,真是让千里海震惊之余连自己的手何时被曲七反握住的都不知道。
“这……”
“是千里自己说的,决不食言,一切凭我心愿。千里这才刚说不久,难道现在就要,反悔了吗?”曲七睁大无辜的双眼。
不得不说,曲七在耍无赖这一方面也出奇的有天赋。
千里海左右斟酌,权衡利弊,要怎么做才不失信于人又遵守承诺,才发觉,世上本就难得两全法。
再看一眼曲家公子,千里海心中更甚。
曲二公子朝他眨了眨眼。
“……”
曲二公子捏了捏他的掌心肉。
“一切凭曲公子所愿。”千里海如被针扎一般的收回手。他握紧手心,感觉自己像是握住了什么滚烫的石头。
曲七把手藏在身后摩挲,像是在回味什么似的,随后满足道,“既然千里都这样说了,就别走啦。”
“……”千里海无法推脱,只能勉强的笑着应付下来。现在脱不了身了,林立不知又要闹什么性子了。
王许然在沉重的呼吸中缓缓睁开眼,庄生梦惊喜的抓住她的手,随后又探了一下她的额头,眼中的泪水一下子不受控制的溢出眼眶,“许然,许然你还有哪儿疼啊?你别担心了,景箬已经替你书信瀛洲王府了,她把你的状况已经说清楚了。你告诉我,告诉我还有哪里疼好不好?”
千里海看向昔日风采照人的王姑娘现在正虚弱的躺在床上,心里也不是什么滋味,温声恭敬道,“王姑娘。”
“是你啊……”王许然勉强的扯出一个笑,“放心吧败北,一点也不疼。”
“怎么会不疼,一定可疼了,许然别怕,你现在已经没事了。”庄生梦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脸颊抚摸。
王许然感受到她晶莹的泪水带着稍纵即逝的灼热,疲惫的闭上眼。
房内一下子安静,只剩下庄生梦小声的抽噎,她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还从未为了一个人的受伤而伤心到这样的难处。
然而这样的难过并没有一直持续一下,门外慌乱的脚步声带来了一阵又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曲七去把门打开,小二及时的收回手,差点拍在曲七胸膛,有些语无伦次道,“求公子们快去看看吧!公子订的另一个房间里,若再不去,那位妇人、就要,要被黑衣公子打死了!”
房间内的千里海听见,脸色一变,不知林立这个随时处于危险爆发的人又整出了什么,连一些客套的话都再来不及说,侧着身子从小二和曲七身旁擦过。曲七伸出手,甚至连千里海的衣袂都没来得及抓住,就只剩下他的背影离去匆忙了。
曲七掩盖住自己的失落不让庄生炎看出端倪,把顿在半空中的手顺势扶向门,才装作无事发生的对身后的庄生炎道,“我们跟上去看看。”
千里海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林立了,他拨开软弱的人群,林立举起本该在千里海身侧的戟沉,欲向身下毫无还手之力的丁氏刺去。
慌乱中不知踩到了谁的脚,千里海还来不及看对方一眼就先连声道了歉,而千里海不知为何此刻竟抱有一丝赴死的心境奔向林立,有些事只要仔细一想就能明白,偏偏要绕许多个圈子,在原地回走迷路之后才知四处张望。
“林立!”
林立听出了千里海的声音,却是打算将计就计立即杀之,没有丝毫改变想要杀了丁氏的想法。千里海在看见他身形一顿之时便猜了出来。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箭从千里海侧面划过,带着嚣张的气焰直冲林立。
林立耳朵一动,一个迅速而华丽的转身躲过,那箭直直的插在木案上,箭羽轻轻飘落在地上,千里海愣住,看着那支箭,若是林立没反应过来,刺入的,应当是离林立心脏最近的地方。
千里海只回头一眼,就看见被人群让开的中心,站着的曲公子,那漆黑的眸子看着他浑身是冷。
小二是见过世面的,看眼下局势不会再闹出人命,赶紧遣散了人群,把地上的木板差人搬起来,说不定修修还能用。
曲七的眼睛一刻也未离开千里海,包括刚才的那一箭,他看的依旧是千里海,只要他的见稍有差池或是偏了一个准头,千里海也将会为前方那人将这一箭挡住,生死难测。
丁氏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发鬓散乱,脸上妆容具毁,不见曾经大夫人的风范与气度。这也是她活到现在最狼狈的模样,所有人都在看着她,看着她惨遭**,个个面露惧色,却因为好奇她将以何种方式死去而始终不肯离去。
下午的太阳照进这间房,带着希望的金光撒在了林立身上,千里海的眼神却是定住在他脚下,却又感觉背后目光灼灼。那低沉而缓慢的声音属于曲家二公子,带着不同之前的嬉闹与藏不住的温柔,犹降地窖般的冰寒的响起,
“他是何物?”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