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七这几日硬是住对门也没再看到过千里海，心里也不知怎么烙得慌，也不敢去敲门，每次看到百里川和玉兰又欲言又止，自己都为自己感到委屈了。那只鸟现在也没在千里海身边了，反倒是玉兰身边勤了些。
他没见着千里海出来，自然也没看到他进去，可几天都没动静，曲七也是害怕。
这天又不见千里海，他趁着早课偷溜了出去，跑到了千里海宿舍门口。
他从门缝尽力往里瞅，黑黢黢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于是捅破了门上窗纸。
里面坐着个人，曲七认出这身形是千里海。
千里海半裸着上身，背对着曲七，看不清脸上表情，身旁摆着一个血水盆子和一盆干净的水，曲七张开口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曲七！”
曲七一个激灵，是风卿来找他了。他脑袋瓜子一转，直接打开千里海宿舍门躲了进去。
“曲七！曲七！跑哪儿去了。”风卿奇怪的看向千里海宿舍的门，只是看了一眼回到自己宿舍，见曲七不在又去别处找。
千里海听到声音转过身，神似不像他平常，但也多了几分冷淡。
“曲公子？”千里海拉起衣服草草盖住自己的上半身，语气里却连惊讶也没有。
“那个……”曲七不自然地摸着耳朵。
“你不去早课？”
“啊？”曲七一愣，没想到千里海开口会问这样的问题，“你不是……也没去吗？”曲七底气不足的回答他。
“我请了假，你快去吧，缺课要抄书的。”千里海侧过了身尽量避开曲七的视线，让他无法分辨情绪。
“你的伤怎么变得这么严重？”曲七走到他身边，“我就知道你的伤确实还没好，可我真的没想到还是这么严重。”
“好了曲公子。”千里海往里挪了挪，“曲公子快离开吧。”千里海抓紧衣裳。
千里海话语中带着几分决绝，可这反而让曲七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千里海。
“二少爷也好好看看自己的伤吧。”曲七靠近他，“为什么你的伤更严重了？”曲七坐在他的旁边，掰正千里海的身体让他面对自己。
“曲七，忍耐和客气是有限度的。”千里海看着他，一字一顿道。
“对，就是这样。我们之前都是太客气了，这样才对。”曲七抓住他的手腕，拿过他手中的染红的纱布。
“百里川怎么让你一个人，就这么怕抄书？抄书有什么抄不起的。诶，这水怎么还冷了，你自己弄多久了？这么久都还没弄好，这水都只有余温了。”曲七拿起干净的白布，又看了看千里海的伤。
“在我面前就别逞强了。”
千里海沉默。
“你这几天该不会一直都是一个人在房间里给自己上药吧。”曲七皱皱眉，“那千里也太能抗了。”曲七把纱布扯下半截，再在还感觉清澈的水中打湿，“我现在也来不及去给你弄热水，你疼可以给我说，千万别忍着，我看着这伤口都感觉很疼。”
千里海握紧手，深吸了一口气，曲七给他擦拭伤口旁的淤血时轻咳一声，曲七一愣，犹豫了几秒，放轻了力道。
“淤血流的差不多的时候也是快好了。”曲七看看身旁一盆子的血水。
曲七给伤口上药时，却发现这伤口实在怪异，伤口纵横交错，不像他那时受的伤。他发现千里海依旧忍着不吭声，牵起千里海的手让他抓住自己的手腕。
“你抓不疼我的。”曲七边说边上药，“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只纸老虎。不是我说，你兄长怎么也不来？既然受伤了干嘛还要来风回山。对了。”曲七拿起干净的纱布，“你会去新生弟子历练吗？你兄长那天说的是这事吧。”曲七想要分散千里海注意力，自己的手却在颤抖。
千里海抬眸，直视曲七。
“怎、怎么了。”曲七一眼就在千里海不深不浅的眸子里找到自己。
“我就是想看看，曲公子到底有多少坏心眼。”千里海半眯着眼道，“结果曲公子的眼眸还真的是深不见底，一望潭水深，满心满眼都是——”
曲七一慌，手划了一下，千里海咬牙，放开曲七的手。
曲七干笑几下，“你看你，那个——本性暴露了吧，我就知道你脾气怎么会那么好。”千里海没什么反应，曲七又干笑几声，迅速包扎好伤口，“我，我去把水倒了。”曲七匆忙起身，把两盆水倒在一起，千里海也没再回应他。
等他关好门真的出去了，千里海才慢悠悠穿好上衣，不深不浅的眼睛里没有什么深不见底，只是很平静的看着前方。
曲七站在门外，想握住自己心口，却空不出手，“我就知道被他看着会心虚。”
千里海站起身，理理发带，“闲得没事做。”
两日之后，弟子们在风回山大广场集合。
“你一定要去？你这几天在瞎折腾什么？”百里川看着坐在身旁的千里海。
“我要。”
“我都想要好好待着，你偏要跟着跑出来。”玉兰说完，还顺便打了个哈欠。
“我不管。”千里海站起身，“把我关着也没用。”千里海刚站起来，突然踉跄了一下，玉兰和百里川同时伸出手。
“慢点！”百里川先一步抓住了千里海的手，玉兰讪讪的收回。咕噜飞过来，停留在玉兰肩头。
“你就好好陪着玉兰吧。”千里海嫌弃地看着咕噜。
曲七站在正中央四处张望。
“你也别看了，人家怎么可能会出来。”曲意看着一直张望的曲七，没好气道。
曲七依旧自顾自的找。
“姐姐……”曲七突然叫住曲意。
“怎么了？”曲意皱皱眉望向曲七的望处。
“那是千里吗？”
“不知道。”曲意看了一眼，直接翻了个白眼转身。
曲七没有听到般，疾步走过去，他仿佛不是在向曲意确定，而是更加让别人也确信。
“千里。”
千里海看见是曲七，条件反射的后退，与曲七保持距离，“别靠近我。”
曲七并不意外他这样的态度，反而是欣喜。
“听说要两两一组，千里和我一起怎么样？”曲七问他。
百里川适时的挡在千里海前面，“曲二，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当千里傻也不要当我们傻。”
千里海歪头，怎么听着这话总觉得哪里不对。
玉兰轻轻叹息，对咕噜道，“这就叫那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我没当千里傻啊。”曲七无辜地摊手。
“那也请曲二公子，不要总是靠近他，让别人以为你们很熟的样子。”百里川也没有顺着曲七的话术，和他了当的说。
“嘁。”曲七双手抱在胸前。
千里海身边走过沧澜和沧牙，千里海看过去，对方也看了过来。
“知道是谁吗？”玉兰用胳膊肘撞撞千里海。
千里海摇头。
“也正常，避开点他俩兄弟就行。沧牙也是新生弟子，旁边高点的是他的兄长，和乘风师兄一辈出来的。”
“这样啊……”千里海看向沧澜手里的画卷。
“沧澜是个哑巴，沧牙是个聋子，这难兄难弟的。”玉兰轻轻叹息，“沧澜也很偏爱他的弟弟。”
千里海没有听懂，曲七又挡在了自己面前。
“千里。”
“怎么了？”
“你还是别去了吧，我都感觉挺危险的，你兄长也一定不会要你去的。要不我也留下来陪你？”
“他会。”千里海不经意说道，“那个……你阿姐来了。”
“啊？”曲七转过身，千里海离开。
“诶？千里！”曲七正准备快步跟上，百里川拦下他。
“你是对千里有意思吗你？为什么总要跟着他。”
“诶我就不懂了，我是要和千里说话，你总要挡在前面，好狗都不挡道。”
“你！”百里川按住他的手腕。
“消消气百里兄，消消气。”庄生炎像个老妈子一样跑过来。
“我看他就是欠揍的命。”风卿也赶来，“你是真当人家傻还是你自己？谁都知道这次随机，你还组队，丢人！”
千里海找了个安静地儿。
“阿川说你往这个方向，还真是。”千里海抬眼，看见是千里渡，让出了一个位置。
“乘洋好像不听我的话了。”
“我听了，我的伤也好了。”
“以后不要再伤害自己了。”千里渡看着千里海的侧脸。
“我不会伤害自己。”
“以后有什么事都和兄长说，好吗？你的伤要不是阿川告诉我，我一直都不知道。”
“我是不小心的。”千里海开玩笑道。
“本来快好的伤口，为什么要用剪刀剪开？”千里渡腰间的知灼有些灼眼。
“我不知道，我很生气。”
“我看曲家那位小公子对你有些上心。”千里渡时刻都在操心他的人际关系。
“他很奇怪。”
“他小时候不也这样吗？这世上就是有很多像曲二这样奇怪的人存在，才不会无聊。”
“还是很无聊。”千里海玩弄起自己的玉佩，似是摸到了什么，仔细一看，是一个海字，他凑近些看，故意道，“这是谁写的？有点丑。”
“我写的。”千里渡笑着拿出自己的玉佩，上面也是歪歪斜斜的一个渡字。
“兄长该练字了。”
“我可不像乘洋一般淘气，家规当练字一般的抄。”千里渡打趣道。
千里海不吭声。
“乘洋知道这有什么用吗？”
“不知道。”
“上面有你的名字，你是它的主人。它可以感受到你所有的心绪，你的恶念，你的善念。不管多远，它都代表着你，”
“真的吗？”千里海举着它，透过它望向天空。
“乘洋的心思干净，它就是透明的。”千里渡也举起自己的，“不像兄长，常年在外，心思早就不干净了。”
千里渡的玉佩周边微微泛红。
“等他实在承受不了你的恶念的时候，或者你没有生命的时候，它就碎了。”
“是吗？”千里海放下自己的玉佩，拿过千里渡的细细打量。
“乘洋，有些时候不要太固执。”千里渡站起身，“也不早了，风回山有前山和后山，后山也是竹林，一般拿来惩罚弟子用的，这次去前山，会有别的师兄带你上去，蒙着眼睛，束着双手，到了之后一刻钟开始。”千里渡还是不放心他，“然后去找寻你的同伴。山里各种各样的鬼魂，白天都会出没，要在里待三天，乘洋……”
“我知道了。”千里海站在他身旁，玉佩还给他，“别在意我的伤了。”
“我也在调查。”千里渡皱眉。
“父亲说是我不懂得保护自己，我尽快不让自己受伤。”
“乘洋……”
“我也会听话，不要那么固执。”千里海突然释怀一笑，“我今天看见了沧氏兄弟。”
千里渡笑笑，“惊鹊也很疼爱他的弟弟。”
“这样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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