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氏大楼第二十九层，常瀚洋秘书直接把最大的会议室从会议系统下架，变为封闭项目组的临时办公地。
会议室内，常悠然和电商事业群技术中台CTO商定审查方案，从数据加密算法、传输、备份、监测四个方面开始排查。
对于常瀚洋提到的跨境支付，常悠然给对应的主要负责人两小时准备时间，要求全面回顾建设至今的工作并汇报。
“跨境支付账户的风险识别和管控不同于境内账户，识别和监管难度大，所以技术建设周期长，需要对账户注册、账户登录、账户操作、账户交易等多节点进行风险布控，设置多维度的节点规则模型，以及全局化规则模型，再加之支付链路长、跳转多，我们当前合作的跨境支付机构难以独立完成全部的业务流程，还少不了和不同的机构协作，实际非常复杂。”
常悠然听完汇报已快晚上9点，约了常瀚洋晚餐会，交换信息。
常瀚洋：“律师拿着合同模板今天已和任璐进行第一轮谈判。我方要求看数据，任璐只给我们看了一眼，技术人员判断，是清分和记账环节的业务数据。”(清分记账：基于生成的交易单据进行数据交互、汇集以及清分的过程，这个过程完成交易本金和手续费的计算以及按照对象汇总生成总营收应付金额。)
“这么说，她真有，而且还可能涉及外部机构？”
常瀚洋：“是的，她有。因为暴露给咱们的数据极少，是否涉及外部现在不好说。”
“这就有点复杂了。哥，你觉得有人在指导利用任璐吗？”
“如果有，短期我们也很难快速定位目标，竞对和第三方的合作方都较多，也不排除纯资本操纵打压的可能性。”
接近凌晨，常悠然尝试约谈公司的首席数据安全工程师李念冬，好在工程师们都是夜猫子。这位技术专家，是常悠然的学弟，通过校友会，重金从老牌数据公司跪来的，刚满三十岁，是位非常典型的极客，每年都参加黑客马拉松赛。
常悠然向他提出假设，如果公司支付数据是从内部泄露的，绕过数据安全部日常监控的可能性有哪些？
“我会先写几个模型，跑一跑看下情况。”
“好的，有任何发现记得跟我说，辛苦。”
关楠一直紧盯常悠然动态，等她最后一项工作处理完，敲门进入办公室：“然总，小周还在，您今天要不要回家休息下？”。
“嗯好，幺鸡你怎么安排了？”
“送去常去的那家狗酒店了。”
“好，谢谢。”
“然总，明天应该去医院去复查的。”
“好，知道了。”常悠然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明天我自己去，你和小周都不用跟我去。”
“哦，啊？”关楠没反应过来，看着淡定的常悠然不像口误才改口：“哦，好的。”
早上7点闹钟响起。
常悠然去摸手机：“啧。”
昨晚回家洗澡，常悠然把支具摘下来，因为没人帮忙，再加上今天就要去医院复查，也就没再戴。半梦半醒间用右手去摸手机，拿起的一下手腕发出一阵疼痛。
疼痛让人瞬间清醒。
常悠然靠在床上，快速浏览手机信息，除了几个OA审批，其他没有进展，对话框置顶依然没有新消息。
出门时，常悠然习惯性拿起宾利的钥匙，看了看又放下，换了电车钥匙，上车直接驶向医院。
北京的大型三甲医院永远人满为患，常悠然去的是国际部，因为纯自费价格高，所以有专属的停车楼和陪诊护士。
拉开和人群的距离，也是需要付费的。
拍片后医生说恢复还算理想，终于换了一个短支具，让常悠然松快了不少。
戴好新的支具范晓溪已经在门口等了：“咱们中午吃食堂，1点我有门诊。”
“没指望你能带我吃好的。”
“钱是通过医院充到她孩子的住院账户的，你放心。”
“嗯。”
“你要去看一眼吗？”
“本来有些犹豫，现在不想了。”常悠然咽下嘴里的饭：“以后，不要再跟我说她的消息了。”
范晓溪些许惊讶：“好，其实这次我看到姜大美女，也犹豫了好久要不要说。”范晓溪观察到常悠然脸上转瞬即逝的失落：“姜大美女怎么没陪你来？”
“她回苏城了。”
“你们异地呀？”
“我们没在一起，不算异地。”
范晓溪：“……你们现在啥关系？”
“投资人、被投资人。”
范晓溪把筷子放在餐盘商，看着常悠然仿佛叹了口千年老气：“常悠然你可真是骗自己的一把好手。”
“吃不吃，不吃我走了。”
“爱走不走，死德行。”范晓溪怒狠狠地没好气，不会像姜江一样惯着她。
常悠然没走，她吃的上顿热饭菜还是几天前姜江送的。
所以人都是有弹性的。
吃不上热饭的时候，就没什么骨气。
哪怕是医院食堂的工作餐。
常悠然带着新支具去常瀚洋办公室晃了一圈，今天律师和技术项目组两边都没有更多进展，两人难得一起回父母家吃晚饭。
“手怎么回事？”
“没事，扭了一下，戴着只是保护下。”十一常礼雄有应酬，他们也从没亲密到要固定高频见面。
“我明天出发去美国度假，跟你两说下。常瀚洋你婚礼日期定好没有？”常礼雄问。
“计划元旦前后，如果时间定好我们提前跟您说。”
“嗯，到时候我回来。”
“谢谢爸。”
饭后常悠然没有回家，因为心中总有隐隐不安，又回了公司，项目组还在加班。
“排查的怎么样？”
“支付数据境内部分的管理已经很系统化了，我们正在梳理跨境链路，头绪有点多。”
“现在有什么可疑的点？”
“支付端除了手机、PC端，还有电视端。”
“电视盒子？”
“对。这是境外客户很熟悉的一种付费渠道，但是目前电视端的支付链路过于复杂，涉及的厂商和合作方过多，排查起来复杂度高。”
常悠然又找到了李念冬的办公室：“有什么进展？”
“常规手段都尝试了，没有结果，我在想有没有可能灯下黑？”李念冬算是常悠然的人，很直接。
“比如？”
“比如，那些通过审批流程下载和拷贝的数据。”
常悠然听懂了。
随即掏出手机，拨通公司技术委员会会长电话：“拉一份电商中台技术部数据下载和拷贝的审批流程列表，再找IT拉一份近一年的审批单，发给我和李念冬，抄给常瀚洋。”
常悠然回到办公室，在白板上梳理思路。
爸爸目前持有17%股份，大哥10.5%，自己5.7%，合计33.2%，这是常家牢牢把控常氏这家近千亿市值公司实际控制权的本质原因。任璐一张口就要常瀚洋的一半股份，也就是5.25%，如果按她想的，那就变成她和大哥成为并列第三的股东。
这么离谱有大胆的方案，会是有人指点吗？
如果是懂行的，这明显是耍她。
如果只是她自己的想法，就凭她得到的数据？
她手里到底有什么？
排查了两天后，李念冬按照流程列表，率先锁定了几个人。
常悠然拿到名单后，看了下，都是基础职位的工程师，也代表他们能接触的数据非常有限。“你能不能参与对这些人的谈话？和公司的安全部门、合规监管部门一起，他们主问，我需要你帮我做技术判断就好。”李念冬不善言谈，平时大会小会能躲就躲，常悠然既考虑了他的性情，又表明了自己的需求。
“可以。”
“注意要完整的证据链，如果有上下游配合，需要识别出来。”
反观电商技术中台那边畏手畏脚，一直排查，没有结果也拿不出名单，常悠然自然知道其中的花花肠子，公司大了总有些通病。于是主动找到CTO，没什么好客气的，开门见山：“如果我发现你捂盖子，罪加一等。你应该知道，我不仅有名单，而且开始谈话了。这是我给你唯一，也是最后一次提醒。”
当天下午，技术中台也提供了一份名单，有2个人和李念冬重叠。常悠然随即给李念冬发信息，提醒他关注。
“你已经开始谈话了？”常瀚洋在办公室问。
“对，职位都不高，看起来威胁不大。”常悠然答：“你那边的谈判怎么样？”
“她不肯松口，坚持要一半的股份。周末我可能去找她一趟。”
“哥，你告诉我，我们业务上有没有灰色地带？”常悠然认真看向常瀚洋，电商领域是常氏战略重点，也是大哥的核心部门，她此前没有机会涉猎。
坚持要一半的股份不松口，手里没有特殊的证据，很难这么操作。
“这两天我也回忆了下，从主观上绝对没有，至少我授意的绝对没有。”
“好。”常悠然松了口气。
“周末好好休息下。”
常悠然准备回家的时候，茶园项目组负责人李文因为一天没收到她的信息回复，于是在办公室门口人肉等待。
“不好意思，白天有点忙，我意念回复了。”常悠然在办公室前的秘书室弄清情况后，把人迎进来。
“没事，悠然总，我想跟您汇报下，您的公司已注册完成，我们可以开始对茶园的收购流程了。”
“嗯，需要姜总那边配合，你们跟她打过招呼了吗？”
“今天已经说过了，姜总很配合。”
“谁联系的她？你吗？”
李文疑惑：“对，我电话联系的她。”
“嗯。”常悠然看着他。
李文尴尬对视……
常悠然挤出一句：“你们都说什么了？”
李文不知道常悠然什么意思，干脆把和姜江的对话全部重复一遍。“她最后问您这周如何，忙不忙。我说这周我跟您没有交集，不过知道您这边挺忙的。然后她就没在说什么。”
“好，辛苦了，收购流程有什么要提醒我的吗？”
“没有，我们都准备好了，您确定后，我们即可开启具体流程。”
“开始吧。”
常悠然走后，李文拿着一大包手撕牛肉干来到关楠的秘书办公室。
“关大秘书，这是我老家的牛肉，我十一从老家背回来的，自己都舍不得吃。”
“那我可不能夺人所爱。”
“我觉得同事之间得友爱、互助。”李文商务出身，最会说话。
“茶园项目不是挺顺利的吗？有什么问题？”关楠什么没见过，不吃这一套。
“业务没什么问题，就是我不懂老板。”李文把和常悠然对话给关楠学了一遍。
关楠边听边忍笑：“下次有和姜总的沟通，你问问悠然总，要不要她亲自来。”
“啊？用不着老板亲自沟通吧？”
关楠停下手中动作，直楞楞看着他，摆出标准官方微笑脸。
李文虽然不解，但秘书对老板的了解程度远在自己之上：“行，听关大秘书的，准没错。我记住了。”
关楠内心：孺子可教也。
晚上常悠然从狗酒店把幺鸡接回家，顺便把放在物业一周的快递拿回家。拆开包装，里面是姜江买的金瓶梅，常悠然把它放在书房未拆包装的新书箱子里，去另一个房间给自己倒酒，然后和幺鸡并排躺在地毯上。
“幺鸡，妈妈这周有点忙，让你住酒店对不起。”
“你这周过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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