赦江心脏扑通扑通跳动起来,大脑因为过度喜悦而有些缺氧。
抓着手机的手掌本来很吃力,这下却能慢慢攥紧,白得有些病态的指尖微微颤抖着,他深呼了一口气。
久违地听到熟悉的声音。
应该有很多话要说的。
可不知道说什么。
他清了清嗓子,嗓音却依旧沙哑:“……是我。”
那边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赦江几乎以为扶蓉不会再说话时,听筒里又传来扶蓉清亮的声音。
“你……醒了?”声音似乎有些颤抖。
“嗯……”
扶蓉喉结滚了滚,脑袋只余下空白,他垂下眸,下意识扯了扯身上有些褶皱的衣服,听着那边平稳的呼吸声,心情有些复杂。
庆幸、惊喜、开心、委屈、疑惑。
唯独没有释然。
上次见面是在火场,没机会交流。
上上次见面已经闹了矛盾。
他心里清楚,其实一直都清楚,赦江心里有他。
只是份量不够。
他可以抛下自己去找别人,可自己却做不到。
一直都清楚。
一直都释怀不了。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心里发苦、发涩、发疼。
想哭。
“哦……你怎么样?”他最后干巴巴地问了句。
“挺好的。”
“你呢?”赦江又问。
“我也挺好的。”扶蓉答。
其实不太好。
他想说不太好。
很多事情处理起来都很吃力,公司里离不开人,他习惯待在公司里。
回到家,打开灯,只有滚滚陪着自己。
周而复始。
胃病复发得更加频繁,胸口也总疼。
冬天冷,出门的时候没有人提醒戴帽子穿厚衣服,脸上冻得发痒。
他觉得自己变得有些矫情。
那三年都好好过来了?现在怎么就不行?
思来想去,都是因为恐惧。
害怕赦江会死,害怕长风一直不回来。
那他就会变成孤身一人。
他害怕被抛弃。
害怕到有些病态。
“是赦江?”沈驹的声音打破了扶蓉的思绪,他回过神来,应了一声。
“沈驹?”听到熟悉的声音,赦江眉毛皱了皱。
这个沈驹一天天就想着撬墙角!
他还没死呢!
“是我,真的是你吗赦江?你醒了?”语调里满是震惊。
听听这话!巴不得他死是吧!
赦江咬了咬牙,轻哼一声:“命大着呢,盼着我……”
“赦江,见没见我手机?”
病房外忽然传来长风的声音。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步又一步似是要踏在赦江的心尖尖上,他连忙挂了电话,删了通话记录,没事人一般把手机扔在床尾,又迅速躺好。
“不知道。”他往窗外看过去。
外面下了雪,雪白一层覆盖在光秃秃的树杈上,显得视野十分开阔。
长风提着饭盒走进来,一下子看到床尾的手机,他走近拿起手机,又把饭盒放下。
赦江这两天能开口说话了,只是还下不了床。
肌肉萎缩得有些明显,手臂能抬起来,但抓拿东西很费劲。
长风打开饭盒,菜的香味儿瞬间弥漫开来。
赦江看着窗外树杈上站着的一只鸟:“不知道扶蓉有没有好好吃饭。”
长风取餐具的手指一顿,但很快又继续了动作,他递给赦江一个勺子:“先操心操心你自己吧,话都说不利落。”
“我想要个手机。”赦江费力地转过身子,慢慢挣着手臂支起上半身。
“怎么,无聊了?”长风坐下。
“不然呢,天天眼一睁除了吃就是睡,没意思。”
“呦,没上厕所啊?谁扶你去的?”
“你杠什么啊,我就大概说个意思。”
长风拿起筷子吃了口东西。
“怎么个意思,给不给啊?”赦江看着他。
“想给扶蓉打电话?”长风抬眼。
赦江表情僵了一瞬:“……不是啊,就玩玩。”
“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盯着你吗?”长风放下筷子,表情变得有些严肃。
“他们能找到你,就能找到我,能找到我,就能找到扶蓉。”
“所以呢?”
“什么所以?”长风皱眉。
“为什么不能找到我?为什么不能找到扶蓉?我们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扶蓉一天天圣母心泛滥路边的狗都得喂两口!他行的正坐的端!为什么就要害怕那群人?为什么就非得躲着他们!就因为白薇死了我们就要藏一辈子吗!”
赦江心疼。
他心疼扶蓉,也心疼长风。
长风愣愣地听着赦江的话,脸色在听到白薇两个字后猛地变黑。
他嘴唇气得有些颤抖:“是!我忘不了白薇是怎么死的!就不可能推你们两个去那种火坑里!那群人不会在乎你心地多么多么好也不会在乎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只在乎拿你们当实验品后他们能获得多少收益!他们只在乎钱!”
“你为什么就是不懂呢?”
长风胸膛气得有些起伏不定,漆黑的瞳孔里迸发出比窗外的雪还亮的光。
赦江嘴唇颤了颤,无措地低下头,住了嘴。
白薇是怎么死的,他比谁都清楚。
只是觉得很不公平。
明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人类容不下他们?
白薇是只兔子,眼睛很大很亮,笑起来脸上有小小的梨涡,性格软软的。
赦江还是狐狸的时候,扶蓉还是企鹅的时候,两个人就认识了。
全球环境恶化,他们失去赖以生存的家园。
跌跌撞撞闯进城市里,没有地方容得下他们。
冬天的时候,天气很冷。狐狸和企鹅只能相互依偎着取暖。
狐狸尾巴缠在企鹅身子上,企鹅笨重地用两只翅膀围着狐狸。
饿,比谁都饿,饿得狐狸神志不清,想把企鹅拆之入腹。
企鹅真的不反抗,任凭他磨牙咬着,脸色蔫蔫的,似乎想着能活下来一个算一个。
狐狸就觉得没意思了。
他出去找吃的,火红色的毛色在一片片皑皑白雪里很碍眼。
他很快被几个小孩发现,小孩笑着拿石头扔他。
头不小心被砸破,流了满身的血。
血水顺着皮毛流到雪地里。
鲜血的气味刺激着狐狸,他饿得想啃自己。
回去的路上碰见一个姐姐。
姐姐帮他包扎好身体,他听见那个漂亮男人喊她白薇。
他们是好人。
狐狸没犹豫,用嘴拽着白薇的裤脚走。
想救企鹅。
最后如他所愿,企鹅被救了,他也被收留。
还都变成了人类。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本应该是个好结局。
白薇却死了。
败给了人类的贪婪与自大,她死在了实验室里。
长风消沉了很久,回家继承了产业,带着他们换了个地方重新生活。
白薇是在开西死的。
陈平是其中一个幕后凶手。
“陈平一直在找我们,他一直在找……”长风声音有些颤抖,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浮现出一丝恐惧,“我以为他死了就会结束……可不是这样……”
他抬脸看向赦江:“还有人,他们有源源不断的人……我们对付不过的,只能跑。”
“只能跑。”他疲惫地呢喃一句。
赦江心里有些酸涩:“秋香君也是他们的人?”
长风抓了抓头发,呼吸逐渐缓和下来:“是我发现的太晚……要是我早点发现……”
“不怪你,怪那群傻逼。”赦江紧紧攥着勺子。
他皱了皱眉,想起什么似的,又问:“不过……秋香君不是一直知道我们的身份吗?为什么要等这么久才抓我?”
“我不知道……”长风声音有些疲惫,“后来我又去查过她的身份,但已经什么都查不到了。”
赦江叹了口气:“会好的,都会好起来的。”
“真的能行?”
“交给我你怕什么。”
看着扶蓉把春联贴得歪七扭八的,沈驹还是没忍住笑出声。
今天年三十,明天他妈就带着星星来了,得把家里收拾收拾。
刚才去超市买了点食材,两个人决定晚上就在沈驹家里吃。
明早上醒了正好一起去接人。
城区里虽然禁烟花,但过年时候放烟花的人忒多,城管也管不住,索性就让人放个过瘾。
烟花声在窗外炸开,扶蓉走到窗边往外看了看,愣了会儿神。
赦江已经醒了,长风为什么还不联系他?
他们还要在那里待多久?
腿上传来毛茸茸的触感,扶蓉低下头,看到翘着尾巴的滚滚。
他唇角勾了勾,一下子把小猫抱进怀里,脸埋在它肚子上吸了吸。
这几年年味虽然淡了很多,但过节的气氛就是和平常不一样。
超市里放着喜气洋洋的年歌,家长领着放假的孩子买东西,结账的时候他们排了好久的队。
趁着年假出去旅游的也大有人在。
好像哪哪儿都热闹起来。
包饺子的时候沈驹藏了几个硬币进去,扶蓉看到还笑话他,没成想吃的时候差点被这硬币崩掉牙。
“运气挺好啊。”沈驹看着扶蓉慢腾腾从嘴里拿出那颗一元硬币,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
“牙都要崩掉了……”扶蓉有些幽怨地把硬币放到桌子上,伸手轻轻戳了戳。
“明年就好过了。”沈驹给扶蓉添上一杯饮料,自己倒了一小杯白酒。
胃有点疼,扶蓉接过饮料小口喝着,擦了擦脸上的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