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信号塔基站约六百米远的废墟处，不起眼的墙角旁、地面上，一张草皮掩盖的钢筋网板被从下掀开，露出一个方形大洞。
两台机甲一前一后从里面钻出，洞口随即被重新掩盖严实。
舒琼刚踩实地面，就左右观察起周围的情况。
这里靠近食堂后厨，如今已是一片狼藉，空气中还带着明显的焦糊味，貌似发生过燃气爆炸。
焦糊气中还夹杂着比其余地方更浓郁的土腥味，舒琼据此判断，此地离虫潮的源头虫母很近了。
两人简单判断了方位，目的明确地朝信号站奔去。
绕过遮挡视线的半塌食堂，舒琼看见了信号塔目前的模样。
那里几乎沦为了虫潮大本营，密密麻麻的虫族个体从底层出口涌进涌出。它们有自己的交流方式，执行着各自的分工，脚步匆匆改造着已被它们占据的领地。
信号塔的不少楼层都带有小巧的、视野极佳的突出式瞭望台，但此刻上面待着的不再是人类士兵，而是一只只体貌畸丑的虫族哨兵。
它们时不时从瞭望台上飞出，环绕着信号塔飞行几圈，似在巡逻。
此刻已是深夜，基地星夜间降温幅度较大，夜风吹拂下，高层虫兵的巡逻频次倒是不高，约莫十五分钟一次。
而低层瞭望台的虫兵们则每隔五分钟就飞出来转一圈，它们翅膜震动的悉簌声音打破了本该静谧的夜色，发出塑料纸摩挲般的噪音。
舒琼和颜向玉猫身在旁边的坍塌大楼后，对眼前的景象颇感棘手。
“虫子太多，一层入口进不去。”颜向玉首先排除了一个选项。
舒琼嗯了一声：“两个选择，破窗还是走瞭望台？”
颜向玉想都没想：“瞭望台。”
窗户太小了，以机甲的体型很难钻入。除非多费点力气将窗边的砖石敲碎、将窗口扩大，但那样未免太浪费时间，会被虫族大部队发现异常。
舒琼毫不意外地回答：“五分钟，我们要爬到三楼，并杀死三楼瞭望台的虫兵。只有五分钟时间，必须速战速决。”
颜向玉没意见，听见舒琼继续道：“最低的瞭望台在三楼，唔，据我观察那里至少有五只虫族。”
说话间，舒琼打开了计时器的读秒功能，看准时机低喝一声：“走！”
颜向玉和她的动作同步，两台机甲几乎快出了残影，几个呼吸间就来到信号塔后墙，掌心弹出辅助攀登的吸盘状突起，开始爬楼。
谨慎起见，她们没直接开反重力悬浮装置向上飞行，担心过大的引擎运作声、不正常的气流波动会暴露自己的位置。
信号塔早已断电，整栋建筑一点光线也没有透出，显得死气沉沉。
不算高的三楼瞭望台像一张张开的黑洞洞大口，谁也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样的怪物。
颜向玉的机甲待命率先触摸到三楼外墙的边沿，一只手掌攀上瞭望台，手臂发力带动着自己的身躯向上，毫不费力地一跃而入，动作快得宛如鬼魅。
不幸的是，这里刚好有一只预备飞出瞭望台的虫族，一人一虫撞了个正着。
颜向玉没有半分犹豫，甚至脚步都没停，顺着惯性就抬起肘部，狠狠往前一掼。
舒琼刚在三楼冒出一颗脑袋，就听见里头传来了沉闷的倒地声，心里一惊，赶忙加快动作，抬腿将整个机甲都塞了进去。
咔哒咔哒的声音由远及近，三楼又有几只虫族听见动静朝瞭望台走来。
舒琼早有准备地抬起手臂，无声射死最先冒头的一只刀螂形态虫族。
颜向玉紧随其后，手中钢鞭轻巧甩出，缠卷起那只要害处中弹但还在抽搐的虫族，扭身摆臂、手腕发力猛地甩动，势不可当地砸向它身后同行的另外三只虫兵。
其中一只口器蠕动，头顶触须疯狂晃动，似乎要发出警示的尖啸，但下一瞬，它张开的口器就被一枚子弹狠狠贯穿，头颅霎时炸成一朵腥臭的血雾。
颜向玉趁此机会砍下了另外几只的脑袋，动作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两人一句交流也没有，但配合却相当默契，在夜色中朝三楼内部走去。
这时，舒琼突然捕捉到一点异样的摩擦声，如同几片塑料膜在风中被悉簌吹动，她顿时警觉屏气。
颜向玉也听见了，半侧过身朝她压了压手掌，同时自己也矮下身来，藏进墙角的黑暗里。
不出两秒，悉簌声靠近。
是巡逻的虫族嗅见同类的血味，飞进来查看状况了。
舒琼忍不住低头，看了眼数字尚在跳动的计时器。
她和颜向玉行动麻利，距离两人动身才刚过去四分钟，还没到其他楼层虫兵巡逻的惯常时间点。
意外总是来得那么快。
此刻，窝身在暗处的舒琼完全能凭借瞭望台传入的声音，想象出那只虫族飞入三楼后在地上查看同伴尸体的模样。
轻微的落地声后，外面翅膜震动的声音消失了。
舒琼正要做出应对，身侧突然飘过一个黑影，直奔那只跳入瞭望台的巡逻虫兵而去。
颜向玉的动作快到肉眼难以捕捉，她浑身上下都掩在黑暗中，只有手中的利刃反射出丁点冷光。相撞的瞬间，锋锐的刀刃带着巨大的惯性在那虫兵身上劈出深刻的贯穿伤，将其狠狠钉在了墙上。
然而她还是迟了半拍，那虫兵抢先发出了尖锐且难听的警报声，口器机械性地张合了好几下才失去生机地闭上。
舒琼在她身后语气急促地提醒：“离开这里。”
颜向玉应了一声，撤步跟上舒琼，三两步来到这层楼的电梯口。
“不走楼梯？”颜向玉迟疑了一瞬。
“已经惊动了它们，走楼梯的话我们很快会被包围。”舒琼沉然道，“不如爬电梯井。”
她似乎对此早有预案，上前两步，不知从身上哪里抽出一柄硬度极大的撬刀，硬生生把断电闭合的电梯门直接撬开。
“还好机甲推进器给力。”舒琼松了口气，示意颜向玉先进。
颜向玉点了点头，在开了夜视模式的视野窗辅助下，闪身进入空空荡荡的电梯井。
舒琼早就发现，基地建筑的电梯空间都相当大，并不似平时生活中常见的电梯容量规格。
它们往往担当着机甲运输的作用，故而此刻两人驾驶机甲在电梯井内攀爬竟然完全不觉得空间狭窄。
星海和待命的手臂上都加装了高强度收缩钩爪，这是一类功能性很强、适用场景多样的工具，舒琼不久前在防空洞物资里发现的，立即给自己的队友们人手一只装上了。
有材料不用是大傻蛋。
瞧瞧，这会儿不就派上用场了？
舒琼满意地扯了扯钩索，钩爪迅速收缩，带动了星海沉重的身躯向上滑出一段距离。
同时，电梯门外传来了阵阵嘈杂的动静，似乎有相当数量的虫族正在排查三楼，试图揪出偷溜进入的不速之客。
电梯井内，舒琼和颜向玉重复着攀爬、滑行、悬吊的动作，争分夺秒地往高处去。
还好两人是驾驶着机甲爬电梯井，能开推进器，否则这么几次下来，胳膊脱臼不说，体力也早透支了。
舒琼苦中作乐地吐槽：“这算集训后的实践加测项目吗？不知道教官给不给加分。”
颜向玉淡定回答：“等信号接通后问问。”
舒琼默了默：“然后威胁他们，说不给加分我就拔掉这个信号源？”
颜向玉理所当然地助纣为虐：“嗯，我帮你问。”
舒琼动作微顿，深深看了眼顺着钩索向上滑出老远的颜向玉，觉得对方有种冷幽默气质，但不管说什么话都给人一种一本正经的信服感。
学不来学不来。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电梯井内一成不变的黑暗环境让舒琼几乎失去对时间和空间的感知力时，她终于看见了希望的曙光。
“上面就是顶层。”颜向玉停下动作，攀附在一侧，回头提醒舒琼道。
舒琼忍不住向下望了望，只看见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脑袋收回视线：“好，我来撬门。”
暴力撬电梯门对机甲兵来说并非难事，顶多需要一点技巧。
舒琼调整了自己的位置，拿出工具时嘀咕了一句：“为什么我在撬门这件事上会那么专业？总有种贼兮兮的感觉……”
“不贼。”颜向玉认真纠正，“是正义的撬门。”
“……好吧，正义的撬门。”
舒琼手上一点都没耽搁，三两下给顶层的电梯门撬开一条缝。
金属滑动摩擦的声音不可避免地响起，舒琼猛地发力，将门缝撬得更大，同时身体往旁边躲了躲。
几乎在她侧开身体的同一时间，颜向玉双脚一踹，将自己悬吊的身躯往后方高处荡去，紧接着整个人又顺着下落的惯性朝前飞出了电梯门。
扑通！哐当！
门外顿时响起两道重物着地的声音。
舒琼慢了半步地从电梯井内走出，看见颜向玉脚边躺着两具已经断气的虫族身躯，虫尸胸口皆有相当可怖的凹陷。
舒琼忍不住咋舌，比了个大拇指。
信号塔顶层没有瞭望台，只有一个机房，检测器没探测到任何活物的动静。
舒琼很快就摸到了机房门口，拧了一下门把手，没拧动。
“又得撬门。”
舒琼努力平复着自己逐渐浮躁的心绪，“这门有点麻烦，我需要时间研究。”
“好。”颜向玉点头，朝旁横跨两步，以一个防御性的姿势守在一边。
机房的门材质很特殊，是特制防爆门，很难暴力凿开。
正常情况下若工作人员没带钥匙，也可以利用楼内的智能系统语音控制，要是有权限也能开门。
但很显然，此时此刻，信号塔断电断网的状态下，这智能门锁已然变成了一块棘手的铁疙瘩。
舒琼努力让自己不那么急躁，让动作平稳下来。
过于安静和黑沉的环境总能给人带来极致的压力。舒琼一边想着都走到最后一步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一边尝试起第三种撬锁方法。
终于，她用高倍探测器扫描到一个肉眼难以捕捉的细微缝隙，以此为支点准备发力，却发现这缝隙只是一条细长的装饰性花纹。
恰在此时，楼梯口响起阵阵噪音，爬行声、口器咀嚼声、翅膜摩擦声……似有虫族大部队涌来。
舒琼忍不住朝那里望去，只看见颜向玉的背影，以及更远处的漆黑楼道。
“别担心。”颜向玉在频道里极轻地说了一句，“你做你的事，其余的我来解决。”
舒琼深呼吸，忽然开口：“我觉得我们可能搞错方向了。”
颜向玉此时已经不再管动静大小的问题了，手中长鞭甩得噼啪作响，将领头三只虫族劈倒在地。
她头也没回地问：“怎么说？”
舒琼没有再进行撬锁的尝试：“正常情况下，机房外、瞭望台上每天都会有值守的卫兵，他们身上肯定有钥匙。”
她顿了顿，又道，“我们应该去寻找，顶层原本那位卫兵的……尸体。”
小琼：我怎么变成撬门专家了！
小颜：这门坏，撬的就是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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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登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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