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很快便过去了。
太子的生辰是皇城的盛事,宫里早早就准备了起来。
中午在撷芳苑设家宴,晚上则在承福殿宴请百官,到时候元帝和各宫妃嫔也会亲临。
傅时清早上醒来时,顾丞衍已经站在床边穿戴整齐。
“你起这么早干嘛?”身边没人,被子里的暖和气都散了,他有些不满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顾丞衍俯身,无奈地捏了捏他的脸,“今天可能会有变故,我得先出去安排一下,你再睡会儿。”
“嗯。”傅时清迷糊地点了点头,“你快点回来。”
顾丞衍想到那张仿佛催命符一般的宣纸,心里突然生出一些不安,他低头在傅时清的唇角亲了亲,便转身离开了。
肃风已按照他的命令挑选了数十名训练有素,武力高强的侍卫恭候在殿外。
“你们今日的任务就是隐藏在撷芳苑各处,清王殿下一有危险,便出来相救。”
“属下们明白。”
“肃风,你负责察看有无异常的人和事,一有风吹草动便来告诉本王。”
“属下遵命。”
“现在就去吧,宫里应该正在准备午宴。”顾丞衍负手而立,初冬的冷风吹得他墨色的衣袂飒飒翻飞,“你们只有半柱香的时间。”
他抬头,万里无云,这层表面上的安宁终究要破碎了。
大约巳时时分,皇子公主们开始陆陆续续地盛装出门。
虽是秋末冬初,撷芳苑却依旧万树长青,百花争妍。
宫人们围着几张大理石桌摆好凳子。
因为午宴还没开始,桌上只放了一些点心和清茶。旁边的几张檀木案上则放着笔墨纸砚、琴棋书画等闲雅之物,以供众人消磨时光。
傅时清找了张凳子坐下,随手拿起个点心便吃了起来,“你早上说可能有变故,什么变故?”他这几日一直忙着收集证据,也没怎么关注宫里发生的事情。
顾丞衍倒好一杯温热的清茶递过去,“可能会有刺客。”
“刺客?”傅时清微微蹙眉,“该不会又是九弟安排的人吧?”
他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傅时溟,却见他正在和傅时济认真地下着棋。
顾丞衍拉回他的视线,“他只是别人的棋子,我担心的是那个下棋的人。”
正说着,肃风便从不远处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低声禀报道:“王爷,那个蒙面人出现了。”
“去看看。”顾丞衍起身,又低头看向傅时清,“你乖乖呆在这里。”
傅时清已经习惯了他哄小孩的语气,轻轻点头,“嗯,你小心一点。”
顾丞衍跟肃风离开没一会儿,傅时灏就在宫人的陪侍下走了过来。
众人纷纷起身恭贺。
傅时清也走过去,淡笑道:“大哥,你来了。”
傅时灏点头,带他走到傅时济、傅时溟面前,“先去金禧阁吧,别耽误了时辰。”这是大泽皇子生辰的惯例,需于巳时左右前往金禧阁焚香祷告,以祈求皇室兴旺,国泰民安。
傅时溟闻言抬头,央求道:“大哥你和四哥先去吧,臣弟和三哥将这盘棋下完就去。”
傅时济也附和道:“九弟说这盘我赢了就把他那金弓送给我,大哥你就帮我这一回吧。”
傅时灏无奈地笑了笑,“行了,大哥答应你们还不成,我和四弟先去,你们别玩得忘了就行。”
顾丞衍随肃风来到玉带湖畔,那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果然负手站在那里。
“你终于来了。”男人的声音沙哑而冷冽,“我等你很久了。”
顾丞衍不动声色地靠近,“阁下到底是谁,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
“我是谁并不重要。”男人轻笑,竟然自己又上前了一步,“王爷只需知道,这世间万事,都是有因果报应的。”
“所以……你要杀了谁来实现这报应?”顾丞衍并不想打哑迷,抬手就要摘下他的面具。
男人似乎早有预料,迅速地避开他的进攻,冷笑道:“不需要我杀,已经有人要死了。”
“你什么意思?”心里的不安在这一刻愈发明显,顾丞衍知道自己千防万算还是中了计。
男人看着他,笑得轻蔑且得意,“从这里到金禧阁最快也需要半柱香的时间,你猜你和元帝……谁会先到那里?”
顾丞衍再顾不上与他纠缠,转身匆匆离开。
临走前,他又看了男人一眼。
那双眼睛里的刻骨恨意分明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傅时清和傅时灏来到金禧阁后,和往年一样,去取了檀香点好插到香炉里,然后虔诚跪下祈祷。
空气里袅袅飘散的白色香气,却与之前有所不同,似乎更馥郁一些。
傅时清正奇怪着,就看到身旁的傅时灏一个踉跄,他忙扶稳他,“大哥,你怎么了?”
傅时灏痛苦地摇了摇头颅,艰难起身,“头有些晕。”
他无意识地摸到香案上的莲座青铜烛台,脑海里仿佛有人在示意他去杀了眼前的人。
傅时清并未发现他的异样,“大哥,你坐这歇会儿,臣弟去叫太医。”
然而他还没走出几步,傅时灏便已经拔出红色的蜡烛,将锋利的烛台对他狠狠刺来。
“大哥,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傅时清敏捷地躲过,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傅时灏却已经双目混沌,完全丧失了理智。
往日校武场上一招一势的训练此刻全都变成了手上的进攻,且招招致命。
傅时清没有想到他真的要置自己于死地,只守不攻的结果就是被步步逼至墙边。
眼看着尖端就要刺入胸膛,他本能地抓起墙上挂着的长剑相迎上去。
傅时灏很快就落了下风。
傅时清用长剑击飞他手里的烛台,也难以避免地在他的手掌上划出了一道伤口。
下一刻,傅时灏就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傅时清忙上前扶稳他,却见他脸色惨白如雪,唇色更是一片乌紫。
傅时灏迷茫地看了他一眼,就闭上了眼睛。
手里的双臂突然变得无力,傅时清颤抖着将手指放到他鼻子下面,却感觉不到任何气息。
他终于意识到剑上有毒,抓起傅时灏的手一看,果然伤口处的血已经凝成黑色。
顾丞衍匆匆赶来时,看到傅时清怔怔地半跪在那里。
就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
“顾丞衍……大哥死了。”傅时清见到是他,心里绷着的弦一下子就断了,“我中计了,有人在剑上涂了毒药。”
他从未想过,还会再看到亲人惨死面前。
“我知道。”顾丞衍心疼地握了握他的手,却已经没有时间好好安抚他,因为外面杂乱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靠近,“呆会儿他们进来时,你什么话都别说。”
他说完便捡起了掉落在地的长剑。
傅时清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图,他也意识到门外将有一群见证杀人现场的证人。
可是他还来不及阻止,顾丞衍已经将剑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与此同时,房门从外猛地推开。
“灏儿!”
“大哥!”
“四哥!”
“太子殿下!”
一时间,惊叫痛哭声不断。
傅时清却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他怔怔地看着顾丞衍,周围的一切都化为虚无,只有那抹墨色穿过四年温柔的岁月,在他心口渐渐鲜明起来,以最温暖而悲伤的笔调。
“来人,将衍王押往大理寺地牢!”元帝在悲痛之余终于想起将罪魁祸首捉拿起来。
顾丞衍释然地笑了笑,还好,还不算太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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