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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那年长街(二)

早晨的集市上,叫卖声不断。

“卖冬瓜!汁多又脆的冬瓜!”

其中有两位妇人聚在一起闲谈。

“你听说了吗,坪州那边闹饥荒啦,百姓饿得都去找田主讨吃的,结果可想而知……那血流的啊。”

“卖萝卜喽!自家种的萝卜!”

另一位妇人惊道:“啊,官府不管吗?”

“冰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

“管了又有什么用?还不是照样没粮食吃。”

“圆白菜!新鲜的圆白菜!”

“不是说派官员去治理了吗,怎么反而更严重了?”

妇人摆手道:“不知道,坪州离京城那么远,这事应该是两个月前发生的吧…哎给我来颗圆白菜!”

二人的交谈在市井喧嚣间戛然而止,继续平凡的,日复一日的生活。

*

春天的京城春意阑珊,空气中还夹杂着丝丝凉意,微风拂过枝叶,落英缤纷。

皇宫内正举行着赏花宴,一些高位官员及其家眷受邀前来。

此时正值辰时,富丽堂皇的殿内,宫人在此忙活着。

“都仔细些,可别出了什么差错!”一旁监督的刘公公厉声道。

片刻过后,一道明黄色身影出现在殿内,刘公公看见后忙小跑过去迎接。

“参见陛下。”

其余的宫人也都放下手中的活,一齐跪下。

玉氏摆手示意他们起来,他环视四周,犀利的目光扫过每一处地方。

刘公公颤巍巍开口:“陛下…可是觉得有哪里不满意?”

回答他的是一阵静默,正当所有人都忐忑不安到极点时,玉氏忽的笑道:“怎会?这里一切都好极了。”

“记得告诉宫人把伏皇后喜欢的杜鹃花摆上。”

刘公公闻言终于放下了心,俯首称是。

宴会还未开始,众官家小姐围坐在一起谈天说地,聊宫中的花、自己的新头饰、新衣服。

上官星独自坐在一旁数树上的叶子,不去融入她们也无人与她交谈,略显孤单,不过她倒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她可不是来跟别人聊天的。

传闻宫中生长着一种植株,名为契阔。

外形娇艳,馨香馥郁,其汁液还有疗愈伤口的功效。

她提前打听到契阔所处的位置,离这里不过几十丈距离。

上官星一直都想得到它,今日进宫便给了她机会。

上官星左右张望,确保无人注意她后悄悄离开了此处。

就在她走后不久,坐在上官瑶身侧的一位官家小姐开始闲言碎语。

“乐清,你这妹妹平日里是不薰香吗,怎的一股病气?”

“还有上次在青沅郡主的生辰宴上,她可谓是出尽了风头,往后呐,青沅郡主定对她青眼有加。”

她边说边拿袖帕掩面偷笑着,其余官家小姐也都配合着轻笑出声。

“这妾室所生,真真是上不得台面,哪点都比不上我们乐……!”

砰的一声

茶盏重重落在石桌上,周围人皆被吓得一怔。

上官瑶依旧持平常那般冷淡姿态,但脸色却是显而易见的难看。

她不紧不慢开口。

“上官儜鲤再不济也是尚书府的二小姐,岂容外人诟病?”

“贺小姐说这话,是瞧不起我,还是瞧不起我尚书府?”

上官瑶全程没有给她一个眼神,说完便起身远离了她。

那官家小姐反应过来,咬牙切齿道:“假清高…”

上官星抵达目的地,一眼便瞧见了满树丛的契阔。

日思夜想之物如今出现在眼前,上官星的喜悦溢于言表,立即小跑着过去采摘。

契阔通体雪白,幽幽花香所散甚远,和传闻中一模一样。

正当她专心采摘契阔时,不远处忽然出现了脚步声,脚步声由远及近,听着马上就要到她所在的地方。

上官星忙把最后一朵契阔放进佩囊,然后焦急寻找着藏身之处。

可这地方空旷,哪有什么让人藏身的地方?

就在这时,上官星注意到一旁枝繁叶茂的树,顿时有了办法。

不多时有两位宫女走了过来,出现在上官星视线中,她们二人似乎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阿苗…我最近总心神不宁的,今晚的守夜你能不能替我去啊。”

名为阿苗的宫女叹气道:“马上就能出宫了你消停会儿吧,整天疑神疑鬼的。”

另一位宫女一听阿苗这样说,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当年……”

阿苗打断她:“打住,那事都过去二十年了,你还记着它干嘛。”

“我怎么可能忘啊…那火是我亲手放的…不对!我是奉陛下之命放的!要偿命也不要来找…唔!”

阿苗赶忙捂住她的嘴并低声警告:“住口,你不要命了!”

那名宫女被吓得一激灵,也算是冷静了下来,见状阿苗也松开了手。

“不过也确实,她死的那天明明刚开春,京城却下了好大的雪,论谁见了都会吓一跳吧。”

“就是说啊。”那名宫女附和道。

“对了,你说…大皇子溺水是不是就是她干的?为了报复…唔!”

阿苗又忙捂住她的嘴妥协道:“你别说了,我替你去守夜,快走快走!”

阿苗拽着她就走,二人很快离开了此地。

躲在树上目睹全程的上官星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放火,什么大皇子。

没准是有用的消息,回去再思考好了,上官星这样想着,便开始从树上下来。

下树的过程中上官星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上树容易下树难,她的速度相较于上树时明显慢了下来,但也还算顺利。

可当离陆地还有些距离的时候,上官星不甚一脚踩了空,狠狠摔在了地上,同时似乎有什么东西连带着从她头上掉了下来,在地上发出声响。

她艰难撑起身体后第一时间摸了摸自己的发髻,见上面的东西不见了着急的在地上摸索寻找,所幸掉的不远,很快便找到了,她把桃花簪握在手中喃喃道:“还好没碎…”

然后小心的将它戴回发髻上,等把桃花簪戴好后她才后知后觉感受到身体的疼痛,龇牙咧嘴着:“痛死了痛死了…”

好在高度低,摔下来并没出什么大碍,上官星坐在地上缓了会儿,然后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后离开了此地。

刚回到位子,上官星便看见一位公公朝她们走来,手上还端着承盘。

“各位小姐安,今日赏花宴,内务府特意准备了不同样式的琉璃珠花给各位,每只都是独一无二的。”

说完后,公公毕恭毕敬地走到每一位官家小姐面前把珠花给她们挑选。

拿到珠花的官家小姐各个都爱不释手,连连称赞,她们拿的都不一样,有的拿了芍药、有的拿了兰花。

上官星假装没看见,两眼一闭趴在石桌上开始睡觉,直到那位公公来到她面前道:“上官二小姐,您拿只珠花吧。”

上官星这才睁开眼,看着面前笑脸相迎的公公,她有些出乎意料她竟然也有份。

上官星将视线转移至承盘,此时承盘上只剩下了最后一只珠花,她这才恍然,怪不得她能有份,原来是都发完了。

上官星拿起珠花轻声道了声谢,然后稍微端详了下后便直接戴在了头上。

公公刚准备离开,却不知怎的停下了脚步,转身对上官星说道:“上官二小姐吉人天相,是有福之人,这昙花定会给您带来好运的。”

听到这话的上官星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这是在给她说好话?但要讨好也是讨好别的官家小姐吧?就比如上官乐清,讨好她又不会带来什么实际好处。

不过倒也没什么,毕竟谁不喜欢听好话呢?

“上官小姐真是抱歉,内务府的人都毛手毛脚的,竟漏做了只珠花。”

上官星这下是真震惊了,忙向上官瑶所在的方向看去,不只她,其余听到公公说话的官家小姐皆看向了上官瑶,一时间议论纷纷。

成为人群焦点的上官瑶却并不在意,平静道:“无事,没有也罢。”

“怎可罢了?”

一道清亮的男声响起。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都在看来人是谁,一片寂静过后随之而来的是在场众人的沸腾。

众官家小姐小声讨论着。

“这人谁呀?”

“是尹王殿下,他怎么会来这里?”

尹王玉崇桑缓步走向正一脸问号的上官瑶,随后从袖间拿出一枝玉兰花别在她的发髻上,恰巧一阵风吹过,花香四溢。

“本王捡到枝落花,觉着甚配上官小姐,原本还怕和珠花搭在一起会过于繁杂,可如今一来,却是刚好。”

上官瑶愣愣地看向玉崇桑,良久似如梦初醒般低下头道:“见过尹王殿下。”

“你与本王即将结为夫妻,又何须多礼?”玉崇桑道。

“…臣女还有事,便不与尹王殿下聊了。”话音刚落上官瑶就急匆匆离开了。

只留下玉崇桑一个人僵硬地站在原地。

上官星见此情景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不是,怎么会有那么尴尬的对话啊。

玉崇桑扯出一抹笑对众人道:“今日宫中事务繁多,本王先行离开,就不打扰诸位赏花了。”

走之前他还特意停在那位公公面前冷声道:“项公公办事不利,自行下去领罚吧。”

项公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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