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指之间,已过六年,而今仪国风调雨顺,并无战事,新一年的春祭即将到来,在众臣着手筹备时,一件想象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萧青握着文书,沉声道:“当年重卿出言提醒,朕并未放在心上,而今一观,方觉重卿所言也不无道理。”
荀漷沉吟一阵,说道:“尹世安故去后,卓嵐一手遮天,臣听说,卓嵐当上相邦的那天,特意乘坐车辇去了南国边地,来来回回的在边地上走了许多次,结合如今边地骚乱,此举必是卓嵐的授意。”
“其实以茅将军之勇,杀退南国之兵轻而易举,易?与茅将军相比,至多打个平生,而此次平乱,我军却伤亡惨重,当真让人摸不着头脑啊。”
萧青抬眼,说道:“书上所言,近日南国新得一小将,勇猛异常,臂能折刀,肩能抗铁,不过军职不高不低,南王只封了个都尉。”
“臣也有所耳闻,此生出生荒野之地,以放羊为生,原不过是个黔首,因武艺超群而收服了些部民,数量称不上多,至多五十余人。”李玮说道。
“后来,他的这些部民惹恼了驻守边地的郡守,一帮人被围了起来,为保部民,他提出戴罪立功,那郡守听了,便将这五十个人送进漌水,南王得到消息,同意了他戴罪立功的想法,于是将这五十个人送进军营。”
“听说……是叫什么来着…舟歧,舟子兰?”
闻言,萧玉悲问道:“那此人性情如何?”
李玮道:“据说颇有城府,恐怕不好对付啊。”
萧青揉了揉眉心,说道:“南王破坏同盟在前,朕岂能容忍?不过一狭小之地罢了,也妄图进犯仪国?”
“既如此,谁愿领兵?”
底下的几位将领皆跃跃欲试,一时间,萧青竟不知如何决策。
“臣愿往!为仪国铲除奸邪,是臣之职分。”耆襙道。
“陛下,臣也愿往,不如遣臣前往边地平地骚乱。”张缭道。
“臣愿去,陛下,臣兄一心为仪国着想,臣亦是如此,此番南国挑衅,臣岂能坐视不顾?”荀葉道。
萧青看向始终未出言的云犁与玉子骁。
“陛下,臣愿领兵五千,前去平定。”云犁道。
“臣愿往,请陛下予臣三千兵马。”玉子骁道。
云犁瞥了一眼,说道:“臣也只要三千兵马。”
“陛下,予臣两千兵马足矣。”
“嗯?”
云犁继续说道:“陛下,臣只要——”
话音未落,萧青便放下竹简,开口打断了云犁。
“你二人不必相争,倘若派你二人前去,云犁,南国不过一小国,你若领兵,恐怕朕刚派兵马予你,次日就收到南国覆灭的消息,至于子骁……便更是不必多言。”
云犁愣了一下,立马说道:“陛下,臣从未与兄长一同出征,此番若是能与兄长同去,臣死而无憾!”
云犁目光灼灼,十分诚恳。
萧青看了一眼萧玉悲,萧玉悲明白了他的意思,便道:“同去也好,从气势上也能压制南军。”
“岂非过于重视?”萧青问道。
萧玉悲摇了摇头,说道:“而今我仪国纵横万里,再无纷争,万众归心,又何必在意南国的看法?倘若此次得胜,四海一统,陛下便可登山封禅,那时,天下之人都会赞颂陛下的丰功伟业。”
“丞相所言甚是,不知子骁意下如何?”
“臣认为…甚好。”
“好,那便予你二人十万兵马,前往边地平乱。”
萧玉悲合手,抬眼看向萧青,萧青明白了他的意思,立马遣散了众臣。
殿内顿时变得寂静无比,萧玉悲坐了下来,轻声说道:“安邑侯来信了。”
“哦?”
萧青接过萧玉悲手上的书信,见信上所言,不免有些尴尬。
臣之所言如下:
臣子萧谦,早知陛下之意,可身为仪国臣子,断然不能逾越其本分,臣日思夜想,他日若陛下有子,怀敬未必不会与陛下之子相争,那时你我兄弟之情分、君臣之职分该处于何地?谁曾想到,六年过去,陛下依然无子,臣也不得不相信传闻所言了,为免我仪国基业无人继承,臣已决意将怀敬送入太和,还望陛下念在多年情分上善待怀敬,待臣死后,勿要使怀敬无人照看。
“兄长……看过这封信了?”
萧玉悲摇了摇头,说道:“还未看。”
萧青将书信递给萧玉悲,萧玉悲看过后,脸上先是浮现出一抹不自然的红晕,而后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安邑侯之言甚好,我……去寻些古籍,待怀敬来了交与他。”
萧青还未来得及拦阻,萧玉悲便没了人影。
他叹了口气,又将视线移回信上。
与此同时,迈出殿门的几人正在宫道上闲谈。
“兄长,你说说,这个舟……舟歧究竟如何?”云犁问道。
“不知,听李公方才所言,许是什么多智之将。”玉子骁道。
“哼。”耆襙抱着臂,一脸不屑,“不过毛头小儿罢了,有何惧哉?倘若陛下派我……”
约是想到陛下之意,他略感烦闷的摆了摆手,不再参与到云玉二人的谈话中。
“哦……”云犁点了点头。
玉子骁看向他,说道:“以我国今日之盛,自是不惧,只是为将者最忌讳轻敌一事,逐野……”
玉子骁愣了一下,他看着云犁站在原地,摩挲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了?”
云犁回神,说道:“听说,他是个放羊的?”
“不错。”玉子骁道。
“真乃奇才…我倒有些迫不及待了。”
“迫不及待与他交手?”
闻言,云犁耸了耸肩,笑道:“哪有,兄长知道,我并非好斗之人,不过惜才罢了。”
玉子骁知晓他心中所想,也并未戳破,几人就这样缓缓走着,出了仪宫。
草原上的风吹的人有些凌乱,雪山之下,一支兵力正策马扬鞭,为首之人驱驰着一匹红马,左手握着缰绳,右手举着旗杆,南国的旌旗在风中摇摆,显得格外刺眼。
“好马!好马!多亏了那马夫,将这匹好马送到我手里,有了此马,定能一日赶到漌水!”
少年的发丝飞起,他嘴角噙着笑,背后的马尾高高悬起,随着风动飘到了半空。
“都尉,您慢点!慢点!!!”
“都尉,慢点!!!”
少年转头,嗤笑一声,将旗杆转了个方向,扬声说道:“怕什么?当年我等在草原上飞驰,何等痛快!如今进了军中,反倒拘起来了。”
“我舟子兰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还没有人能拦得住的,譬如仪国之将,还以为有多威猛,交战一回,也不过如此。”
“依我看,仪国如今强盛,是因为他们从未碰上真正的敌手,只要我舟子兰出马,任凭是千军还是万军,都要折服在我手里的这柄弯刀下。”
身后满脸胡子的男人开了口,语气中似乎夹杂了几分无奈。
“将军,而今不比当年,事事拘着些才好,您刚刚立了功,万一遭南王忌惮,再说……”
男人叹了口气,继续道;“再说,那卓相邦也不是好相与之人,他最是看不惯我等荒野之人,您还是收敛些比较好。”
“他哪来的胆子,敢管我的事?”舟歧冷笑一声,“难不成靠朝堂上那些脓包废物,便能击退仪军?嘴上管用的话,还要刀枪做甚?”
男人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舟歧领着兵马,驱驰了三十余里,眼见兵士们都乏了,便决意在城中歇下。
兵卒给他送了壶茶,舟歧却喝不惯,他皱了皱眉,示意兵卒退下。
“都尉,臣听说,仪国已派出十万大军,由云犁与玉子骁领兵。”
“哦?一下就派出了两位大将,仪王还真够给我面子的,那本都尉就领了他的好意。”
“什么?”
部下疑惑的挠了挠头。
“我说谢过他的好意,你当真了?”舟歧道。
“我说过的谢过好意,是指取了他二人的脑袋,用作祭旗,不仅如此,本都尉杀了此二人,定要率领数万兵将,杀入仪国,使得仪国众人闻风丧胆,日夜不安。”
“…………”
部下深吸了一口气,听完并没有表明任何看法,而是默默的给舟歧倒了杯茶。
此时,一个身着褐色衣裳的男人入了屋,他坐了下来,将那杯舟歧没喝的茶喝了下去。
“子兰,你太大意了。”
“嗯?何出此言?”
“你还年少,不知仪国玉子骁是何等人物,他十五岁上阵为将,连司绣都胜不了他,倘若仪国没有玉子骁,绝没有今日大灭三国的局面,你将此人看做泥沼,以轻视的目光衡量他,这是为将之人的大忌。”
“明忠兄是在告诫我?”
陆忠叹了口气。
“你若不懂得戒骄戒躁,永远都是一块只知死战的顽石,而非精雕细琢后的璞玉。你看到敌人逃便想追,中了计便束手无策,你不知兵法,不知天时、地利、人和的重要性,你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将军。”
“只有蛮勇……你便承担不了将的职责,你的身后是追随你的将士,或许你正洋洋自得 ,丝毫不知他们将要面临的局面,但是,你的一个错误的将令,会致使他们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你,当真要如此吗?”
舟歧叹了口气,眉毛耷拉了下来。
“要不然说你们这些文士会说,一张嘴能搅乱几国的局势,明忠兄,你说的这些歧自然明白,我岂是那等无学之辈?只是,你也不必亲自来教我。”
“我学不会‘怯’字,更何况,身为男儿,当建立奇功,争夺四海,方不负此生。”
陆忠听后,轻轻摇了摇头 ,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
“知道了。”
“都尉壮志,还望今后切莫有马失前蹄的那日,我今日也乏了,便不多叨扰都尉了,告辞。”
陆忠离去后,舟歧瞧了一眼他的背影,像是不解,他很快的收回了视线,余光中,那杯喝到一半的清茶还飘着一丝暖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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