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两个孩子还没睡，大晚上的看喜羊羊，在沙发上蹦来蹦去。
莫楠一手一个拎下来，督促她们回房睡觉。
沈明雨保持沉默，洗完澡便背对她躺上床。
莫楠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了，钻进被窝把人抱住。
“你生气了？”她问。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沈明雨长叹一口气，转身把她捞进怀里。
“我只是有点意外，你竟然这么快就要退缩了。”
“我没有要退缩”莫楠急忙解释。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沈明雨抚上她的脸，“阿姨一天不同意，你就一天拖着？”
“……再等一等吧”
“你总是这样”沈明雨满眼失望，“如果今天阿姨要自杀要跳楼，你还会和我回来吗？”
“……我肯定会”
松开手，沈明雨下了床，语气十分无奈，“小楠，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你是你，阿姨是阿姨，你不用事事都征求她的意见。”
莫楠纠结，“可她毕竟是我妈妈”
“那你要按照她的意愿活一辈子吗？”
“……”
“我承认我是一个自私的人，劝你离婚不仅是想让你及时止损，还是因为——”沈明雨顿住，眼神十分脆弱，“我想和你在一起。你不离婚，我们连见面都要找尽借口。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
“我知道——”
“你不知道”沈明雨转过身，脸庞因窗外的光陷入漆黑，“自从你我重逢，你从没关心过我这么多年是怎么过的，你也不去深究那么多城市我为什么偏偏到A市工作。”
莫楠坐在床上，搅着被子。
沈明雨自嘲，“如果不是你住院，可能我们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我愿意为你不声不响等上七年，因为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回到我身边。但是小楠，我是人，我也会累。”
情深意切的表白犹如一把钥匙，在莫楠心脏上捅出一个孔。酸涩与愧疚喷涌而出，她光脚踩下床，将女人抱住。
“对不起阿雨。”
“不要说对不起，我只需要你一个准确的答复。”
莫楠还是沉默。
沈明雨闭上眼，“既然如此，咱们还是重新思考一下要不要继续吧。”
肩膀被大力推开，莫楠不敢相信，“阿雨？”
“明天一早你就走吧，我会帮你联系搬家公司”长长叹出一口气，沈明雨准备离开。
莫楠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原来不是在开玩笑，沈明雨是真的要分开，真的要和她撇清关系。
意识到这一点，她鼻头一酸，狗皮膏药似地再次黏上，“阿雨，你不能这样对我”
“那我要怎么对你？”沈明雨攥住她，“继续做你默默无闻的守护者？还是善解人意的解语花？”
莫楠急道：“我没说不离婚，我只是想等一等。”
“你想等多久？”
“你先放手好不好，你弄痛我了。”
答非所问。
“咱们结束吧”
用力将人挥开，沈明雨抬脚就走。
身后人彻底哭了。
沈明雨听着，顿觉暖流注入四肢百骸，万分畅快。
再好的脾气，也要被一而再再而三的违逆消磨光了。对付恃宠而骄的小狗，就该适时亮出棍棒，让它塌着耳朵呜咽。
沈明雨一步步走向门口，心里一声声地数：一、二、三、四……
“我答应你沈明雨，我答应你！”
沈明雨停住脚，明知故问，“答应我什么。”
穿着睡裙的女人快步跑到她跟前，哭得梨花带雨，“答应你离婚，明天就离。”
沈明雨冷漠地说：“明天你又会反悔。”
“我不会反悔”莫楠啜泣着举起手，“我发誓，明天一早就去法院起诉。”
沈明雨摇头，“我不会再信你了。”
“我是说真的”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莫楠扑到她身上挂着“我现在只有你了，你不能丢下我。阿雨，我错了，我不该没有主见的。你抱抱我好不好？你抱抱我”
猫儿似地呜咽，光听声音就知道有多么绝望。
沈明雨翘起嘴角，任由泪水打湿肩膀。
过了好一会儿，她伸出双臂将人抱进怀里，“小楠，但凡你生活幸福，我都不会打扰你。可是姓吴的是人渣，晚一天离婚，你就多一分危险。我都是为你好。”
“我知道”莫楠泣不成声。
“你想敬孝没错，但阿姨思想老旧，你听她的只会耽误人生。”
“我知道呜呜”
“好了好了，不哭了”上下摩挲她的后背，沈明雨在她耳后亲了一口，“总之，咱们明天就去法院递交材料，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去告诉阿姨，听见了吗？”
房门不知何时开了条细细的小缝。
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正通过门缝盯着卧室的一举一动。
小丫头刚上完厕所，回屋时听见妈妈的哭声，好奇地打开了门。
卧室里灯光昏暗，沈阿姨像哄小孩一样拍着妈妈的背。
大人们都很高很重，倒在床上时发出不小的声响。
她睁大眼睛，看见妈妈被压在床上。
那样奇怪的姿势，那样古怪的声音。
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孩被吓得一步步倒退，然后转身跑掉。
那日说开以后，两人之间算破了一层窗户纸。
有时候是半夜，有时候是早晨，沈明雨逮着机会就弄她。明明是饱含温柔与爱意的一双眼，做出的举动却让莫楠时不时怀疑是在泄愤。
“不要了”
软枕薄被里，莫楠满脸潮红地推搡。
沈明雨逗她，“不要什么？”
莫楠疑惑：“你们医生不是很忙很累么？”
“是很忙很累，所以呢？”
股缝被手指轻挠，莫楠羞恼，抬手要打人。
正玩闹时，小孩在外面拍门，说肚子饿了。
两人这才起来。
莫楠迅速穿好衣服，又热着耳将床单扯下来，裹成一个球。
今天是周六，沈明雨休息。
她窝在沙发看莫楠忙前忙后，眼中逐渐出现重影。
甩了甩头，她起身走出卧房。
铝箔里的药早就被扣出来装进瓶子里。
她接完水，吞完药。角落里，女孩警惕的目光落在身上，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怎么了？”
“你欺负妈妈”小孩嘴翘得能挂水壶。
扫了卧室一眼，沈明雨轻笑：“小可爱，你知道什么是欺负吗”
“当然知道！妈妈每天晚上都哭，我都听见了！”
“听大人墙根可不是好习惯”
沈明雨走过去蹲下，捏住小孩脸肉，“欺负你妈的，是你爹和你奶奶，知道么？”
小孩听不懂，睁着牛眼一样的大眼瞪她，然后抱着娃娃跑回卧室。
莫楠从卧室出来，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大丫好像对我有意见。”
“？”
女人挂上无奈的笑：“可能上次检查她作业惹到了吧。”
“你还检查她作业？”莫楠愕然。
“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当然希望她们好好学习。”
莫楠听得心里甜滋滋，“没事，我一会儿说说她。”
晚上两人带孩子去餐厅吃饭。
大人们有说有笑，小孩则扁着嘴，拿叉子在餐盘刮来刮去，发出不小的噪音。
莫楠回头：“吴家怡，好好吃饭。”
“哼！”
“小孩闹脾气正常，吃些甜点吧。”沈明雨笑意盈盈地将冰激凌球放入小孩盘中。
小孩立马气鼓鼓，用叉子拨弄出去。
莫楠差点按耐不住，“回去我再收拾你。”
……
打小孩没什么看头，吃完了晚饭，沈明雨就说要去步行街散散步。
两人在街角分别。
等到莫楠带着孩子走远，沈明雨打了一辆出租车，去了十公里以外的一家饮品店。
男人似乎等候多时，一见她就笑嘻嘻地打招呼。
“沈医生，好久不见啊。”
沈明雨把包放下，也笑着说：“前几天不是才见过，说吧，你有什么事？”
“没什么”男人从裤兜摸出一张照片放到桌上，“就是想问问，这上面的人是不是你。”
随意看一眼，沈明雨脸上没有一丝惊讶，“是我，怎么了？”
这就承认了？
莫豪裂开嘴：“不怎么，就是最近手头有点紧，想向沈医生借点钱。”
沈明雨轻笑：“我想我们还没有熟到可以借钱的地步吧。”
“现在不熟，以后就熟了。”莫豪厚颜无耻地讲，“就凭你和我姐这关系，提前给小舅子点钱花，没毛病吧。”
沈明雨笑意不减。
“我若是不借，你能把我怎么样？”
莫豪双手一摊，“那我就只能把照片拿去给你们领导看了。人民医生不务正业，破坏别人家庭，你猜你会不会被辞退？”
“你以为是在旧社会？”
“当然不是”男人翘起二郎腿，“可你是同性恋啊，给你在医院外面挂个大字报，你的同事领导会怎么看你？以后晋升会不会受影响？”
店员端来两杯果汁，莫豪拿起一杯咕咕地喝。
沈明雨撩起眼皮，“行，你要多少？”
“叮铃～”
饮品店的门推开又关上，一身工装服的男人哼着歌，脚步轻快地朝大马路走去。
沈明雨还坐在原位，透过玻璃望着他的背影，嘴角一点点向下。
居然没把照片给老太婆看，而是用来威胁她。
不知死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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