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得不错”
沈明雨望一眼床头，黑笔留下的记录潦草却不难认，“才第二天引流就50多了，看来明天就可以拔管了。”
莫楠有些害怕，习惯性地捂上脖前棉垫：“拔管痛吗？”
“看个人，大多数是不痛的。”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拔完管第二天就可以出院。”
“需要拆线吗？什么时候可以洗澡？”
沈明雨正要离开，听这一大串问题，笑说：“用的美容线，不用拆。如果伤口一周内没有不适的话，可以洗澡。”
莫楠嗯了一声，躺回被窝里，见她要走，犹豫了片刻，小声说了句：“……谢谢你。”
沈明雨停住，回头笑说：“不用谢。”
“其实，我还想向你道个欠”莫楠捏了捏袖口，“我最近情绪不太好……”
沈明雨眯起眼，几步上前，探了探对方的额头，开口打趣：“没发烧啊。”
莫楠挥开她的手，“我是正经道歉。”
“我也是正经感叹。”
“你”
见对方脾气上来，沈明雨轻笑出声：“行了，逗你玩呢大小姐，你的道歉我收下了。”
莫楠不说话，默默把脸转开。
随着咔嗒一声，门被关上，病房又变得鸦雀无声。
莫楠缩回被窝里，侧躺着，眼睛盯着窗外正在树杈筑巢的鸟儿。
大小姐……这随意的一个称呼将她拨回遥远的学生时代。
那时她家还没家道中落，每日上完美术课，还能约上两三好友压马路喝咖啡，与现在相比，悠闲美好得像一场梦。
莫楠将手伸出被子，指头依旧纤细，却不再娇嫩。
良久，缓缓舒出一口气，认命般地闭上眼。
出院的日子很快到来，莫楠有条不紊地收拾东西。
沈明雨站在门口，一身白大褂，指尖笔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
“外面那么大的雨，你一个人回去？”
莫楠在压行李箱：“打个车就行了。”动作大了点，似是扯到了伤口，秀美皱起。
沈明雨叹了口气，上前帮她塞行李。
“术后的注意事项都写在出院记录里了，回去好好看看。你这个病呢，不是切了就万事大吉，需要定期复查，开的药也要按时吃。”
“知道了。”
“知道了就行。”
沈明雨将行李箱的拉杆抽出，抬下巴示意。
莫楠接过：“那我复查还是来你们医院吗？其他医院行吗？”
“最好是我们医院，挂我们主任的号就行。”
两人一问一答地交谈，氛围和缓，俨然是和谐疏远的医患关系。
沈明雨将她送到护士站，转身走进办公室。
莫楠正要和护士交流，口袋里电话响了，是莫豪打来了。
按下接听键，没听几句，她脸色大变，连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沈明雨回头看，刚好看见她慌张离去的侧脸。
“哎哎，你的东西不要了？”护士喊道。
沈明雨忙上前，“没事，我给她送回去。”
今天本来就是下夜，匆匆脱下白大褂，将行李塞进后备箱里，沈明雨发动了车子。
分院建在了偏远的位置，打车没那么容易。
沈明雨本想送莫楠一程，但看到对方站在街边焦灼得频频看手机的样子，又改了主意。
大概等了十来分钟，莫楠上了出租车，她缓缓驶出拐角跟上。
……
滴滴车开进一个看起来档次不错的小区。
沈明雨将车停在街边，换上备用的休闲鞋，又戴上帽子和口罩。
她冲车镜检查一番，确认遮得严实后才下了车。
莫楠一路小跑进小区，很快就进了电梯，沈明雨缀在后头，看见电梯停在了10层，便朝楼梯间走去。
越临近10楼，她脚步越放得轻，楼上隐约有争吵声传来。
扶着扶手又上了几步，本来虚掩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暴力撞开，急促的脚步和女人尖叫的声音传来。
沈明雨飞快后退两步，贴着楼道墙壁竖起耳朵。
“我看你是疯了！”男人呵斥声响彻楼道。
莫楠和一男一女在门边推搡。
穿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被她揪住头发，高跟鞋在拉扯中踩得歪歪扭扭。
莫楠不顾男人的阻止，气得声音都在抖：“我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们两个狗男女偿命。”
女人被她扯得尖叫尖叫：“吴嘉铭，你是死了吗？？给我拉开她！”
男人**着上身，抹了把脸不耐烦说：“你是想闹得周围人都知道吗？上次还不够丢脸？”
“你带小三回家都不丢脸，我怕什么？”莫楠哽着声：“她有胆子推我妈，我就让她坐牢！”
说完冲屋里喊：“你愣着干什么？打110！”
莫豪正给躺在沙发上的老太顺气，脸皱成一朵菊花：“打什么110啊，先把妈送医院吧！我说姐夫，你好歹收敛一点，还把那女的带回家，一天天的，嫌日子太安生。”
老太瞪着一双眼，伸手抖抖嗖嗖地指着吴嘉铭，嘴角额额啊啊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眼瞅自家弟弟指望不上，莫楠只能腾出一只手去摸裤兜里的手机。
那女人乘机奋力挣扎，很快挣脱开来，扶着墙壁跌跌撞撞地往下跑。
沈明雨差点和她打了个照面，怕楼上的人追下来，便也紧跟着离开。
见小情儿逃脱，吴嘉铭松了一口气，扯住要追下去的莫楠，把她往屋里摜去。
莫楠踉跄好几步才堪堪站稳。
“疯婆子。”男人一边咒骂一边关门。
两个小女孩正躲在卧室门后探头探脑，见男人推了妈妈，便放声大哭。
“离婚吧，再和你过下去我都要窒息了。”
莫楠冷笑：“行啊，你净身出户。”
“哎哟都老夫老妻的了离什么婚哟！”莫豪在一旁和稀泥，“姐夫和那女人断干净不就行了吗，大丫二丫还这么小，没了爸爸可怎么办？”
“没了正好，反正和死了爹也没区别。”
吴嘉铭闻言气急，抓着莫楠衣领就要动手。
两个小孩从卧室跑出，各自抱了一条腿，直哭喊不许打妈妈。
吴嘉铭被缠得不耐烦，抬腿就要往孩子身上踹。
莫豪连忙将他拉住，屋里顿时乱成一锅粥。
沙发上，老太眼睛瞪得老大，嘴里发出一阵嚯嚯声，到最后竟是流出泪，喘了几下背过气去。
三人拉扯了半天，才发现老太晕了，连忙将老太背下楼，到了停车库，却发现车被吴嘉铭的小三开走了。
沈明雨坐在车里，见他们手忙脚乱地跑出小区，嘴角微翘，松了离合，将车开到了几人面前。
“上来！”她摇下窗。
莫楠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为何沈明雨会在这里。
“给你送行李”沈明雨解释，说完看向老太，“阿姨是晕倒了吗，快上来，我送你们去医院。”
几人这才慌慌张张地上车。
一路上，车内静默无声，沈明雨不时地看向后视镜，抱着老太的莫楠正偷偷抹泪。
“你是……小楠的朋友？”
声音在侧边响起，沈明雨看向副驾驶，随便套了件衬衫的男人正看着她。
她笑了笑：“是啊，我和莫楠是大学同学，她这次住院还是我主管的呢。”
“原来是沈医生啊”吴嘉铭上下扫了她一眼，“真是多谢了，我家小楠没少给你添麻烦吧？”
“怎么会。”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后座的莫楠抬起头，眼睛红通通的。
“吴嘉铭，你话很多？”
男人尴尬地笑了笑，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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