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酥是比隋欣早二十年来的，当时也懵懵懂懂的，听见招人就直接去后勤部上岗了，早已经是正式公务员。
她是在五年前心理疏导部成立的时候被选调分配过来的，算是老员工。
酥酥扎着哪吒双揪揪，穿着一身粉嫩嫩的泡泡袖连衣裙，坐在办公椅上拿出自己的委任证明，给隋欣科普知识点。
“短期志愿服务满五年就能申请正式职位，或者直接参与部长审核考试，分数及格也可以成为正式职工。正式职工除了宿舍和薪资、物资的改善外，还会多一些转生加分和特殊福利，比如结婚啥的。”
酥酥靠在椅背上，食指点点下巴：“咱们现在都是现代化治理，鼓励长期服务，达到了转生资格也可以继续工作，想转生的时候再去。但结婚了的鬼不能轻易转生，需要得到配偶同意。”
鬼还能结婚？？？隋欣瞪大眼睛，酥酥倒没在意，她刚知道的时候也有点震惊，眨了眨大眼睛，她继续解释。
“公务员可以结婚，但是很少。”
好不容易不用被婚姻束缚，哪有人往里跳啊，况且地府的婚姻法更严格，有感情的情侣也因为责任望而却步。
“不建议你近几年转生，很难，容易被踢回来。”
酥酥年纪不大，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是重病病故的，到了下面，反而比她在上面好过一些，起码不会整夜整夜疼的睡不着觉。
“就因为这事儿，主管大人特意成立了婴灵救助部门，小白他们每天都要去找那些喝了孟婆汤被扔在阳间流浪的婴灵。他们魂魄太干净，遇善为善，遇恶为恶，主管大人说一定要好好引导，算是安全管理的分支部门吧。”
“小白？小白不是引灵阴差吗？”黑白无常那一类的
“小白小黑比普通的阴差职位高，算是主管大人的左膀右臂，不负责成人的引灵”酥酥翻看手里新送来的档案，头也不抬：“有可能是你碰巧碰到他们，给你捡回来了，之前也有这种情况。小白人好，有活儿就会顺手干了。”
“对了，主管大人是安全部门的主管，也是地府主管，相当于……二把手吧。”酥酥伸出大拇指勾了勾：“咱们的阎王大老板，比较忙，地府的一些事儿一般都是主管大人代为处理的，最好别惹。”
隋欣愣了，呆呆点点头，手上继续整理自己的工位，不吭声了。
“咱们部门是新建立的，也才五年。疏导处工作时间十四小时，十小时休息，其余时间自由支配，加班自愿，没有补贴。想买一些生活用品的话，可以去鬼市，种类应有尽有。不去鬼市的话，也可以去后勤部申请或者直接买”
酥酥指了指四周空空的工位：“这些全是志愿岗，流通很快，你现在是唯一的志愿者。咱们部门压力大，希望你能扛住！我们不用睡觉也不用吃饭，但可能会累，灵气会损耗。你可以去医疗部领一点保健品，不一定有用，好歹能提个神，就像咖啡之类的。具体守则要等部长出差回来给你讲，给你正式培训一下。”
隋欣乖乖点头，默默记在心上。
“也没什么关系，那位主管大人应该会关照你的。”酥酥突然坏笑着蹦出一句，吓得隋欣手里的抹布都握不住。
“还有那个招魂的事儿，你正好也能问问，反正你们比较熟悉嘛”，酥酥挑挑眉：“有人脉，不用白不用。”
隋欣颓丧地垂下肩膀，生无可恋：“我有个问题！”
酥酥小脑袋凑过来，右边绑起来的小揪揪差点戳上隋欣的脸：“什么什么？”
“我和林……主管大人的关系，你是怎么知道的？”
为什么她有一种她什么都知道的感觉？
“啊，这个啊”酥酥小揪揪挪开了点，摇了摇自己手里的白色工作手机：“八卦群哪里都有，八卦的本能流淌在每个中国人的血液里。小黑是地府所有八卦群的群主！他是负责信息部门的嘛，有一些有趣但不机密的事情他就和我们分享一下，调剂一下枯燥的牛马生活啦。”
隋欣：我真谢谢小黑！！！真心的！！！「微笑」
“而且啊，主管大人是从来不会多话多事的，但是他主动和你说话哎，你理都不理几句就走了。这简直就是惊天新闻好吗？上一个这么拽的还是……”酥酥皱皱眉头，想不起来：“谁来着？。”
老天爷啊，她那不是拽……她是完全被吓麻了好不好？
“还有——主管大人每天忙的冒烟，桌案上要审批的文件半人高”
酥酥夸张地比了一下，险些把自己摔到座位下面，还是隋欣扶了一把，才没摔倒。
“他居然还把你送到安置处门口？”酥酥抓住她的手，眼睛瞪得老大，像个探照灯似的，让她避无可避：“你说你俩没事儿？谁信啊！”
“我那是迷路了……”
酥酥伸出手竖立在隋欣眼前，面色严肃：“狡辩不好，是坏习惯。”
隋欣简直是有口难言，双手扣在额头上，眼神有一种无力的呆滞。
“好啦好啦，不问你了”酥酥大有放她一马的意思，指了指两个人眼前的档案：“今天咱们就把这些档案分类一下，根据测评分数标准按照轻重程度整理好，后续会出疏导安排。咱们的目标是：不求让他们解脱痊愈，至少不要带着怨恨转生轮回。”
隋欣郑重点头，翻开手边的文档一目十行地看起来。
档案都是准备转生者的档案，获得了转生资格，并且决定现在就转生的人。
一般的人，喝了孟婆汤就忘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零零碎碎可能会在梦里梦到，但不影响。
但也有一部分人，带了太重的执念，或许为了人，或许为了物，是喝了孟婆汤也忘不了的。
地府最近总是有传言说孟婆汤失效了，好悬没被孟婆扯着把嘴巴扇烂。
孟婆的配方一直在精进，但是人的进化也是同步的，越来越多神魂破损的人带着极大的渴求去降生和陨落。
这就像是千奇百怪的病症，不可能一剂猛药灌下去，所有人都治好，除非让所有转生的人都成傻子。
他们能做的不多，至少不要带着怨恨转生，免得一生困苦，无头苍蝇一样挥霍、伤害自己难得换来的一生。
虽然文件很多，好在棘手的没有几个，隋欣长舒一口气。
工作的时间过得很快，下班铃声响了很久，她和酥酥都没有动。
酥酥偏过头看着眉头紧皱的隋欣，唇角微微勾起，没有出声提醒，任由对方继续沉浸在个人独特的故事之中。
又过了一会儿，天微微发青，两个人才放下手中的文档，伸了个懒腰，相视而笑。
“带你去别的部门逛逛？”
隋欣欣然答应。
隋欣的志愿服务也算是编外的公务人员，酥酥带着她去咨询总部的后勤处找负责的何老领了一部工作手机。
何老是个步履蹒跚的爷爷，面上有褶皱的纹路和慈祥的笑容，让隋欣看了心上一暖，想到自己的爷爷。
不知道她爸妈会不会把她的死讯瞒住，老人家受不得刺激，承受不起白发人送黑发人。
“何老，您好”她鞠躬问好，压住心中的酸涩，双手接过对方递来的手机盒，诚挚道谢。
何老摆摆手，露出一排整洁的牙齿：“不谢不谢。”
“呦，何老今天怎么把假牙戴上了，下班了还这么郑重？”酥酥和何老闹惯了，毕竟是老部门的，来一趟像是回家。
她隔着办公桌调侃：“怎么，今天有约？”
何老憨厚笑笑，没有吭声。
“您早说呀，早说我就不让您等我了。”酥酥有点不好意思，倒是误了人家的事。
“本来也等人，一起等了”何老摆摆手，看了看墙上挂着的老式钟表：“也快来了。”
“笃笃”敲门声响起，何老朗声笑笑：“说曹操曹操到，进吧。”
隋欣的笑容还没有落下，就尴尬地僵在脸上。
怎么是他？
可能是刚刚下班，他的西装制服还穿着，只是外套的纽扣解开了，领带也拆了，白色的衬衫解开两个扣子微微敞着，露出锁骨边缘。
他脸上的表情算不上冷淡，还带着些温和的笑。
纤长有力的手指勾着几瓶酒，看着像是古时候的老酒，红红的绸布盖着，被麻绳束紧，棕色的大肚酒瓶带着古朴的味道。
“呦，送来啦！”何老站起身迎过去，酥酥也端正了站姿，笑着喊了声“主管大人”
倒是隋欣，默默退后一步，维持一个礼貌的微笑，嘴闭得死紧。
微微点头示意，林法尧任由何老接过手里的酒罐：“不太好找，耽误了会儿”
“哎呀，为难你了，快快快，找地儿坐下”何老连忙招呼，隋欣正想趁机离开，就被酥酥推着坐到了休息区的长条沙发上。
左手边挨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酥酥，右手边单人沙发上是面不改色的主管大人，何老拎着酒转来转去，好像放在哪里都不放心，最后干脆搂在怀里。
看他捧着酒罐凑近闻酒香的陶醉模样，当真是爱酒成痴了。
隋欣悄悄统统酥酥的侧腰，用眼神示意门口，表达她迫切离开的意愿。
酥酥不知怎的，像个看不明白眼色的小孩儿，对着何老笑：“何老，咱们这可是见者有份哈，不许独食的。”
隋欣看着何老心碎的表情，不由得被逗笑，可碍于身边极强的压迫感，还是抿嘴忍住了。
“这个……这个……”何老眼神瞟了瞟端坐在单人沙发上的高大男人，卖队友卖的很快：“这个是主管大人送来的，得主管大人决定。”
隋欣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不存在，专心地摆弄手里的工作机
这工作机四面平滑，没有任何按钮，怎么开机呢？
“可以，就当庆祝。”
主管大人倒是答应得轻飘飘，好像刚才说“不太好找”的人不是他似的。
何老眉头一皱就要反驳，只看到一向疏离有礼的主管大人伸长手抓起相邻女生的手腕，摁在手机屏幕上。
“长按十秒，指纹绑定后就可以使用了。”
他的身体前倾，手包住她的，拇指交叠压在她的拇指上，完完全全地盖住她的。
隋欣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自己的小动作，只知道横空伸出一只手，握着她的手就开始操作了。
她整个人像被吓麻的小狗狗，直挺挺的坐着，连大口喘气都不敢。
开机的提示音打破了凝滞的气氛，隋欣“腾”地一下站起来：“我好像忘记关办公室的灯了。”
说完风一样冲了出去，主管大人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手还维持着被推开的姿势。
酥酥和何老一脸懵逼地看着对方，有点闹不明白什么情况
“酒送到了，我也该走了”主管大人跟着站起来，脸上的情绪淡淡的，像是盖了层雾：“阎王大人的意思是您愿意的话，这职位就一直是您的”
话一说完，主管大人就大步流星走出去了，完全不顾这两人的看法
“办公室灯有开关吗？”
“不是长按五秒嘛？”
两个人一起开口，然后眨眨眼，更加懵了。
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句：“肯定有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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