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男人痴迷地看着自己的“作品”——一只由五具幼鸟身体骨架和九个头颅拼接而成的骨鸟。
幼鸟说是“幼”,实际上一只也有成人的身高,这个由五只拼凑出来的怪胎则接近巨鸟,足有三人高。
还未发育成熟的灰白骨骼配上畸形的架构方式,空洞的眼眶里亮着一点黑色的鬼火。
宋庆儿站在羽毛、鸟血与碎肉之间,脸色苍白。
黑袍男人并不避讳宋庆儿,制作这具骨鸟的时候把她往旁边一扔就没有管过,因此宋庆儿看完了黑袍男人亵渎生命的过程。
多么扭曲的造物。
眼见夜色已深,黑袍男人将骨鸟收进葫芦里,唤出小舟,便自顾自地钻进了船厢开始打坐。
宋庆儿也只好爬上小舟,找了个尽可能离黑袍男人远的角落,她试图入睡,但今天目睹的现场就像刻在了眼皮里,不断重复着画面。
宋庆儿蜷在角落里发抖。
黑袍男人眼皮也不掀,不阴不阳地问;“你在抖什么?”
宋庆儿说;“……冷。”
黑袍男人掀起一只眼皮,扫视了一下宋庆儿,说道;“这小船可是百宝坊出来的东西,船厢水火不侵、寒暑不袭,你生病了?”
宋庆儿的身子弓得更厉害,一言不发。
黑袍男人也失去了兴趣,把眼皮一闭,懒得再管宋庆儿。
宋庆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在噩梦中度过了一夜,直到天蒙蒙亮时,她才忽然惊醒,身上有一层薄汗。
黑袍男人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但宋庆儿知道他一直在留意周围。
宋庆儿服用了一颗水单和百谷丹便出了小舟——不为逃跑,只为和黑袍男人拉远距离。
她发现昨天散落在地上的幼鸟肉在夜间不知道被什么生物分食了,地上只剩下一些色彩鲜艳的羽毛。
她不忍再看,扭过头朝着那道盈满水的深渊走去,只一个打眼,她就发觉了不对劲。
——昨日基本与地面齐平的水,今天已经下降了将近一尺。
她小心地跪坐在岸边,俯身去掬水,手即将碰到水面的一刻,一条白色鳞片的细长生物在深处一闪而过。
宋庆儿睁大了眼睛。
水面平静无波,刚刚就像一场幻觉。
宋庆儿摇了摇脑袋,用冰凉的水洗了脸漱了口,把手和脸都冻得红彤彤的,呵出的气在空中凝成了白雾。
宋庆儿感觉今天更冷了。
太阳驱散晨雾,万物暖洋洋地舒展着身体,黑袍男人也走出了小舟,伸了个懒腰,不知道从哪里又掏出了鱼竿,把宋庆儿往上一挂——又开始了针对宋庆儿的折磨。
宋庆儿一回生二回熟,也算是习惯了这种情况,干脆就在上头看看风景发发呆,仔细分辨灵力的组成与流向。
今天也没有上钩的猎物。
一天、两天、三天……十五天。
宋庆儿每天都平安无事地挂在鱼竿上。
黑袍男人不厌其烦地一天又一天重复这个过程,他不干别的,也不挪窝,只是有时会盯着日渐降低的水平面。
第十六天的时候,宋庆儿已经能清楚感受到方圆一米的灵力,但依旧无法调用,与此同时,水面已经降到光能照到的深度之下。
这天早上,黑袍男人出小舟之后也没有再拿出鱼竿,只是望着深渊,手上掐算着,嘴上喃喃道;“应该到时日了……”
宋庆儿不明所以,蹲在一旁揪着地上无辜的花草。
黑袍男人唤出了骨鸟,他灵活地一钻,稳稳坐在了骨鸟的肚腹部分——宋庆儿这才发现他竟然在骨鸟的肚子里搭了个其貌不扬的椅子。
他一伸手,宋庆儿就感到一股力量拉着自己,把她也放到了骨鸟肚子里。
宋庆儿身板小,被黑袍男人随手塞在座椅旁,宋庆儿看着底下随时可能踩空的巨大缝隙,紧紧地抓住了身旁的骨头。
骨鸟振翅向深渊中飞去。
宋庆儿的眼睛被风刮得睁不开,她眯着眼想看清些什么,骨龙却已经极快地沉到黑暗里,让宋庆儿视物变得更为困难。
骨龙速度渐渐放缓,宋庆儿深吸了一口潮湿的空气,发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异香。
宋庆儿抽了抽鼻子,对这个气味颇有好感。
最终,骨龙停在了底下一块突出来的石头上。
黑袍男人聚精会神地看着黑暗里的某处,宋庆儿目力不足,最多只能看清三米远。
宋庆儿的视角里,明亮的天空窄成了一条线,吝啬地撒下一点光明,黑暗如同某种凝滞不动的物质,将深渊里的事物都裹覆住。
黑袍男人如同入定,一动不动地在等待什么。
宋庆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观察着周围,紧张地握紧骨头,将自己卡在一个稳固的地方。
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头顶的一线天光都变得黯淡。男人突然动了,眼中亮出一道精光。
宋庆儿还什么都没有看到,一察觉黑袍男人的动作就下意识地把自己嵌在了更稳固的地方。
一道细长的身影从下而上猛冲,宋庆儿还没看清,只感受到一阵强风刮过,那身影就已经冲上了天。
随后是一声惊雷炸起,一滴雨滴到宋庆儿的鼻尖。
很快,水面便如同煮沸了一般动荡不安,底下冒出了大量的气泡,宋庆儿小心翼翼地往下面看。
这次,她终于看清了——一条金色的巨龙在向天空猛冲。
宋庆儿僵住了,龙的实体比她曾经听过的传闻或者看过的图画有冲击性一万倍!车轱辘大小的双眼在黑暗中熠熠发光,龙须在水中舞动,五只爪上的利甲闪着寒芒,一身金鳞折射着波光,寒冷而坚硬。
宋庆儿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直到龙已经飞远了都没缓过来。
不等宋庆儿回味那一幕,水中又接二连三地冒出巨龙,只是距离都比较远,宋庆儿只能看到它们在空中舞动的身形。
随着龙离开深渊,水面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大概在十多条金龙飞离了深渊后,水面诡异地平静了一瞬。随后便是空前的剧烈波动,一道比十几条龙加起来都要粗壮的身影从水下冒出。
非常幸运,宋庆儿离祂并不远,能够清楚地看清所有细节。
这条龙的威势惊人,除了巨大的体型之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对翅膀——只是轻轻一扇,就掀起巨大的风浪。
宋庆儿脱了手,被风吹得一下砸到骨龙身上,好在没有顺着缝隙飞出骨龙的身体。她在这风势下直接被钉在了原处,宋庆儿干脆不再挣扎,一瞬不瞬地看着这条有翼巨龙。
宋庆儿在祂身上感受到一种古老而亲切的气息。
三秒后,巨龙也消失在了天际。宋庆儿挂在骨头之间,抬头望着祂消失的地方。
黑袍男人贪婪地望着那个方向,嘴里还念到;“应龙……早晚有一天,我会得到祂。”
说完,黑袍男人便驱骨鸟往深处飞去。
在浓郁的黑暗中,黑袍男人点燃了骨鸟眼眶里的火。
黑袍男人突然低呼了一声;“咦?”
宋庆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时还看不清,等骨鸟再飞了一会,她才发现底下还有一层水。
骨鸟落了地,他们已经到了深渊最底下。
骨鸟慢悠悠地在水底踱步。黑袍男人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盏精巧的灯,虽然灯光柔和,却能直接照亮崖底。
宋庆儿惊叹地打量着黑袍男人手上的灯,在灯座上看到一串小小的符文,宋庆儿不识字,但牢牢记住了这个形状,后来等她习了书,便知道这是三个字——百宝坊。
灯光照亮的深渊底部非常出乎她的想象。
水大概只有宋庆儿的半身高,底部没有淤泥积沙,只有坚硬的青石,突然,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吸引了黑袍男人,他喜笑颜开,伸手一挥就将那东西吸了过来。
一片足有巴掌大的金鳞。
或许是因为无人可以分享,又或许是因为黑袍男人已经把宋庆儿视作所有物,乐颠颠地对着宋庆儿展示道;“秘境里果然机缘多,这么轻松就能拿到金龙鳞。”
那片鳞随着角度变化折射出不同的光芒,流光溢彩,宋庆儿还能在上面看清自己的倒影。
黑袍男人将鳞片收进芥子,说道;“秘境外已经很难见金龙了,蛟龙和青龙倒是偶尔能寻到。此番若能寻到龙蜕就好了。”
他像是开心了,突然揽着宋庆儿的脖子说道;“你若能修炼到凝丹,等我以后炼到龙了,就给你骑一头。”
宋庆儿一阵恶寒,她可没有忘记修炼到凝丹的结局是被男人炼成行尸,赶紧找机会从黑袍男人身边躲开,找了个旮旯蹲着。
骨鸟一路向前行进,黑袍男人东捡一枚西捡一枚,收下了差不多一打的金鳞,眼见着路越来越窄,前面已经能看到一堵石壁,黑袍男人打算飞出深渊。
一道白影在深渊的尽头一闪而过。
男人眯起双眼,骨鸟如箭离弦,九颗头颅上下翻飞,迈着诡异的步伐朝着白影飞奔而去。
那道白影明显受了惊,猛地游到尽头,见骨鸟越来越近,急得“跳墙”,试着往天上蹦,但没飞出两米又砸回了水面。
骨鸟一俯首,几个头一并衔住了这道细长的白影。
宋庆儿这才敢确信——这是一条白色的小龙。
不说对比之前腾飞的金龙了,光是和骨鸟对比都不够看,白龙只有宋庆儿一半的腰粗,伸直了也只够骨鸟的高度。
骨鸟衔着白龙递给黑袍男人看,黑袍男人啧啧称奇;“这世间竟然有如此弱小的龙?”
黑袍男人眼珠子一转,了然笑道;“这底下的水就是给你留的吧。”
宋庆儿忽然想起了之前清晨洗脸时看到的水中白影。
有可能就是眼前的这只。
白龙被骨鸟咬住也不挣扎,垂着尾巴一动不动,连双目都紧紧阖上。
黑袍男人顺着龙鳞摸了一把,双眼放光;“毕竟还是龙……真是老天助我!”
就在他往外掏剑的一瞬间,白龙眼睛圆睁,尾巴猛地一甩!
骨鸟两根脖子都被扯下来,那条尾巴来势不减,狠狠扫到黑袍男人身上!
黑袍男人被拍飞,砸到了岩壁上,这一扫尾力道十足,连岩壁都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缝。
宋庆儿也连带被这股力量震开,从骨鸟腹腔中掉出去,她反应极快地抓住了岩壁上突出的石头,好歹稳住了身形,她抬眼望去——
只见白龙与黑袍男人正在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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