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立尧顺势接话，语气专业而沉稳：“是续航里程衰减的问题？我们初步判断，是电池在反复充放电后，内部结构出现了细微损伤导致的。”
“那有解决方案了吗？”
张书然转过身，目光专注地望向他，只要一提到有关工作的事情，她立刻化身为一位敏锐的掌舵者。
“有几个思路。”
翟立尧向前一步，和她并肩靠在栏杆上。
“可以在电池材料中添加特殊元素增强稳定性，或者尝试优化内部结构来延长使用寿命。不过，都需要进一步的实验验证。”
一阵稍大的夜风掠过，吹动了张书然的发丝。
翟立尧的话语顿住，而后动作流畅而自然地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
他的语气从刚才对工作问题的专业探讨，无缝切换为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风有点大，当心着凉。”
他欲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张书然的身上。
这其实是一个精心计算的举动。
翟立尧试图将他和张书然的关系从纯粹的职场合作，拉入一丝私人的暧昧。
然而，张书然的反应比他更快。
在他手臂抬起的同时，她已微微抬手，将滑落的披肩重新拢紧，包裹住自己，随即不着痕迹地拉开了一点距离，然后正面迎上他的目光。
她的眼神已从刚才的技术探讨中抽离，恢复了清冷，唇角微微扬起，挂着惯有的礼貌且无懈可击的浅浅的弧度：“谢谢你的好意，我不冷。”
接着，她又巧妙地将话题拉回工作：“你刚才提到的优化内部结构的方案，我觉得很有潜力，下周可以组织一次专题讨论。”
她的目光扫过他拿着外套的手，随即落回他脸上，继续道：“倒是里面，还有很多同事和合作伙伴想与你交流，你是今晚的主角，不必特意陪我在这里吹风。”
她的话语体贴入微，却是完全站在公司高管的立场，以关心下属的角度展开交流。
这温和的言辞背后，是一道清晰、冰冷且无法逾越的界限，将他所有试图靠近的意图，干脆利落地阻挡在她的私人领域之外。
她的眼神冷静，仿佛他所有精心设计的步骤、所有隐含暗示的举动，在她眼中都如同摊开的图纸，一目了然。
翟立尧的手臂在空中停顿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将外套搭回臂弯。
“吹了这么久的风，我们该进去了。”
说完，张书然率先返回了那片灯火辉煌之中，步履从容。
翟立尧落后几步，看着前面女人优雅而决绝的背影，指尖在西裤缝边无意识地捻了捻，随即微微攥紧了拳头。
一种罕见的、混合着愕然与挫败的情绪在他心底蔓延。
真难搞定呀。
他惯用的无往不利的暧昧手段，在张书然这里竟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壁，通通不起作用。
此刻，他脸上的笑容依旧还在，不仔细识别，依然是一副自信成功的状态。
只是，若是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眼底那份志在必得的锐气，已然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甘与懊恼。
翟立尧迅速清醒地认识到，常规的带着职场暧昧色彩的试探对张书然这个女人完全无效。
他也意识到，张书然是一块难以啃动的硬骨头，她的理智和边界感超乎他的预期。
想耍点小心机迅速地突破她的心理防线，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他还是想孤注一掷地试一试。
他翟立尧从来就没有被困难吓倒过。
庆典结束后，他利用“路上要讨论技术问题的新方案”的理由，坚持送张书然回家。
一路上，翟立尧也没能说出什么新的点子出来。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停在张书然所住的高级公寓楼下。
“谢谢你送我回来，立尧。”
张书然解开安全带，开门准备下车。
“关于那个低温测试的最终方案……”
“志英！”
翟立尧突然开口，急促地叫住了她，同时也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
“工作的事，我们周一例会再详谈。现在，我有其他话想对你说。”
他率先下车，绕到另一侧，站在她面前。
夜灯柔和，树影婆娑，二人之间的氛围此刻有些微妙。
“立尧？”
张书然微微蹙眉，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她迎上了他的目光，但刻意保持着距离。
翟立尧站在她面前，目光专注地凝视着她，决定抛开所有技巧，直接亮出底牌：“志英，从再次遇见你开始，无论是探讨技术难题，还是见证你执掌全局的魄力，我都无比清晰地确认了自己的心意。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能超越同事的范畴。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正式追求你，可以吗？”
他甚至试图将之前的专业共鸣作为感情基础：“我相信，我们在专业上能如此默契，在生活中也一定能成为很好的伴侣。”
翟立尧口才卓绝，连表白都带着专业和学术的味道。
空气仿佛凝固了片刻。
张书然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只有一种早已了然于心的平静。
她抬起眼，迎上他期待的目光，声音清晰而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立尧，对不起。我无比珍视我们在专业上的共鸣，也相信你的能力是‘星驰’项目成功的关键。但正因为如此，我认为保持纯粹的朋友和同事关系，对项目、对公司、对我们彼此都更为负责和合适。”
“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翟立尧身体微微前倾，立即追问。
张书然给出了一个他万万没想到的理由：“我已经有婚约在身。”
翟立尧明显愣住了，这个信息完全在他的情报之外。
“……有婚约？”
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带着难以置信。
“还从来没听你提过，也从未见过任何相关迹象。”
他脑海中迅速闪过所有与她相关的信息，找不到任何关于“未婚夫”存在的蛛丝马迹。
“嗯。”
张书然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只是双方家庭都比较低调，没有对外公布，但家里长辈都是知晓并认可的。”
她的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符合她一贯的行事风格。
翟立尧敏锐地捕捉到她话语中的保留，追问道：“方便透露一下，你的结婚对象是……？或许我还认识？”
他试图从任何可能的细节中找出破绽。
张书然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微笑，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这个，暂时还不方便说，抱歉。”
她将这个最核心的信息，牢牢地封锁了起来，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就像我们对待某些核心电池配方一样，需要保密。”
她甚至用一个工作上的比喻，来封堵他的追问。
翟立尧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从她平静无波的眼中看不出任何破绽。
他沉默了两秒，最终，所有翻涌的情绪被强行压下，只化作一个简短的音节：“好。”
他看着她转身走进公寓大堂，直至身影消失，才缓缓坐回驾驶座。
车内还似乎残留着她身上那缕冷冽的气息。
*
翟立尧在张书然这里碰了钉子，心情有些挫败。
但工作还是要继续。张书然为了安抚他，主动卸任了研发中心总监的位子，上周他被正式任命为星锐集团研发中心的技术总监。
不过，他在这个位子上坐得并不那么舒服。
由于他的到来，取代了陈老在星锐集团核心专家的地位，这老家伙对他敌意很深哪。
怎么能将这个人攻克呢？翟立尧为此煞费脑筋。
翟立尧注意到，那个叫林之秋的实习生，很受陈老的器重。
她一入职，便被分配到了陈老所在的部门作行政助理，负责一些文件整理，会议记录以及部门固定资产管理的基础辅助工作。她虽然只是个实习生，经验浅薄，也没有深入了解公司核心数据和技术文件，但她却能接触到文件库的权限，知晓哪些文件标着最高密级，哪些项目的审批流程异常严格。
翟立尧开始有意无意地接近林之秋。
他很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研发中心最年轻的技术总监，英俊儒雅，谈吐不凡，光是站在那里就足够让一群刚入职的小姑娘脸红心跳。
他想，大概也就只有张志英那种油盐不进的女人，才会对他的示好无动于衷。
这天晚上快七点，办公区已经空了大半，只有林之秋工位上的灯还亮着。
她正对着一份被赵老批注得密密麻麻的电池管理方案发愁，屏幕的光映得她小脸皱成一团。
“怎么，被老陈留堂了？”
一道温和的男声忽然在身后响起。
林之秋吓了一跳，回头就见翟立尧站在那儿。
“翟总！”
她慌忙想起身，却被他按着肩膀坐了回去。
“老陈也是，跟个新人较什么劲。”
他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俯身靠近她的电脑屏幕。
手臂看似随意地搭在她椅背上，形成一个若有似无的包围圈，身上清冽的木质香气淡淡传来，扰得林之秋心绪不宁。
“这点不明白？”
他指着屏幕上赵老的批注，修长的手指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一触即分。
“老陈的思路是稳妥，但确实有点守旧了。你别有压力，以你的悟性，一点就通。”
接下来的半小时，翟立尧讲得出奇细致。
他声音低沉悦耳，时不时侧过头看她一眼，确认她是否跟上。
林之秋不是笨人，可被这样一个男人贴着耳朵耐心讲解，鼻尖全是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她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原本十分钟就能弄懂的东西，硬是听得晕晕乎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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