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悄然间来到了国庆，跟孟贻君猜的一样，周彧找他请假来了。
周彧收拾完厨房，摘下围裙来书房找他。
周彧：“你假期有空吗？”
孟贻君坐在椅子上，听见这话奇怪地看他一眼，“？”
周彧：“我去看看我妈，你……”
周彧想让孟贻君陪他一起，但是他很难张开这个口，他没办法承受孟贻君离开他的视线这么久，他怕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家里，他也没有身份和孟贻君提要求。
孟贻君讽刺地笑笑，按道理说他没给周彧钱，周彧走，走几天，根本没有跟他说的必要，在这磨磨唧唧，又跟之前一样，怕他去别人那？
孟贻君：“你一不在我就得跟别人搞一起？我饥渴成这样？”
孟贻君说完又觉得不对劲，什么时候轮到周彧管他了，他跟谁在一起是他的自由，“你不要越界。”
周彧被猜中心思，但是没有被完全猜中，他想让妈妈见见他，既然他只要孟贻君，那这是早晚的事情，本科那会儿这件事情一次又一次被耽搁，他长大了，已经独当一面，也没什么怕的了。
周彧：“你能跟我一起去吗？”
孟贻君听见这话眉头紧锁，什么意思？已经不放心到连这种事情都要带着他？带他去扫墓？他们什么关系去扫墓？他凭什么去？之前瞒了他这么多年，现在跟他说，早些年干嘛去了？
孟贻君把椅子转过来看着他问：“我们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去？”
周彧不知道他们现在什么关系，但是他清楚他在干什么，许翠连不愿意葬在公墓，她要回老家，他的老房子早就卖掉了，之前每次回去都住亲戚家里。
许翠连去世是周彧世界里惊天动地的大事，他彻底没了家，他的悲伤无人能倾诉，在谁也不认识的亲戚中熬过那几天，他就回北京了，至少孟贻君给他的房间能让他一个人待一会儿。
他这个事情一直没给孟贻君说，他没做好准备，如果孟贻君和他一起回去，他没办法带他面对那些人，他没有勇气介绍孟贻君。
他不想让别人再议论许翠连，他也不想介绍孟贻君只是他的朋友，孟贻君只能是他爱人。
但是他现在不这样想了，许翠连生前不止一次跟她说过，以后要带老婆来看她，而他一直因为懦弱一直在等，一直在等。
无论怎么样，现在孟贻君还愿意和他住一起，如果再等下去孟贻君真的不回头，万一孟贻君要跟他断开的一干二净，他以死相逼都没用，那他这辈子都没机会去履行诺言。
他每时每刻临深履薄，偏执的做好一切不让这一刻来临，可主导权还是在孟贻君那里，他说得不算，只能祈求孟贻君能给他一个机会。
“我这辈子就爱你一个，我想她见见你。”时隔多年，周彧再次说了那个字。
孟贻君愣了一下，定眼看他，“我不去。”说完起身出去。
孟贻君不愿意，这是周彧意料之中的答案，但真的听见了，不堪言状的苦涩充斥心头，周彧在书房边站了一会儿，静悄悄地。
周彧晚上在房间里收拾行李，他回去三五天是要待到，换洗衣服要有。
孟贻君开门就看见周彧蹲在那收拾东西，他第一反应竟然是周彧又要走，但马上又想起周彧是回老家。
周彧听见门锁声回头看他，眼里有些惊喜，孟贻君主动来找他是愿意跟他回去了？起身问，“怎么了？”
孟贻君心里叹了口气，怒骂自己的不争气，他还是想问，“你去哪？”
周彧有些摸不着头脑，“啊？黄山。”
孟贻君：“真实地址。”
真实？周彧虽有疑惑还是报了一长串地址，接着说道：“地方有点难找，下了高铁要坐公交车，然后转大巴，可能会比较累。”
孟贻君相信周彧没撒谎，那他之前的地址是怎么回事，“你给学校报的也是这个？”
周彧摇摇头，“不是，我家没有房子，我随便写的。”
孟贻君满脸黑线，这么说误会他了？没房子叫什么老家。
孟贻君从口袋掏出平安扣给他，他不想连周彧对他母亲最后的念想都剥夺，那天晚上他喝醉了，都不一定记得这个东西在他那。
孟贻君：“还给你。”
周彧盯着他手里的盒子，反应过来是什么，瞳孔猛地一收，他五年前给孟贻君的，他什么意思？孟贻君连这个也要还给他？要彻底把他从心里驱逐出去？
孟贻君看他不接，把盒子放在他桌子上，罕见地解释，“是你喝多了给我的。”
周彧不会蠢到以为是他偷的吧，他之前顶多是经常翻他东西。
周彧缓缓张口，“我知道。”
孟贻君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转身离开。
“孟贻君。”周彧叫了他一声。
孟贻君站在那，听见周彧叫自己的名字又是心尖一颤，侧着脸回头朝他看，表情疑惑，似乎在问有事吗。
周彧拿着桌子上的盒子朝他走去，站在他面前，眼里是化不开的难过，小心翼翼又饱含期待。
“我们还有重新开始的可能吗？”
孟贻君面上并没什么表情，手心却出了汗，看着面前的周彧，难听的话就在嘴边，他咽了下去，他说没可能的话，周彧是不是又要走了。
孟贻君心在发颤，“你想走随时，不用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周彧握住孟贻君的手，这么久了，他第一次好好握着他的手，修长好看，骨节明显。
周彧拇指在他热热的掌心摩挲着，低头看着他们交叠的手，那一瞬似乎有电流酥酥麻麻从碰触的位置传来，从心脏到嗓子眼，犹如他第一次亲吻孟贻君一般，铺天盖地的心旌摇曳，只是掺着的酸涩也如龙卷风席卷全身，让他无法动弹。
他们从前亲密无间时，他也这样握着他的手。
孟贻君也低头看着，他脑子知道要把手抽回去，但是他手没动，周彧牵他了，周彧很久没有牵他了。
周彧东西重新放回他手里，“你拿着。”
孟贻君：“你给我算什么？”
周彧不愿意撒手，执拗得让他把东西拿着，“我给你你就拿着。”
孟贻君来劲了，眯着眼看他，“你给我就要？我要是不想呢？”
周彧：“你不想你也拿着。”
孟贻君见他在这窝囊几个月，终于说话硬气一回，不由自主地想把他这股劲儿按下去，或者想看看他不再做小伏低的模样，“你怎么跟我说话的？不想住滚出去？”
周彧把盒子放在孟贻君的睡衣口袋里，垂下眼睛，松开孟贻君的手，隔了一会儿才说道：“我这次多走几天，让你清静清静，你别烦我。”
孟贻君的手心空落落的，他让周彧住这，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折磨谁，在折磨周彧还是折磨自己。
“你走吧，走就不要再回来了。”孟贻君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出来这句话。
周彧听见这话顿在那，呆呆地望向孟贻君，嘴角控制不住向下耷拉，撇着嘴眼圈红红的，委屈地说不出话来。
孟贻君躲开他的目光，手伸进口袋里想拿烟，只摸到那个首饰盒，“三天不回来，你就滚。”
周彧马上笑了，看孟贻君对他的态度似乎有些松动，又伸手想去碰触他，孟贻君抬眼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周彧没看懂他的意思，警告吗？像又不像，但本能地把手缩回去，尴尬地转身继续收拾行李。
周彧回去了，孟贻君在家开始无聊，怎么样周彧五年不在他都觉得没什么，但是这一回来再一走，他就受不了。
孟贻君把冰箱里周彧提前做好的菜给拿出来热，站在灶台前愣了好一会儿，想起来之前他嫌弃不愿意吃，都直接丢掉，周彧也没说什么，执拗地每次都要做，好像离开他自己没办法吃饭一样。
周彧也是狠心，骗了他几年就算了，还一走这么多年，现在又来假惺惺地爱他。
其实他平时也不跟周彧讲话，周彧跟他说话他想搭理就应一下，不想搭理就不说话，两个人各做各的事情。
他不想让周彧走，可他也没办法原谅他，该怎么说服自己原谅他？该以什么方式原谅他？
或者说他还没做好要原谅他的准备，毕竟那相当于背叛他自己，他不至于大度到这种地步。
孟贻君思来想去，最后定了张去黄山的票，他不知道是抱着什么心情去的，他知道地址这件事情是他误会他的时候，说不震惊是假的，可周彧也真的没告诉过他那些事，他为什么这么早就认识舒舒却从来没告诉过自己？
孟贻君有些恍惚，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他真的因为钱出卖自己？如果他觉得不够完全可以跟自己说，一百万他有的是，没什么不能给他的，为什么要拿那些照片去换呢？
还是这是周彧对他的报复，报复自己让他当小三，报复自己分手的那个晚上说了这么多难听话。
更何况，他回来之后那副嘴脸，不就是摆明了不让他好过吗？
怎么要玩偶像剧的戏码，等真正和好之后再把他甩了？再亲口告诉他，我有老婆，我老婆怀孕了。
让历史重蹈覆辙，给他致命一击。
也不是没这种可能，但沉没成本太大了，周彧是个聪明人，花时间去跟他耗没这个必要，耽误工作。
当时去美国的时候走得干脆利索，也没跟他纠缠不是吗？怎么这时候犯了蠢？
他不想问，他不知道自己想听哪个答案。
孟贻君拿着机票在登机口，他最终还是没上去，算了吧。
还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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