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
“你说什么？”这陈嘉禾才几天不见，已经学会说话专门往人肺管子上插了是吧！也是手头没有趁手的工具，不然自己非得暴打他一顿，“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周序单膝跪在沙发上，两只手死死地扯着陈嘉禾的衣领，因为气恼，她的两颊肉眼可见地染上红云，胸脯也在快速起伏着。
周序的个子并不算太高，但因为跪在沙发上挺直着上半身的动作，使得她硬是比陷坐进沙发里的陈嘉禾还高出至少半个头。
从陈嘉禾的角度来看，能清晰地看到她线条流畅又优美的下颌线，以及那随着呼吸而一起一伏的胸口。
她还不知道，这是一个多么糟糕，容易引人浮想联翩的动作。陈嘉禾艰难地吞咽了口口水，才慢吞吞地把视线移开。
“我没骗你，他是真的骗你。”
陈嘉禾说这话时情真意切，眼神坚定得一度让周序以为自己身后站了个什么东西似的，她不禁缩了缩脖子，在陈嘉禾的视线中败下阵来：“你，你在说什么顺口溜……”
周序撑了一下旁边的沙发，不自在地站直身体：“看你说得像模像样的。你说说，谢祁之到底哪儿骗我了？”
“我不说。他的事情，你应该去问他。”陈嘉禾把头别到一边，不知道在犯什么倔。
“陈嘉禾！我发现我出去旅游一趟，你怎么染上了这种吞吞吐吐的毛病！说，你是不是准备气死我！”
“我没有，气死你对我能有什么好处？”尽管说，她生起气来脸色会越发红润，贝齿狠狠咬着下唇的样子像是涂抹了什么诱人的口红。可他毕竟不是什么只看脸活着的动物，通过生气来让周序达到这种不知所谓的目的，实在有违他的初衷。
“我明白了。”下一秒，周序像只破了洞的气球，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
“你明白什么了？”陈嘉禾仔细打量着周序的表情，试图看出来什么。
他想，他应该是一个很纠结，连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的人。其实谢祁之瞒着周序报了其他大学的事情，本不应该由他揭开。可眼见着开学的日子临近，周序就跟被蒙在鼓里的傻子一样，依然在围着谢祁之打转。
甚至，他们两个人小半个月没见了，周序看到他之后的第一个话题，依然还是谢祁之。谢祁之谢祁之，她全心全意把一颗心全扑在了谢祁之的身上，可谢祁之呢！
对方甚至连换了志愿学校的事情，都没有告诉过周序。
有某一刻，陈嘉禾真的很阴暗地想过，要不然就这样直截了当地告诉周序，最好再添油加醋地夸张一点，彻底摧毁他们之间的可能。
可，真那样做了，周序会很难过的吧？她那么看重的人，长期以来甚至把对方视为自己一切奋斗初衷的人，连选城市和选学校这样的大事都不肯开诚布公地告诉她。
尤为讽刺的是到了最后，竟然还要靠第三方来转述。
“总之，你最好问清楚。”陈嘉禾无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说不清楚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喉头滚了又滚，好半天才叹出口气来，“他的事情，不要问我。”
后半夜，陈嘉禾总是借由口渴或是想上厕所这种自欺欺人的理由从房间里出来，有意无意地一再路过周序的房门外。
自从高考结束后，她的房间从不会亮灯到这么晚，这还是第一次……
“姐姐……你还好吗？”陈嘉禾抬手敲门的动作顿下，因为他能清楚地听到，房门里面正传来一阵阵低低的啜泣声。
谢祁之，到底还是伤到了她。
吱呀一声，暖黄的灯光骤然挤进黑暗的世界里，陈嘉禾甚至还没分清这道光源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胸膛里就扑进来一个温温热热的东西。
当然，又哪里有什么东西会有人一样的体温呢，只有周序。
“他，全都告诉你了？”
那颗毛茸茸的脑袋颤抖得厉害，周序埋在他的胸膛里好半天才抬起头来：“对不起啊，眼泪把你衣服都打湿了。”
周序狠狠抹了一把脸颊上的泪痕：“不过你放心，真的只有眼泪，没有鼻涕。”
“这是重点吗？”陈嘉禾回身关上了房门，有道房门做遮挡，周叔叔和裴阿姨就不会突然地闯进来。现在的状况已经很焦头烂额了，他根本不敢想，要是大人们再横插一脚，会不会更加地刺激周序。
“他说，他要去平辰大学学医。”哭也哭过了，发泄也发泄过了，从最初的难以接受，崩溃破防，发展到现在，周序发现她居然能慢慢地镇定下来，甚至还在这里和第三个人条理清晰地复述一遍。
周序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干眨眼，也不去管陈嘉禾是站着是坐着：“其实我不理解，难道我还会阻拦他去哪里，去学什么吗？有了想法和变动完全可以直说，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我也是无意间听到他和家里人打电话才知道的。”陈嘉禾踱步走到周序面前，他内心清楚，周序吃软不吃硬，他只要肯稍稍示弱装可怜，那她就绝对不会生自己的气，可这事他也理亏，更不想成为继谢祁之之后第二个戏耍她的人，“姐姐，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们自驾游的前几天。我当时也很震惊，但我知道，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
“谢祁之他就是吃准了这些，所以我不问，他就不说！真不知道他想瞒到什么时候！”
周序也很想去找一个出气筒撒撒气，但她难道要去怪眼前这个大半夜不睡觉，特意跑来安慰她的人吗？
况且，当事人自己做的好事，自己都在装傻。旁人但凡是有个情商的，可能都不会去多嘴当这个坏人吧？
周序调动起浑身的气力，懒洋洋地在床上翻了个身，脸朝下往胳膊抹了一把又再次悄无声息流下的眼泪：“你回去睡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姐姐，你不会做什么傻事吧？”要想去追寻一个人的步伐，其实有的是法子。就好比眼下，陈嘉禾的脑内就冒出来了一个最是现实可行，但同时又是最幼稚极端的想法。
万一呢，周序她做出了放弃录取，重新复读的决定该怎么办……
“我还没有那么傻。”周序整张脸都埋在了被子里，以至于她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我这种水平，今年能考上北华大学，明年可就不一定了。”
再怎么稀罕一个男人，也不至于为了这个男人就放弃触手可及的大好前程以及已然到手的装逼良机吧。只是，这口气怎么想，怎么觉得咽不下去。
明明这个所谓男神已经是志在必得了，凭什么啊。
周序越想心里越难受，就好像嗓子眼里飞进去了只苍蝇，吐是吐不出来，咽是更不可能咽得下去。
“哎呀，好烦啊！我真的要破大防了！”周序抓着被子的两端，又从床的这头滚到那头。难过伤心的情绪只是一时的，可在这些之后，是长久的心烦意乱。
周序整个人竟然体会到了一种堪比失恋的长痛。仔细想想还真是可笑，连恋都没恋过呢，哪来的失恋感呢。
但是现实往往就是这样狗血。它可以一键到位，让你在得不到爱情的甜蜜之余，却体会到了恋爱中的酸涩和后期的乏味。
周序在床上滚得自己的眼前都有点发黑的时候，一双大手强有力地控制住了她的动作：“姐姐，你有没有想过……”
周序像只刚刚破茧的蝶，艰难地试探着抬起头来，却又转瞬无缝跌入陈嘉禾那一双看似饱含着万千深意的眼眸里：“或许，你可以换个人喜欢呢？”
讲真，这话说得就很没有依据了。
如果感情是可以轻易换人选的话，那影视剧里那些主角们何必非要爱得死去活来，甚至还为此牵扯出什么你恨我来我杀你的情节呢？
周序摇了摇头，认命似的哀嚎一声，继而把自己瘫在床上，毫无形象地摆成一个大字：“你骂我吧！我没出息，暂时还没这个想法……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就算是有，我也挑不到那样的人啊。”
两条腿的男生好找，难的是要找到谢祁之那样长得又帅，为人又温柔阳光，最重要的是，身边还没有一群莺莺燕燕的。
要满足这么多条件的，那可就难了。这一时半会儿的，让她上哪儿去找啊！
周序的苦恼，陈嘉禾全部看在眼里，他盯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周序，好半天嘴角才牵出了一抹苦涩又尴尬的笑容。
都到这会儿了，他在她的心里，还真就跟个透明人一样吗？不管她是真心从来没有把自己纳入过选择范围内，还是装傻想要蒙混过关，都没有关系。
窗户纸这种东西，本身就是用来被捅破的。
陈嘉禾深吸一口气，缓缓在周序的面前蹲了下来：“姐姐，我的意思是……”
忽然，一段异常聒噪的音乐插了进来，是周序高中毕业后一改常态新换的铃声。
周序对他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然后一边皱着眉头，一边嗓音低若蚊蝇地接了起来：“你打来是想说什么？”
都不用去看来电显示到底写的是什么，光听这种说话的口吻，都能联想到电话那头是什么情形。
至于周序本人嘛，嘴上说着生气的话，可在谢祁之打来的那一刻，她似乎又原谅了什么。果然，偏爱一个人，就是会轻易地原谅对方的很多哪怕放在别人身上都是很严重的错误。
是出现的时机不巧吗？是他们遇到的打开方式不对吗？为什么一切似乎都在一开始，就注定了谢祁之才是那个被偏爱的对象。
可世上真的有什么是注定的吗？未来尚未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人见过它的具体形状，那就都不是注定。
陈嘉禾缓缓掀起重若千钧的眼皮，然后在周序震惊的视线中，头重脚轻地栽在了周序的床上。
“陈嘉禾！”周序的手机砰的一下砸在床单上，电话那头一时只能听见断断续续的杂音和呼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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