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见男孩的神情有所凝滞，路易吉忍不住坐过来些，谁料他霍然抬起头，红眸直视自己，“我并非是故意隐瞒自己的名字，我叫艾凡，但是请问阁下为何要帮助我？”
路易吉见状勾了勾嘴角，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推出，“因为我们是同类。”
艾凡微微扬起了一边的眉毛，他不相信。
只见路易吉端起玻璃酒杯，微微晃动了一下，缓缓道，“你刚才告诉了我你的名字，为什么呢？”
“也许并不是真名呢？”艾凡算是开了个玩笑，稍微放松了些，将绷直的背部靠在床头，直勾勾地盯着银发男人，因为他注意到对方似乎有点不太愿意直视自己的眼睛，“不管怎么样，首先我得道谢，感谢您将我从处刑人手中救出。”
“救出？我姑且当你在开玩笑好了。”路易吉将酒杯放在桌面上，“我的确想救你，但事实上，救了我们两个的，是你自己。”
艾凡跟随路易吉的视线看向了自己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右手臂，最开始他并没有“感觉”疼痛，他本以为是伤口处理的太好，或者被包的太紧实，可到了现在，他才后知后觉——
他根本就感受不到自己右手臂手肘以下的存在了。
“虽然不知道你是哪儿学来的这种献祭血肉的魔法。”捕捉到艾凡微微裂开的表情，路易吉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点，但更多的还是对这道魔法的后怕，“如果那时的你没有掌握好分寸，也许你整个人都没了。”
“可我……”男孩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他又看了男人一眼，似乎是在考虑自己究竟要不要向眼前之人交付信任，但最后求知欲还是压倒了一切，“可我，并未学习过此类……魔法……”
“也正常，有可能只是‘先天魔法’的一种。”男人毫不在意，“记得你那时的状态也很恍惚，饿过头了还没有吃到优质食物，就算导致自己完全受本能驱使也是很正常的。”
艾凡呼吸一滞，他现在完全认同了这个男人与自己是“同类”的说法，可自己对他所讲的知识一无所知，那么，要不要问出来呢？
“别告诉我，你不但不知道什么是先天魔法……”见男孩的神色哪怕尽力掩饰也透出不对劲，路易吉心中咯噔一下，“不是吧，别告诉我……”
艾凡只是沉默，当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虽然被污名为‘恶魔’，但是我们的本质仍然是‘精灵’，我们先天就具有与魔法的亲和力，并不像人类那样需要重新获取……除非！”一个可怕的猜测从路易吉心中浮现，虽然他也不是没见过此等先例，但是……
“吉尔先生，正如您所猜测的那样，我……曾经是对此一无所知的，人类。”
男孩坐直了身体，鲜红的眼眸透出一种足以压垮任何生命的悲哀。
我，大抵是死了吧。他心想，毕竟在临死之际，他已经把自己的全部献给了那个不知名的存在者，那，大概就是恶魔吧。
我，真的还活着吗？男孩试图拆开绷带，却摸到了骨骼的质感。
他的右手肘以下，确实变成了白骨……可自己却并没有感觉到疼痛，果然是因为自己……已经并非人类，也并非活着的生命体了吧！
“哦，不，魔神在上……”银发男人被那种绝望所感染，他想起了很多事，有个同样有着如此哀伤眼神的身影与眼前的男孩重叠，在头脑有所动作之前，路易吉伸出手抱住了男孩——
“不，你还活着。”
艾凡心头猛烈地颤动了一下，但他很清楚这份安慰并不属于自己，于是再一次忍住了泪水，静静等着男人自己从那份情绪里走出来。
谁料男人只是更加抱紧了男孩，导致艾凡只能轻轻推开了对方，可路易吉也没有觉得一丝一毫的尴尬，而是一本正经握住艾凡的肩膀，“魔神在上，我现在，必须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艾凡：？
***
直到坐上马车的时候，艾凡还有些不明所以，毕竟他并没有完全信任这个所谓的“同类”，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一定”要帮助自己。
不过，在被塞进车厢之前，名为路易吉的执事并没有向艾凡有所隐瞒，基本上是有问必答。
“那个地方有点远，坐马车一方面轻松一些，也会安全一些。”路易吉先是领着艾凡去了另一间豪华得多的卧室，似乎是宅邸的客房，随后执事先生从衣箱里找出了一套西服三件套，“你的外衣之前被我洗了，你先穿着这个去见她。”
艾凡单手接过衣服，随后在路易吉的帮助下将其穿上，居然尺寸刚好，也因此疑惑更深，他知道这种级别的客房的确会有可能常备这些，但是……“你把衣服借给我，不需要经过你主人的同意吗？”
“唔……因为我并没有主人。”路易吉给艾凡扣上最后一颗扣子，熟练的动作让男孩无比确信对方的确从事过执事相关工作，“我过去的确因为生计问题，短暂地学习过这些。”
“很好，看起来很精神。”路易吉满意地看着男孩，艾凡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类似于给洋娃娃打扮好了之后的满足感。
“这家宅邸的老爷曾经是我的雇主，但他临死的时候把房子留给了我。”吉尔并没有过多的解释，但艾凡似乎嗅到了一些其他的秘密——
比如，路易吉似乎在对外营造出这件宅邸仍然有某位贵族居住的假象：房间一尘不染不说，虽然只有一位执事，但维持一个贵族家庭起居的其他物资依然被好好准备着，食物、花园、马车和瓦斯灯都有按时整理和消耗，就好像……
更多的细节，艾凡强迫自己不要去继续思考，而是抱着自己的右手臂登上了马车。
“我们等下会穿过白梨舍大街，到两个街区外的鸬鹚街拜访月见女士。”吉尔也登上马车，并坐在了艾凡对面，“中间可能会遇到巡逻的‘猎犬’，但是没关系，你不用出声，我来摆平。”
“猎犬？”
“你过去可能经常听见那群神棍们说什么‘要扫除这世间的一切罪恶’之类的混账话。”吉尔所说的神棍就指的是圣陆恩斯教会的神职人员，“我说的猎犬包括他们手下的‘蝙蝠’，但不只是他们……针对我们【灰精灵】的敌人有很多，无法一一列举，下次再给你细说，”
同时，吉尔也给艾凡普及了一下关于【精灵】的常识：
精灵，又被称为【幻想种】，特指与人类区别开来的，具有魔法能力的知性生命体，起初对于人类来说，他们并没有好坏之分。
“据说在更遥远的年代，人类和精灵曾和平共处在这个世界上。”
“但是现在，我们灰精灵和亡灵以及半死的吸血鬼被一齐称为‘恶魔’，受到了人类的驱逐，不管是神棍还是某些猎犬都很不得杀尽我们。”
艾凡聚精会神地听着，同时不时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而路易吉也耐心地为他讲解，即便他自己对于这方面的历史也只是半桶水。
“精灵和人类最本质的区别就是，我们‘生而知之’——也就是先天就知道某些特定的知识和部分魔法的运用，这种魔法就是先天魔法，而需要后天学习的就是‘后天魔法’。”
“即便人类的世界已经快要将魔法和神秘遗忘……”路易吉突然看向了马车的窗外，艾凡也跟着看了过去，他们刚穿过白梨舍大街，进入了商业区，这里的瓦斯灯是最为普及的，此时天色渐暗，整个街区却如同白昼明亮。
艾凡知道，这个街区是旧居民区新商业街，长街的尽头就是斯诺菲尔德市最大的蒸汽锅炉的所在地，为整个城市提供运转的动力，而长街两边的古老大理石房屋虽然已经不复往日光彩，但缠绕着它们的，像是蛇又像是藤蔓的锈色管道让它们再一次充满了怪诞的生命力。
事到如今，艾凡觉得吉尔说得有一定的道理，人类的确不再需要魔法的神秘也可以创造“奇迹”，人类征服了夜晚，甚至即将征服无尽的汪洋大海……
“但是，神棍们除了蒸汽，还有一件东西……这件东西，是的，就是这件东西使得我们的同族们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生活着，那就是——”
但在吉尔说出答案之前，两人乘坐的马车突然停下了。
“先生，是巡逻队。”车夫对路易吉道，随后一张布满络腮胡的笑脸把自己塞进了车窗。
“哟，这不是唐迪司老爷家的执事大人嘛……这位是？”
那个男人看向艾凡上下打量，在他打算说些什么之前，吉尔率先回答道，“这位少爷是老爷家的客人。”
“哦哟。”男人把自己的大饼脸往外扯了扯，“这可真是失礼了，尊贵的小少爷，您来自哪个家系呀？说出来让咱们瞻仰一下？”
“戴蒙！”路易吉突然厉呵出声，“谁允许你对我们老爷家的客人如此无礼？！就算是巡逻队也得顾忌贵族的脸面！”
被吉尔称为戴蒙的男人翻了个白眼，“好好好，贵族的脸面是吧？行，我不刁难你们，但行行好让我们完成自己的工作，可不可以？！”
“处刑人又杀了几个流浪儿。”男人说得轻描淡写，同时瞥了艾凡一眼，“他们的尸体不小心吓到了‘那位’修女小姐，因此巡逻队正在排查。”
他咧开一个让艾凡汗毛倒竖，毛骨悚然的微笑，“这可是主教大人的命令，让我们好好‘看看’……”
“究竟谁是藏在斯诺菲尔德的杀人恶魔呢？”
话音刚落，马车外另一位牧师打扮的男子走了过来，神情倨傲地冲戴蒙点了点头，戴蒙便耸了耸肩离开了车窗边，但艾凡注意到他始终将手指放在自己腰间别着的手枪上。
“两位先生，你们好。”牧师站在车窗外，向车内的两人伸出了手，“遵循主教大人的命令，在下会检查一下两位的信仰是否纯粹，是否存在见不得人的恶念。”
“以及，是否与那个大恶魔存在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别担心，神会指引你们；不会有痛苦，只是检查，除非……这时候我们才会试行‘净化’裁决。”
艾凡立刻屏住了呼吸，随着牧师的手离两人越来越近，他第二次对这一类人产生了恐惧，要知道第一次还是“那个夜晚”之前，然而——
只见银发执事不慌也不忙，只是艾凡的余光中看见，路易吉将缠在手肘上的某样东西捏在了手里……
但那是一枚倒逆的银色十字架。
出现～[撒花][撒花]
明天还有！[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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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精灵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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