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脸,都是这张脸.......”
眼前浮起一张宜喜宜嗔的精致芙蓉面,陆袖跪在地上,痛苦地揪紧了头发,恨得简直要吐血。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没有那么一张漂亮脸蛋......好不容易想办法弄走一个陆纭,孰料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兰氏子!
自己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真的是......好不容易啊......
苍天啊,你为什么对我如此不公?!
过了好半天,陆袖终于冷静下来,放下捂着脸的手,冷冷道:“还在门口愣着做什么?快进来,伺候我上药,梳头,更衣。”
顿了顿又道:“把门关仔细了。”
“唯。”呆在门口的小仆阿枝这才如梦初醒,急忙应声跑进屋里来。
因为今天府里有宴会,请医并不方便,阿枝就被陆袖打发着先去取些药膏子,所以他刚才没在这里,也就不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
他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可结果回来一看,屋里一片狼藉,其他仆人一个不见,只有袖郎君低着头跪在那里,地上还有血迹,顿时把小阿枝惊得一个魂飞天外。
好在袖郎君开口吩咐他做事了,看起来好像也没事,于是阿枝急忙收拾好心思,进来服侍自家郎君。
陆袖冷着脸任由阿枝伺候,脸、手和脖颈被避开伤处用温水细心擦拭过,又仔细抹了药膏,伤口火辣辣的感觉顿时消去不少。
身体好过了,陆袖的情绪也平静了许多,这才有心情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做。
实际上,陆袖早已意识到,今天出现在夜宴上的兰家子,并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陆纭。
虽然当年在他的授意下把陆纭偷送出去的那两个仆人,后来被陆袖秘密查到死在了异族人手上,但就凭陆纭那张脸和懦弱胆小的性格,恐怕不是被异族人掳走,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他不可能会逃出生天,更遑论摇身一变,成为另一个人了!
再说,跟陆纭朝夕相处这么多年,陆袖深知这个美貌非凡的少年早被养废了。娈宠一般的玩意儿,充其量就是一件珍贵些的玩物,离了饲主的饲养就会立刻枯萎,实在上不了台面。
正是因为对原本的陆纭太过熟悉,在从兰小郎君那张与陆纭极度肖似的脸的震撼中清醒过来之后,陆袖很快意识到,他们是两个人。
但是就算这样又能怎么样呢?只消看一眼陆醇那着迷的样子,陆袖就知道,对陆醇而言,别的且不说,单只那一张脸就够了!
更何况,这兰氏子风姿极盛,气韵绝俗,比那个唯唯诺诺的陆纭,吸引力何止高了几倍?!
陆袖一时心中大恨。
片刻后,他却又诡异地笑了起来。因为这酷似陆纭的兰小郎君身份极为贵重,岂是一般的娈宠玩物可比的?!一旦陆醇对他出手,恐怕会招来世家门阀的激烈报复吧!
怒气冲头,陆袖反而觉得痛快起来。
小仆阿枝胆战心惊地看着袖郎君一会儿咬牙一会儿笑的,心中很是担忧。
一时给主人洗漱完,换好衣裳梳完头,见袖郎君还是一直盯着铜镜死命地看,既不抬头也不说话,阿枝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几下敲门声。
见袖郎君理也不理,恍若未闻,阿枝只好蹑手蹑脚地摸到门边,打开门一瞧,外面却是一个人也没有。
阿枝狐疑地走出门外,四边张望了一番,也没发现什么异样。没办法,他正要回去,脚下突然踢到了一个什么东西。
片刻后,阿枝匆匆跑了进来,小心翼翼道:“袖郎君,刚才不知道谁送了一封信过来。”
陆袖冷眼扫过去:“什么信?”
阿枝摸着脑袋道:“小奴不知。刚听到有人敲门,可出去一看却不见人影,只有这封信哩......哦,还有压在信上的小罐子。”
陆袖盯着那封信瞧了片刻,突然道:“你打开看看。”
阿枝莫名其妙道:“可是,郎君,小奴不识字啊。”
“哪儿那么些废话,让你打开就打开!”
见袖郎君今天异常的可怕,阿枝不敢怠慢,急忙抽出信笺,展开看了一看,然后又一脸无措地抬头去看自家郎君。
“还有那个小黑罐子!”
“唯。”阿枝又手忙脚乱地揭开罐口瞧了瞧:“郎君,好像是药膏子哎,味道还怪好闻的哩。”
陆袖观察了片刻,见阿枝没有中毒之类的反应,这才把信拿了过来。
信笺是洁白缜密的蚕茧纸,显然写信的人很用心。陆袖扫一眼纸上的内容,面色陡然大变。
他猛地站起身来,跑出门外四处查看,好半天才面色复杂地走了回来。
这处院落很小,院门本来就没人看着,只定期有人过来洒扫而已,他先前又把仆僮们都赶跑了,因此到底是谁送了这封信过来,已经没办法查了。
再打开罐子瞧了瞧,里面的膏体莹润细腻,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垂眸思忖片刻,陆袖道:“阿枝,你去找块面巾子过来。”
面巾?阿枝一愣,瞄到袖郎君脸上的伤,这是要遮一遮的意思?于是急忙应声跑了出去。
陆袖重新展开信纸,上面几句情诗映入眼帘: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比目鸳鸯真可羡,双去双来君不见?
下面是一行约他见面的小字,另附有药膏的用量用法。信尾没有落款,只有一方小印。
陆袖认得这小印,正是晁汶的私印!
这一刻的陆袖心中,可以说是掀起了一片滔天巨浪,十分不平静。不过这份不平静不是因为这份不寻常的邀请,而是因为那几句诗。
这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诗句,晁汶为什么会突然写给自己?难不成他在什么地方,或者什么人那里见过?那岂不是说明,也有人跟自己来自同一个时空?
陆袖首先排除了晁汶就是那个穿越者的可能。
因为在前些天的那场大变故中,要不是自己拼命相救,晁汶早就死在陆醇剑下了,所以他不可能是来自后时空的人。
那么,那个穿越者又是谁呢?
陆袖脑海中翻滚不休,思绪不宁,想起那几句情诗又被撩拨得厉害,简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怎么也不对。
想起自己赌气离开宴会厅时,晁汶看过来的担忧又关切的目光,陆袖一片冰寒的心渐渐变得温暖起来。
他有些意动,有心想去赴约,可又担心这封信是个陷阱。
陆袖原本想仔细辨别一下,看看这封信是不是真的出自晁汶亲笔。
可是之前因为察觉到了晁汶对自己的思慕之情,陆袖着实疏远过对方几年,直到前些日子那场变故之后,两人才再次熟稔起来,因此陆袖实在不太熟悉晁汶的笔迹。
好像乍一眼这么看过去吧,这字确实像是晁汶写的......
犹豫了很久,陆袖才下定决心。
他起身,对阿枝道:“你先回院子吧,我要出去散散心。要是有人问起,就这么回了就是。”
又再三叮嘱阿枝,绝对绝对不能把信的事告诉第三个人,否则当心他一条小命!把阿枝吓得连连点头。
于是陆袖蒙上面巾,找了个小灯笼提着,一个人悄悄出去了。
走到宴厅附近的花园外面,陆袖把灯笼熄了,放轻脚步,特意沿着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慢慢往前走。
快到约定的那处凉棚时,陆袖停住脚步,没再继续向前,反而绕到附近的一个小土坡背面,小心翼翼地往棚子那里看,果然见到一个瘦瘦高高的人影站在那里。
仔细看对方的身形衣冠,正是晁汶!
陆袖顿时放下心来,重新绕回原路,径直走进花园深处的那座小凉棚,在晁汶面前显出身形来。
“先生。”
细月如钩,月色朦胧不清,即便如此,晁汶仍然一眼将他认了出来:“元绣。”
佳人如约而来,晁汶心头一热,忍不住往前走近几步,看了看陆袖遮脸的面巾,又疼惜道:“元绣,你的伤......现在怎么样了?上过药了吗?”
陆袖理了理面巾,低下头,默默不语。
晁汶低声道:“我那里有盒上好的药膏,用了不会留疤,刚才已经派人送去你院子里了......还有孟良医与我交情不错,今日天色已晚,明天一早我就请他给你好好看看。”
陆袖想起方才跟信一起送来的药膏,疑心彻底释去。
晁汶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郑重道:“总之,这件事.......你放心!”
这句话说的没头没脑。说话的人含糊其辞,听话的人却瞬间意会。
陆袖忍不住高兴,又有些得意,心道:被毒士晁汶盯上了,兰家小儿,你可自求多福吧!
这么想着,陆袖小声道:“那就......多谢先生了。”
“元绣,你还要跟我这么生分吗?”
见晁汶一步跨前,陆袖受惊一样想要后退,却被对方一把握住双肩:“‘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元绣,你既然都这么说了,何必再继续躲我?”
陆袖一脸的莫名其妙,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等等,晁汶是从哪里听说的这两句词?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唐·卢照邻《长安古意》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宋·李之仪《卜算子·我住长江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1章 暴君与美人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