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记得送束白色玫瑰
“你要去他家？”马克穿着睡衣，端着咖啡，拿着面包，站在亚历山大卧室门口，看他整理发型，“会不会太快了？”
“我只是去画画。”
“你指望我相信你的借口？”
“我们做了交易，我教他滑雪，他做我的模特。利萨伯居然几十年没下过雪了，你敢相信？”
“那是个海边城市，有湿气，但没冷空气，当然不下雪。”
亚历山大拿起钱包走出卧室，背上斜挎包，“不用等我吃饭了。”
“路上小心。”马克目送他出门，低头喝咖啡，“给他买束花。”
五秒钟后，亚历山大打开门，“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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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束如何？”花店小姑娘从水桶里拽出一束白绿色相间的玫瑰，总共有六朵。
亚历山大很满意，“能包装一下吗？我是送人的。”
“当然可以。”
花店小姑娘捧着玫瑰走进花店里，挂着各种颜色各种样式的包装纸和丝带。除了亚历山大，还有三名游客在挑花。
“用白色和绿色的包装纸，黑色的丝带行吗？”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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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山大捧着花束，坐在电车里，招来许多乘客好奇的目光。
电车贴着地面，沿着铁轨行进，发出“咔啷咔啷”的声音。感觉有些热，乘客们打开窗户，让凉爽的风吹进来。
因为电车只在市区外围的郊区行驶，沿路商业建筑不多，更多是住宅房屋，没有旅游景区的感觉，乘客们也都像本地人，眼神里只有疲倦，非常有生活气息。
上一次乘坐，亚历山大并没注意到这些，天太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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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站点时，乔已经等在那里了，朝他挥手。
“你来接我吗？”亚历山大很惊讶。
“这里容易迷路，我担心你找不到地方。”
乔歪头看亚历山大怀里白绿相间的玫瑰，很难不注意到。
亚历山大把花束举到乔身前，“给你的。”
“给我？”
“你说过喜欢桑弗洛尔的《玫瑰》。”
乔接过花束，“哦。”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不论怎样都有点尴尬。
亚历山大也很尴尬，他做的是不是有点多了？
“咳咳，走吧？”
“嗯，跟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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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带着亚历山大穿越住宅区。
这里白天和夜晚不像是一个地方，白天看，没有霓虹灯的装饰，更破，更像贫民窟了。
很多门店都关着门，坐在休闲椅里的中年人和游手好闲的年轻人，路两侧的公寓楼传出夫妻吵架和婴儿哭闹的声音。
亚历山大想画下这些，真实的**拉，不止教堂、游客和田野，还有贫穷的市民。
亚历山大走进公寓时，忍不住去看大门和墙上的破碎，估计这栋房子的年龄比自己都大不少，走进电梯时，听到生锈的金属摩擦的声音，心里“咯噔”一下，这破电梯能承受两个成年男人的重量吗？
来到四楼，亚历山大稍微放心一点的是，卫生还可以，就是各家门前都堆了不少杂物。
“后悔吗？”乔笑着问。
亚历山大顾左右而言他，“这样的旧房子一定见证过许多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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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门，乔领着亚历山大进入房间。
客厅一分为二，一侧是乔的工作台和画具，另一侧是拉斐尔的工作台和摄影器材。
这里比亚历山大预想的好多了，没有脏的像垃圾回收站，但房间里摆满了杂物，画具和书籍堆的满当当，特别是书籍，杂志、文学小说、画册等等。
亚历山大没看到拉斐尔，“只有你自己在家？”
“拉斐尔去健身房了。”
亚历山大走到墙角，堆积如山的画布和画纸前，脱掉外套，蹲下，翻看。
乔把玫瑰花放到水池里，回头就看见亚历山大在看自己的画，不敢上前，怕看到他失望的表情。
乔的作品中最多的是利萨伯的海景、**拉的城市街景、农村。用色偏保守，但质感不错。
亚历山大非常喜欢乔在大海、天空、田野、树林上的调色，给人一种静静的美好感，看完之后，内心会变得平静，获得治愈。
这类画在市场上能卖的不错，但学院派会觉得过时，可能就是这个原因，乔没有被录取。
第二多的是水果和花卉。
葡萄、橙子、芒果、柠檬、桃子、杏等等，还有些亚历山大认不出的水果。花卉的种类就更多了，薰衣草、月季、绣球花等等。
这些小幅的作品让亚历山大惊艳，水果和花卉的鲜艳颜色给了乔发挥空间，这些画是纯粹的颜色盛宴。
第三多的是人物和动物。多是画在速写纸上，而不是油画。
一对比很明显，乔在人物上差了许多，表情和动作都僵硬，可能人体对他而言有点难，不过也因此塑造出了一种神秘感。有几张小孩的画还挺可爱的。
“乔？”
被亚历山大叫到，乔才慢吞吞走过去，像老师叫学生。
“你画的挺不错，我不是奉承，你的颜色非常漂亮。我觉得是因为人物画的不够好，有些面试官会通过这点来判断一个人的绘画天赋。”
“我画的人太僵硬了。”
“没关系，有的画家也不擅长画人，如果是面向商业的话，画自己擅长的就够了。”亚历山大抽出一幅横向中等画幅大小的风景画放在画架上，颜色很漂亮，其余偏灰，和乔的气质有点像，温和、不激进，“我认为你很聪明，就拿这幅橙子树院子来说，房子和天空灰蒙蒙的，但橙子的颜色把这幅画救回来了。这是哪儿？”
“利萨伯的乡村。”
“和伯恩哈德完全不同，很有异域风情。你画的水果很漂亮，你喜欢吃水果吗？”
“水果的颜色很好看。”
“伯恩哈德太冷了，不适合水果生长，大部分都要进口，价格贵。但看着你的画，让我很有食欲。我画不出这种感觉，我小时候很少见这些，更别提水果种植园，只见过种土豆的田地，伯恩哈德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土豆了。”
“土豆很好吃。”
“可是天天吃啊！”亚历山大翻了个白眼，“总而言之，乔，这些画很有你的风格，优缺点也很明显，一点都不糟糕。不过，美术学院不太待见你这类的考生，他们想要培养的是改变未来格局的领袖型天才，你是属于现在的，我这么说不知道你能不能更理解。”
乔点了点头，“差不多。”
“你可以成为画家，只要你发挥自己擅长的方向，说不定比美术学院的学生卖的还好。纯艺不是条好走的路，我见过一些商业插画家，作品质量很一般，但卖得动。反而像我的师兄，现在在伯恩哈德开画室，我的同学现在和我合租公寓，在广告公司做设计，不是美术学院毕业就一定能成为画家。”
乔被点拨后，得到启发，感觉豁然开朗，果然和信任的人谈谈，心境和视野都会开阔许多，“我很高兴你能来。”
“我也很高兴能帮上忙。”
“你要喝什么？”
“有汽水吗？我想喝点甜的。”
乔从冰箱里取出一瓶柠檬味汽水，递给亚历山大。
“谢谢。”亚历山大接过汽水，咕嘟咕嘟喝下1/3。
“说来奇怪，我看你画的几张小孩还挺好的，很可爱，但是画成人就特别僵硬。”
“我不擅长和大人打交道，他们让我感到害怕。”
“可我们都是成年人。”
“准确说，是大人的世界让我害怕，时时刻刻都要小心提防，背叛、复仇、派别争斗，我不会这些。”
亚历山大突然有个想法，不知道乔画恐怖风格会怎么样？也许会很有趣。
“你要不要试着画一些恐怖的东西？”
“恐怖？”
“吸血鬼、狼人啊这种虽然是成人，但有幻想色彩。”
乔对这个意见很感兴趣，“怪物，挺有趣的，我喜欢恐怖电影。”随后笑着点了点头，“我会试试。”
“嗯？”
在一堆画布中，亚历山大注意到一抹绿色，放下汽水，抽出一张20X20的方形小画布，画中是一只黑色的绿眼睛小猫，戴着耳钉。
亚历山大感觉很熟悉，每天早上洗漱都能看见，除了没有耳钉。这样想，这只小猫真是越看越可爱了。
“这幅是丙烯吗？”
“嗯，随手画的。”
“这幅卖吗？”
乔以为亚历山大在开玩笑，“你想买吗？”
“也许会。”亚历山大举起画，和自己的脸同样高度，“这只猫和我很像！”
“那就送给你了。”
“你说真的？我可是真会拿走的，你别后悔。”
“不会。但是小心点，可能还没干。”
亚历山大把这幅画放在自己的外套上，已经属于他了，然后提起橙子树小院，放回画布堆里，准备画板和速写纸，准备今天的正事。
乔帮忙挪桌子，腾出作画的空间，“我该怎么做？”
亚历山大搬了把椅子，放在墙边，“你坐在这边。”
乔坐下来，让亚历山大一个人忙活。每个画家有自己的习惯，所以乔不干涉反而更好。
拉开窗帘，让自然光进来，亚历山大打开乔的笔盒，拿出炭笔，准备画，想起还有事，放在画架上，从工作桌上撕了两片纸，握在手里。
“先来一张简单的。”亚历山大第二次准备画，不太满意角度，再次放下画笔，走过去调整姿势和角度，退后检查，然后再调整，折腾了两三分钟才开始画。
亚历山大眼神专注，动作很快，几乎没有修改。
乔看着亚历山大，发现了他的另一面。
亚历山大发现乔的眼神变软了，紧紧地盯着自己，现在害羞的反而是亚历山大，努力从乔温柔的目光中回神。
当初有勇气提起这个建议实在是太好了。
亚历山大很块完成了第一张，只有线条和一点阴影，没有太多细节，展示给乔看，“怎么样？”
乔起身走过来，露出笑容，原来广场上游客找人画画像是种感觉，和照片很不一样。
“很好看。”
“第一张找找感觉，第二张我想加点东西，加点适合你的东西。”亚历山大环视一圈，看到厨房水池里的白色玫瑰，“试试玫瑰，还有衣服。”
“衣服？”
“你的衣柜在哪儿？”
“卧室里。”乔指了下卧室的门。
卧室里有两张床，这个公寓不大，只有一间卧室。不过学生宿舍也有两人间，没必要大惊小怪。
亚历山大问，“这两个柜子哪个是你的？”
“靠墙的。”乔回答。
亚历山大打开衣柜，大部分是浅色，和自己大不相同，选了件浅蓝色的衬衫递给乔，“穿这件。”
“好吧。”
乔脱掉身上的白色卫衣，接过蓝色衬衫。
亚历山大咽了口口水，没想到乔直接在自己面前换了衣服，吓得赶紧离开了卧室，“我去给玫瑰剪刺。”
乔和拉斐尔住在一起，习惯了在别人面前换衣服，再说都是男人，忘了亚历山大第一次来自己家。
亚历山大用厨房剪刀剪花茎上的刺。他刚才的表现太慌张了，男人的上半身不是经常见吗？夏天海边、泳池到处都是只穿一条泳裤的男人，有什么稀奇的？
镇定！镇定！
“啊！”手被玫瑰的刺扎到了，还好没流血。
乔换好衣服，回到客厅，坐在靠墙的椅子，看亚历山大把玫瑰抱过来。
“花朵朝我这边。”调整好乔抱玫瑰的姿势，亚历山大清了清嗓子，说，“你去过希皮奥内美术馆吗？”
“当然去过。”
“你记得有幅卡拉瓦乔的作品，一个少年抱着水果篮？”
乔点头。
“我想画另一个版本的。”
乔低头看玫瑰，“我要学那个少年的姿势吗？”
“随便什么姿势都可以，舒服一点就行。”
“我知道了。”
亚历山大坐到画架前，咳嗽了一下，“还、还有，你的衬衫。”他只是致敬偶像，才不是自己想看呢！
乔想起那幅画，脸瞬间红了，刚才那么痛快地在他面前换衣服，现在拒绝的话，显得自己很做作，于是一只手松开玫瑰，解开衬衫的扣子，露出肩膀。
亚历山大后悔地想扇自己，这样还怎么专心画画啊！！
大师就是大师，能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事。
冷静！他也是专业的，不能被这点小事击倒。乔刚刚还毫不顾忌地在自己面前换衣服，表示他不在乎这些啊，都是男的，看看又怎么了？沙滩、泳池到处是只穿裤衩子的男人，有人说什么了吗？谁家电视台转播游泳、跳水比赛男的穿西装？自己是在工作，抛弃杂念，想越多越奇怪……深呼吸，深呼吸……
亚历山大猛地抬头，绷着一张严肃的脸，“开始吧！”
“哦、哦。”乔被亚历山大突然的表情变化惊到了，天才的想法果然不是自己这种凡人能琢磨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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