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夏千外的众人相继离去后,主院正堂内的烛火渐次黯淡,仅余下两盏长明灯在檐角摇曳,将青砖地映得忽明忽暗。
夏千抬手理了理的衣襟,指尖触到领口绣着的暗纹——那是夏家世代相传的“护灵纹”,针脚细密却带着几分陈旧的磨损,像极了此刻压在她心头的重任。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踏出正堂大门,晚风裹挟着庭院里桂树的冷香扑面而来,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些。
可这松弛不过一瞬,眼角余光便瞥见西侧的老槐树下立着一道身影。
那是位少女,身着墨色劲装,领口与袖口滚着银线绣的云纹,正是锦家子弟独有的服饰。她怀中斜抱着一柄剑鞘,鞘身是深海沉木所制,泛着温润的暗光,剑柄上的宝石在暮色里隐约闪着冷芒。
少女倚着树干,身姿挺拔如松,墨发用一根银簪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颊边,却丝毫不减她身上的凌厉之气——那是常年握剑的人独有的气场,像未出鞘的剑,锋芒藏在鞘中,却依旧让人不敢小觑。
“看服饰是锦家人没错了。”夏千在心底暗忖,脚步未停,只想尽快离开这略显压抑的庭院。
她与锦家素来无过多交集,此刻不愿无端生事,可刚走了两步,身后便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像碎冰撞在玉盘上,清晰而锐利:“你就是那位夏小姐吧?”
声音不大,却让夏千的脚步硬生生顿住。她知道此刻再回避已是不妥,便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少女身上。
少女的眉眼生得极美,眼尾微微上挑,却因眼神太冷,添了几分疏离感。
夏千没有刻意放软语气,只是淡淡颔首:“是我。不知这位小姐有什么事?”她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仿佛只是在应对一个寻常的陌生人。
那少女见她这般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似嘲讽又似探究。
她不再倚着树干,直起身来,将怀中的剑鞘握在手里,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她迈步朝夏千走来,每一步都踏得极稳,墨色劲装的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摆动,带起一阵细微的风声。“我就是想知道,”少女在夏千面前站定,两人之间不过三尺距离,她的目光像带着重量,直直落在夏千身上,“这位夏小姐是否可以真的带着所有人的希望,护住一切?”
“你什么意思?”夏千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能听出少女语气里的质疑,却依旧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反问。
她知道自己是夏家这一代唯一的嫡系,下一任家主,有这重要使命的人,可此刻少女眼中毫不掩饰的轻视,还是让她心头泛起一丝波澜。
可眼前的少女丝毫不理会她的忍耐,反而往前又逼近半步,声音里的冷意更甚:“一个从小被娇养的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连剑都未必握过几次,有什么能耐护住民生,护住这片土地?”
她的话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向夏千最在意的地方——是啊,她从小体弱,因夏家诅咒的缘故,连重物都举不起,只能靠着吃药来调理身体,外人眼中的“娇养”,不过是她无法言说的无奈。
夏千的指尖微微蜷缩,袖口被她攥出几道褶皱。
她抬眼看向少女,眼神里终于多了几分锋芒:“能否护住,不是靠嘴说的。”话音刚落,少女便要开口反驳,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怒火在无形中滋长,只差一点火星便能点燃。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锦宏爽朗的笑声:“夏小姐,等等!差点忘了件正事!”夏千与少女同时转头望去,只见锦宏与夏觅崔并肩走来
锦宏走进庭院,一眼便看到剑拔弩张的两人,他快步走上前,伸出双手,一手按在夏千的肩膀上,一手按在少女的肩膀上,力道不轻不重,恰好将两人隔开些许。“你们这是干什么?刚见面就剑拔弩张的,可不像样子。”
他说着,按在两人肩膀上的手突然松开,随后背到身后,转身看向夏千,语气变得郑重起来,“夏小姐,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养女,锦舒禾。”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夏千,又看向锦舒禾,继续说道:“这次的重任不凡,你一路上会遇到许多凶险,有心怀不轨之人。
夏家子弟因诅咒的缘故,身体大多孱弱,夏小姐你也是,终究还是需要人在旁照料。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派舒禾随你一同前往,她的剑法在锦家年轻一辈里是最好的,有她在,我也能放心些。”
锦宏的话刚说完,庭院里便响起两道几乎同步的声音:“哈?!”夏千瞪大了眼睛,看着锦宏,又转头看向锦舒禾,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她怎么也没想到,锦宏会让这个刚见面就对自己充满敌意的少女陪自己同行。
而锦舒禾更是直接皱起了眉头,墨色的眼眸里满是抗拒,她看向锦宏,语气带着几分不解:“我……”
可锦宏像是没看到两人的神情,也没听到锦舒禾的话,继续说道:“年后你们就准备准备,去预天策汇合。玄天长老会在玄天大镇前,将分散的灵石图交给你们,还会交代更多关于‘护灵’的重要事宜。此事关系到天下百姓,容不得半点马虎,你们两人路上要好好相处,互相照应,切不可因私人恩怨误了大事。”
夏千与锦舒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情愿。
夏千知道锦舒禾对自己有偏见,一路上怕是少不了摩擦;而锦舒禾则觉得夏千体弱,只会拖自己后腿,更别提两人刚见面就闹得不愉快。可她们也清楚,此事事关大局,“护灵”的使命重于一切,个人的情绪在这等大事面前,实在是微不足道。
两人沉默了片刻,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又几乎是同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却依旧透着郑重:“是,我们知道了。”
锦宏见两人应下,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这事就这么荒诞地定了下来,夏千与锦舒禾站在庭院里,晚风再次吹过,桂树的冷香依旧,可两人的心情却都复杂得很。
日子过得飞快,年前的忙碌仿佛还在眼前,转眼便到了年后。
元宵刚过,庭院里的红灯笼还没撤下,却已透着几分离别的萧瑟。出发去预天策的日子就定在今日,夏家的人都聚集在府门口,看着一身劲装的夏千,眼神里满是不舍。
夏夫人红着眼眶,上前握住夏千的手,指尖微微颤抖:“玉昀,路上一定要小心,照顾好自己。若是遇到什么难处,记得给家里传信,就算再远,我们也会想办法帮你。”
夏千反手握住母亲的手,轻轻点头:“阿娘,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等我完成使命,就会回来。”
夏家长辈们也纷纷上前叮嘱,有的给她塞了吃食,有的给她递了药品,话语里满是关切。
夏千一一收下,将这些牵挂都藏在心底——她知道,自己肩上扛起的,不仅是“护灵”的使命,还有整个这片土地的希望。
虽说出国游学的时候,家人也送过她,可那终究只是寻常的分别,而这一次,她要去的是未知的险途,要面对的是难以预料的危险,家人的担忧自然更甚。
夏千强忍着心头的酸涩,一一与家人道别,转身准备踏上马车。
按照之前的约定,夏桁会来带领她去预天策——毕竟夏桁是玄天长老的徒弟,对预天策的路更为熟悉。
可夏千等了片刻,却没看到夏桁的身影,反而看到一道墨色的身影从街角走来,正是锦舒禾。
锦舒禾走到夏千面前,依旧是那副冰冷的模样,怀中的剑鞘紧紧贴着手臂,仿佛那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夏千也点了点头,两人之间依旧是沉默,空气中弥漫着几分尴尬。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夏桁略显慌张的呼喊:“玉昀!等等我!我来了!”夏千与锦舒禾同时转头望去,只见夏桁又换了一身青色道袍,头发有些凌乱,手里紧紧攥着一叠黄色的符纸,正快步朝这边跑来。
夏桁跑到夏千面前,喘着粗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玉昀啊,对不起,我来晚了。我知道你今天要出发,怕你路上遇到危险,就熬夜画了些平安符,结果不小心睡过头了。”他说着,将手里的平安符递到夏千面前,那些符纸叠得整整齐齐,上面的朱砂印记还带着几分温度,显然是刚画好不久。
夏千看着夏桁真诚的眼神,心头一暖,接过平安符,轻声说道:“谢谢夏桁哥。我会好好带着的。”
夏桁这才松了口气,露出笑容:“那就好!有这些平安符在,肯定能保你一路平安!”
人终于到齐了,夏千最后看了一眼站在府门口的家人,深吸一口气,转身踏上了马车。锦舒禾与夏桁也跟着上了车,车夫甩了一鞭马鞭,马车缓缓驶动,朝着预天策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马车里的气氛很是微妙。锦舒禾靠窗坐着,将剑鞘放在腿上,目光看向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自始至终没怎么说话,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寒气,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而夏桁则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从上车开始,就一直在叮嘱夏千各种注意事项——“玉昀,你要是累了就告诉我,我们可以停下来休息”“玉昀,路上要安全”“玉昀,我这里还有些干粮,你要是饿了就吃点”……
夏桁的声音不算大,却在安静的马车里显得格外清晰。
夏千一开始还耐心听着,可听了半个时辰后,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心头莫名生出一股烦躁。她知道夏桁是关心自己,可这般絮絮叨叨,实在让她有些难以招架。
她悄悄瞥了一眼身边的锦舒禾,发现锦舒禾的眉头也微微蹙着,显然也被夏桁的话吵到了,只是她比自己更能忍,依旧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
夏千轻咳一声,打断了夏桁的话:“夏桁哥,我知道了,你不用太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累了,先歇会儿吧。”
夏桁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可能太啰嗦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好,那我不说话了,你也歇会儿。”说完,他便闭上了嘴,靠在车厢上,没多久就传来了轻微的鼾声——显然,熬夜画符让他消耗了不少精力。
马车继续前行,车厢里终于恢复了安静。夏千靠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从繁华的城镇变成了荒凉的山野,心里不禁有些感慨。
她不知道这一路会遇到什么,也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要集齐灵石,完成“护灵”的使命,她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只能一往无前。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几位公子小姐,前面就是竹林了,马车进不去,只能麻烦你们步行穿过竹林,预天策就在竹林后面。”
夏千三人下了马车,抬头望去,只见眼前是一片茂密的竹林,竹子高大挺拔,遮天蔽日,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竹林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带着几分神秘与幽静。
“走吧,穿过这片竹林,就能到玄天大镇了。”夏桁率先迈步走进竹林,夏千与锦舒禾紧随其后。
竹林里的路不算难走,只是地面有些湿滑,三人走得不算快。夏千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她能感觉到竹林里弥漫着淡淡的灵力,显然是有什么东西镇这,防止外人随意闯入。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眼前的景象突然豁然开朗。
三人穿过最后一片竹林,一座宏伟的城镇出现在眼前——那便是玄天大镇。
玄天大镇的城墙是用青色的巨石砌成的,高达十几丈,城墙上雕刻着复杂的符文,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光。城门上方挂着一块巨大的匾额,上面写着“玄天大镇”四个大字,字体苍劲有力,一看便知是出自名家之手。
预天策里人声并不算多,来来往往的大多是身着道袍或劲装的人,显然都是预天策子弟。
夏千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不禁有些震撼
就在夏千失神之际,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威严:“欢迎来到…预天策。”
夏千猛地回过神,转头望去,只见一位白发老者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
老者身着白色道袍,须发皆白,脸上布满了皱纹,却精神矍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仿佛能看透人心。他的身边站着一位少年,少年身着黑色道袍,面容俊朗,眼神锐利,腰间佩着一柄长剑,周身透着一股沉稳的气息。
反应最快的是锦舒禾,几乎是在听到声音的瞬间,她便下意识地拔出了腰间的剑,剑尖直指白发老者,动作快如闪电。
“你是谁?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我们身后?”她的声音冰冷,眼神警惕,显然是将老者当成了敌人。
“住手!”黑衣少年见状,立刻上前一步,伸出手,以极快的速度握住了锦舒禾的剑刃,阻止了她的动作。
剑刃锋利,少年的手掌被割破,渗出了血丝,可他却仿佛毫无知觉,只是看着锦舒禾,语气带着警告:“这位是玄天长老,不可无礼。”
就在这时,夏桁的声音也传来了,他快步走到少年身边,看着少年流血的手掌,有些着急地说道:“蔚师哥,你没事吧?都怪我,没及时介绍。”他说着,转头看向夏千与锦舒禾,解释道:“玉昀,锦姑娘,这位是玄天长老,是我的师父;
而这位是我师哥,蔚穂,他是我在预天策的同门师兄,也是三大家中渡魂蔚家的子弟。”
夏千这才明白过来,连忙上前一步,对着玄天长老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玄长老好,小女夏千,受……”话还没说完,就被玄天长老打断了。
玄天长老摆了摆手,目光落在夏千身上,眼神复杂,有欣慰,有期待,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担忧。
“我知道你的来意,”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威严,却多了几分温和,“你是夏家下一代的继承人及‘命定之人’,将会承担起‘救世’的重任。”他特意将“命定之人”和“救世”两个词说得很重,仿佛是在强调这两个词的重要性。
夏千听到这话,心中满是疑惑。她只知道自己要去寻找灵石,完成“护灵”的使命,拯救在未来将会发生的大劫,却从未听说过什么“命定之人”,更不知道“救世”是什么意思。
她刚想抬头询问,却又被玄天长老堵上了嘴。
“有些事情,现在还不是告诉你们的时候,”玄天长老看着夏千疑惑的眼神,缓缓说道,“在你们寻找灵石的路途上,自然会知道答案。但现在,你们只需要记住自己的使命即可。”
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张地图,递给夏千,“这是分散的灵石图,上面标记着各个灵石碎片的位置。你们需要将所有的灵石碎片收集起来,拼成完整的灵石。只有这样,才能化解世间的危机,救助百姓。”
夏千接过地图,展开一看,只见地图上画着红色的叉号,每个叉号旁边都标注着地名,显然是灵石碎片的所在地。
她看着地图上的叉号,又想起玄天长老刚才说的话,眼神从一开始的茫然渐渐变得坚定起来。她知道,这趟旅途注定充满艰险,可她没有退路,只能迎难而上。
就在这时玄天长老又开了口:“拼的人只能是你,切记一定不能被坏人拿到!时间不多了你们也该启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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