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夸张到那种地步，韦德。”
文森特虽然这么说，却也没否认她的说法。“到现在为止，我仅能操控一只麻雀将它眼睛观察到的画面实时呈现在卷轴上，而且这是有时效的。我们必须谨慎使用。”
奥乔亚低喃：“虽然限制很多，但这个魔法已经足够天才了。”
消耗魔力操纵一只动物的行动对魔女来说不是一件难事。可还要同时将它视线内所见的画面同步到卷轴上，这样所消耗的魔力是惊人的。文森特所创造出的咒语简直是对现有魔法的一种突破。
面对两位同伴毫不吝啬的赞美，文森特勾起唇角。但她很快将那份笑意压下：“多亏我近日来的突发奇想。如果不是这个，我们或许还察觉不到圣殿的怪异行动。”
她命令那只麻雀飞向高空俯瞰整个狮鹫小镇。这下所有人都能看清狮鹫小镇的现状。
蔚德：“是我的错觉吗？这里驻扎的圣殿骑士变多了。”
文森特摇摇头。
“新任的圣殿骑士团团长是一位对周边环境很了解的人。同时他也是……”
文森特顿了顿。
“——对魔女很了解的人。”
“他选择了从狮鹫小镇下手，说明他绝不是一个徒有其表、脑袋空空的草包。我们必须警惕他。”
蔚德：“能知道这个团长是一个怎样的人吗？如果能查到更多的资料，或许我们就能……”
她突兀地噤声。
因为蔚德已经在卷轴上看到了那个人。
——圣殿骑士长伊利沙白。
依然是那张粗犷的脸，剃不干净的胡茬让他看起来凶狠冷漠。和最初在边境森林救下他时相比，伊利沙白似乎变忧郁沧桑了许多。
蔚德依然记得自己和倍尔、还有伊利沙白在“三只金杯”酒馆里开怀喝酒的那一晚上。
没想到再次见到故人，却是在即将到来的战场上。
文森特一边观察蔚德的神情，语气谨慎：“……你认识他？”
蔚德看了一会儿卷轴，抬起眼，迟疑着回答。“不，算不上。”
“只是……碰巧一起同行过而已。”
“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我们有必要调查清楚他的背景、他的性格和习惯，这样就能预估到圣殿骑士团接下来的战术。”文森特。
卷轴上的伊利沙白摘了头盔抱在怀中。他站在小路中央，长久凝视着魔女之森的方向。
说不清内心是什么滋味，蔚德用两根手指默默按压住卷轴表面。
如果，伊利沙白再次见到了她，发现她属于魔女阵营，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对她挥剑吗？
半晌，蔚德忽然开口。
“他的名字是伊利沙白，是一个很负责任的骑士，诚实又有能力。我很确信，他是从原本的圣殿骑士一职一步步爬到团长的位置上的。”
“所以，不要对他掉以轻心。如果他伤害了任何一位魔女……”
“我们就要第一个除掉他。”
文森特点点头。“我知道了。”
在她们两个说话的间隙，奥乔亚因为原本的话题从单纯的魔法讨论发展到危险血腥的内容而脸色发白。她缩成一团，在位置上一言不发地偷偷来回打量两人，直到最后也没说任何附和的话。
尽管有这些麻雀可以当成小小的监视者，但魔女之森的周边依然需要建立巡逻岗哨。
蔚德负责挑选合适的魔女担任这个职责。被从火刑柱上解救下来的魔女里，有几位相当擅长这方面。
其中就包括欧文。
蔚德来检验巡逻岗哨是否发挥预期作用，躲在树后的欧文看到了她，惊喜地睁大眼睛。“韦德！”
蔚德笑着冲这个女孩儿张开怀抱。
即便欧文看到了她身后还跟着一位骑士，但没有多少迟疑，她像一只即将回归母亲怀里的乳燕一样高兴地扑到蔚德怀里。
“韦德……我一直都想说，真的很感谢你。”欧文说，“是你让我明白原来自己也有非常擅长的事。”
“你看，我可以感知到土地传来的微小动静。无论是树叶落下，还是昆虫爬动，我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欧文扬起头，小脸因兴奋而发红。
“虽然还比不上文森特那样厉害，但我已经很满足了！”
蔚德笑着摸她的头：“谁说的，你已经很厉害了。”
她俯身在小女孩儿耳边偷偷说：“别告诉文森特——我猜，她在这方面绝对比不上你。”
欧文和她对视一眼，两人的笑声都很欢快。
“我感觉自己成长了，嘿嘿。”欧文害羞地绞动手指，“太神奇了，在被你们救下来之前，我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发挥这样大的用处。我是说……你知道的，刚开始觉醒天赋的魔女都控制不好自己的力量，我们有可能会伤害到其他人，还有暴露后被圣殿抓走的风险……”
“那是因为没有人能教你们如何保护自己，保护别人。”蔚德抚摸她的脸颊，认真地说。“但现在不同了。我们有魔女集会，有无数个姐妹，我们可以保护彼此、依赖彼此。”
“……就像家人一样。”蔚德喃喃。
克莱因当初就是在一场事故中发现了失去母亲的蔚德，才将她带回魔女之森收作养女。
魔女的身份就是将她们最初联系在一起的那条无形的牵绊。
“……韦德。”欧文忽然打断了她的沉思。
她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有人来了韦德！我听得见，是圣殿骑士的脚步声！”
蔚德一愣。
“什么方位？距离多远？多少人？”
欧文放空眼神凝神片刻，回道：“西偏北，大概五个街道，不到十人……”
蔚德忍不住蹙眉。一支小队的规模？
伊利沙白居然莽撞地派出一支小队就想这样进入魔女之森？除非他对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或者说可以依靠的底牌。
“圣殿骑士进不来，他们会触发防御阵被抵挡在森林外。”蔚德说，“如果不是着急来送死……”
她对欧文歪了下头。
“那就不如让我们先去看看情况？”
还没等圣殿骑士走到能够触发防御阵的位置，蔚德带着欧文和安纳已经跳到了树干上，借着浓密的树冠隐藏自己。
蔚德十分清楚地看到，走在最前方的正是圣殿骑士团团长伊利沙白。
只要再向前走几步，他们就会立刻触发防御阵的攻击。
蔚德若有所思地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伊利沙白带着小队的动向更像是一种慎重的试探。
“他们看起来不像是来袭击的……什么情况？”
比起直接起冲突，蔚德倒是更希望和这位许久不见的老熟人稍微聊聊。如果聊不来，那此后在战场上遇到便不用再抱任何顾忌。
“我去和他们聊聊。你们待在这里别被发现。”蔚德说，“如果情况不对，不要犹豫，立即动手。”
说完，她就一跃而下。
踩在草皮上的落地动静虽然微弱，但引得所有人都警惕地握住剑柄。
伊利沙白看到她后，不敢置信地上上下下打量她好几遍。
“韦德？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应该我来问你才对。”蔚德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魔女之森附近？”
伊利沙白张了张嘴，摇摇头。“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韦德。现在这里很危险，你快离开吧。”
蔚德叹了口气。
“看来你还是没搞清楚状况，伊利沙白。”她双手抱在胸前，平静地看他。“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伊利沙白的脸部十分僵硬。
“我……你……”
他好像一时间忘记了怎么说话一样，很久才艰难吐出一句话。
“你和她们是一样的，是吗？”
“……你是魔女。”
蔚德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她依然用很平常的语气和他说话，就像是真的来聊天一样：“你来这里干什么，总不能是来做客吧？”
伊利沙白沉默了许久。
“韦德。”他的嗓音干涩粗糙得像是塞满了一捧沙砾似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蔚德想了想，反问道：“你是指创建魔女集会吗？当然是为了保护我的姐妹同胞。如果圣殿不对她们残忍地赶尽杀绝，魔女集会也就不会诞生。”
“圣徒由圣殿议会庇佑，魔女由魔女集会保护。我觉得这是一件很公平的事。”
伊利沙白一眨不眨地看她：“你曾救过一位圣殿骑士的性命，韦德。”
蔚德：“但如果那位圣殿骑士执意要伤害我的姐妹，我也同样会剥夺他的性命。”
一阵更漫长的缄默中，仅有草叶吹拂摇摆的声音。
伊利沙白：“我明白了。既然如——”
他话音未落，谁都没有料到他身后的凡妮莎会瞬间发动攻击！
蔚德一愣，在长剑刺向她面门的前一秒，闪电般出手握住了刀尖。鲜血立刻顺着深深的切口涌了出来。
凡妮莎：“我不许你用花言巧语蛊惑我们的团长，该死的魔女！”
手指上传来阵阵剧痛，但这只让蔚德微微皱起眉头。她什么也没说，另一只手握紧刀刃，双手使劲让刀刃偏移擦过她的脸颊。
再将失去平衡的凡妮莎用力踹在地上。
反应过来的伊利沙白对凡妮莎暴起怒喝：“蠢货！你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吗！？”
凡妮莎：“她是魔女，团长！我怕她会攻击你！”
凡妮莎的动作激起了其他骑士对魔女的敌意，他们高喊着纷纷冲向蔚德。躲在树上的欧文和安纳迅速跳出来阻拦他们。一场混战已不可避免。
伊利沙白清楚这个时候已经阻拦不了他的下属，再犹豫下去也只会让人怀疑他是叛徒。伊利沙白只能抽出长剑冲向蔚德。
蔚德一边躲过他的长剑，一边询问：“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带一支小队偷偷来这里，伊利沙白。你是来提前探查地形吗？”
伊利沙白：“有些事情，我觉得自己一定要亲眼来验证过才能有答案。”
她挑了挑眉。
“哦。所以现在呢，你验证过了吗？”
伊利沙白的攻势忽然凛厉，上挑的剑尖擦着蔚德的下颌过去。
“说实话，我不知道。”伊利沙白说，“但我必须做出那个决定了。”
蔚德直视他的双眼。
“希望你不会后悔做出那个决定。”
说完，她猛然和伊利沙白拉远距离，想要吸引他出招，却在下一秒目瞪口呆。
凡妮莎不知何时鬼魅般地出现在伊利沙白的侧后方。他紧握长剑，尖端却是对准了伊利沙白后背的盔甲缝隙。
“再见了，伊利沙白团长。”
“感谢你为圣殿所做的一切，长老们会永远铭记于心。”
长剑在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就毫不留情地刺穿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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