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城。”文森特读出了这个名字，“这里有什么特殊吗？”
奥乔亚：“呃，我只是随机选的，因为听起来有一个不错的寓意……”
文森特问：“你的想法，蔚德？”
“我没问题。”蔚德抱着胳膊说，视线在静水城的周围扫视。“这里有一条河流通过城内，最终汇入无尽之海。除此之外没什么特殊的，看起来很正常。”
文森特：“那就定在这里。”
文森特的指尖叩击在桌面上，发出一声微小的清脆叩响，却犹如一声拉开了帷幕的洪亮钟声。
钟声回荡在无数屋顶上空，标志着静水城普通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但这一天对圣徒和魔女来说，却绝不普通。
谈判的地点选在了静水城的一处静谧的花园，这通常是贵族用来宴请高级宾客的地方。在魔女将静水城选定为谈判地点的同时，她们也将时间定在了半天之后，越早越好。
如果再往后拖延，谁都无法肯定圣殿会不会做一些不该做的手脚。
但当然，即便这样也不代表圣殿就没有打这样的算盘。蔚德、文森特、奥乔亚和格雷戈都清楚这一点。
文森特看着所有人：“我们马上要赴约。记住，不要放松警惕。里面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格雷戈。”文森特单独点了她的名字，“虽然圣殿说过我们三个可以携带其他同伴一起进去，但说实话，我无法相信圣殿。”
格雷戈：“这是不是说，我会有额外的任务？”
文森特却没有立即回答。
她凑过去和她附耳悄悄说了几句。过了一会儿，格雷戈才点头。“我会遵照你的意愿，文森特。”
说罢她就转身离开。
“好了，各位。”文森特看向蔚德和奥乔亚。“轮到我们的出场了。”
文森特始终没有要求韦德该如何安排骑士安那贝尔，准确地来说，她仿佛是刻意无视了他。蔚德看了看格雷戈消失的方向，思忖片刻，用思维和安纳沟通：“留在原地不要动。不要跟我们一起。”
安纳的声音在脑内响起：“不需要我和你们一起进入那里吗？可我需要守卫你的安全。”
“留在外面藏好自己。”蔚德说，“如果有任何情况发生，我会立刻联系你。所以可千万别睡着了。”
安纳无奈地笑了笑。
“蔚德，你们只有三个人要和圣殿见面谈判。你觉得我怎么能够安心地睡过去？如果可能的话，我恨不得代替你去。”
蔚德：“安纳。”
“嗯？”
“……算了，没什么。”
不是错觉，安纳说话的语气和方式似乎越来越像那个人。
他的性格仿佛和倍尔的在逐渐融合接近。
不能让这种影响再继续下去了。无论是安纳还是倍尔，她和两人都必须尽快回家。
……在一切失控之前。
蔚德切断联系，和文森特、奥乔亚一起踏入那条头顶垂落花藤的小路，犹如滑入一道未知的深潭。
*
漂亮的摆设装饰、精致的盘碟与食物，抑或是华贵的服饰。
圣殿似乎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拿出了足够的诚意。然而任何事情都比不上她们要谈的事情重要。在这些方面，蔚德仍未看到圣殿长老展现出充分的诚意。
“我以为，撤回圣殿骑士驻军，以及归还被关押的魔女，已经展现了我们的诚恳。”一位长老说。
奥乔亚接到了文森特的眼神，心领神会。
奥乔亚：“这当然是友好的开始，阁下。只是，你们给魔女集会所开出的条件似乎有些过于苛刻。”
“哦？愿闻其详。”
奥乔亚：“魔女集会不愿干涉因特格谌王国的内政，也绝不是有意与圣殿作对。然而要求魔女不可踏出魔女之森一步……难道是说，只要有一个魔女这么做了，我们就会被视作单方面毁约？”
“要知道，魔女集会一定会约束魔女。但如果这是她的个人意愿，而且瞒着魔女集会偷偷去做，那么我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很难百分百阻止这种行为。”
长老缓慢地摇晃酒杯。
蔚德的视线落在那个透明的高脚杯上。猩红色的液体在其中晃动，让她的鼻尖似乎都能闻到一股血腥味。
蔚德不由得蹙了蹙眉，想要远离那种令人恶心的错觉。
然而她很快愣住了。
蔚德感到自己浑身都在发冷。
不对，不是错觉。
那种从鼻尖下方略过的血腥味……是真实的！
——这个花园怎么会突然飘来如此浓重的血腥味！？
几乎是在蔚德感到血液发冷的同一时刻，文森特猛地站起来，带翻了昂贵的红木靠背椅。
蔚德从没听到过文森特如此咬牙切齿且沉重痛恨的声音。
“你杀了她们。”
“你杀了那些魔女。”
“你们这群畜牲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谈判，这是个骗局！你们设计我们！！”
端着酒杯的圣殿长老平静地看着她们。“你说得对。这里已经被我们的人包围了，而且我觉得有必要更正一点。”
长老：“如果你认为自己是被我们设计，或许你要向自己身边的同伴寻求答案。”
文森特猛地看向旁边的人。
蔚德同她面面相觑。
长老从容地摇头：“你的答案在另一边。”
脸色发白的奥乔亚木然地坐在椅子上，感觉自己双手抖如筛糠。
文森特像是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一样：“奥、乔、亚？”
她的声音像是惊动了沉睡中的奥乔亚。奥乔亚慌忙抬起头和长老对视，语气中充满恐惧和祈求：“拜托了，你答应过的。只要完成你的那些要求，就不会伤害她们两个——”
“我已经把那些情报都告诉你们了！”奥乔亚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崩溃，她失控地大声喊道。“我把所有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你们答应过的！”
文森特语气冰冷：“……你告诉他们什么了？”
奥乔亚愣愣地看着她。“只、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我绝对没有泄露这次计划，我只是——只是推动了投票，选择了静水城，说了一些大家擅长的能力——”
文森特闭上眼。
“够了。”她说。
奥乔亚：“不，别对我露出这种表情，文森特！如果我不这样做，这场战争要打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我的家人还在他们手里！”
“我没得选择！”奥乔□□绪激动地吼道。
蔚德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一瞬间嗡嗡作响。
——奥乔亚是圣殿的内应。
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们之间的信任、忠诚和同盟，已然有了如此明显的裂痕？
在一旁不吭声的圣殿长老矜持地冲她们颔首。“感谢你们让我欣赏了姐妹之间的情深。”
他又转向奥乔亚。
“抱歉，奥乔亚，很遗憾要在这时候提醒你一点。”长老说，“我们只会对人信守承诺。”
奥乔亚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微笑的脸庞。
“恐怕，你已经忘记了自己的魔女身份。”
长老隔着长桌对她举杯致意，面带微笑。
“感谢你的帮助。”
猩红的火焰烧了起来，散乱的桌椅和打碎的碗碟，绿意盎然的花园里只剩下一片狼藉。而这很快也要被炙热的火焰与呛人的烟雾吞噬。
蔚德跟在文森特的身后，大脑仿佛不断地被人用锤子重击，一下又一下。
她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自己想要干呕。方才吃下的食物如同变成了腥臭的断肢血肉，在她的胃和喉咙里不断翻滚。
她们好不容易在圣殿的重重包围下跑出了花园，可令人绝望的事发生了。
来时与往常无异的热闹街道如今变得空空荡荡，无数圣徒和圣殿骑士堵住了她们的去路。
整座城都被清空。
静水城是专门为她们设下的陷阱。
在被圣殿团团包围的情况下，蔚德甚至不敢去想格雷戈在哪里，她们又是否还活着。
现在只剩满身伤痕的她、文森特还站在这里。奥乔亚正跪在地上止不住地喘气咳嗽。
安纳！蔚德在混乱中忽然想起，安纳在哪里！？
仿佛回应了她的想法，安纳沉着而冷酷的声音在她思绪里响起：“别去街道上，那里都是埋伏。绕到花园另一侧的建筑，那里有一条暗道。是原来的花园主人为了避难专门修建的。”
蔚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格雷戈在哪儿？”
安纳：“她已经从暗道离开，其他人也在。现在比你们要安全得多。”
蔚德感觉心底的慌乱被压下去了很多：“好。安纳，你一定保护好她们。千万别让她们过来！”
“等等，安纳。”蔚德忽然想起来什么。“暗道通向哪里？城外？”
如果她没记错，当初看地图时，她很确定静水城有一条河流直通向无尽之海！那个海滩距离魔女之森非常近。
只要能到达无尽之海的海岸，她们就是安全的！
安纳的声音隔了一会儿才响起。
“在城外。不远处有一条很宽的河，你们来了就能看到。”
蔚德忍不住屏息。
机会！她们还有机会！
蔚德：“我们马上过去。”
文森特还挡在她和奥乔亚身前抵挡圣徒的攻击，蔚德压低声音：“快和我走，安纳帮我们找到了一条暗道。我们从那里离开！”
文森特咬牙点头。汗水和血从她的额头上渗出。
蔚德也没好到哪里去，她的脸颊和胳膊满是灰尘、鲜血和汗水的混合物。
她们在密集的攻击下强撑着疲惫的身体跑到另一侧，钻进建筑里，最终找到那条暗道。地板上的暗门开了一条缝，锁链不翼而飞。
最后一个赶到的文森特看到暗门的情况，放慢了脚步。
她的声音低沉微弱得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
“……暗门只有上锁，才能给我们的逃跑留下充分时间。否则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抓住我们所有人。”
黑暗沉寂的室内只有扬起的灰尘缓慢地漂浮。
蔚德瞪大眼睛看向文森特。
那一瞬间，她痛恨自己极快的领悟力。它不该在这时候发挥作用。
蔚德：“……不，文森特。求你。”
求求你，不要像盖奇大妈一样——
盖奇大妈也好，文森特也好。
她们的结局，本不该是这样。
本不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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