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说」这个字，如同来自地狱的判决，从林晚口中吐出的瞬间。
一股无形的、霸道的、不容抗拒的规则之力，瞬间笼罩了已经濒临崩溃的陈先生。
他那双因为恐惧而剧烈收缩的瞳孔，骤然变得空洞、呆滞，仿佛灵魂被瞬间抽离了身体。他脸上的所有表情——痛苦、愤怒、恐惧——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木偶般的、绝对的顺从。
「言灵·敕令」生效了。
在对方精神防线已经彻底崩溃的情况下，林晚几乎没有耗费太多的力气，就完全掌控了他的心智。
瘫软在一旁的高天翔，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他看着那个刚才还不可一世、如同金属魔神般的陈先生，此刻却像一个被驯服的野兽，温顺地跪在林晚的面前。而林晚，那个在他眼中应该柔弱可欺的女孩，此刻却像一个掌控着一切的、黑暗中的女王。
这种视觉和心理上的巨大冲击，让他连逃跑的念头都无法生出，只能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原地，瑟瑟发抖。
林晚没有理会高天翔。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陈先生的身上。
「你是谁？你为谁工作？」林晚的声音，冰冷而平直，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审讯机器。
陈先生的嘴唇机械地蠕动着，发出了沙哑而空洞的声音：「我叫陈强……代号『熔炉』。我为『基金会』工作。」
基金会？
一个听起来颇为正式，甚至有些官方味道的名字。
林晚的心中瞬间闪过无数种猜测。是某个政府的秘密部门？还是一个类似于「□□」的、隐藏在历史阴影中的古老组织？
「『基金会』是什么？」林晚继续问道。
「基金会……全称『人类文明延续与异常事物收容基金会』。」陈强的声音，依旧是那种没有起伏的语调，「我们的宗旨是……收容、控制、保护。收容一切超自然的『异常』，控制它们对世界的影响，保护人类文明，不被这些『异常』所倾覆。」
收容、控制、保护……□□ 基金会？
林晚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这个在网络上广为人知的概念。但她很快就否定了。眼前的这个「基金会」，显然不是什么网络小说，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拥有着像陈强这样强大「异常」本身的组织。
他们的行事风格，更像是……以「异常」，对抗「异常」。
「『异常』指的是什么？」林晚追问。
「一切……违反已知物理定律、无法用现有科学解释的……事物、现象、个体。」陈强机械地回答，「比如……我。我是在一次炼钢厂的事故中，与一炉特殊的合金发生了『同化』，成为了『**金属异常』，代号『熔炉』。后来，被基金会『收容』，成为了他们的一名外勤特工。」
「再比如……」陈强的声音顿了顿，那空洞的眼神，似乎聚焦在了林晚的身上，「……你，以及你背后的『渊』。在基金会的档案里，『渊』被归类为……最高威胁等级的『灭世级异常』之一。」
灭世级异常！
这四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了林晚的心上。
她一直以为，「渊」只是某个强大的、邪恶的存在。但她从未想过，在另一个庞大的、专门研究这些东西的组织眼中，「渊」的威胁等级，竟然是……「灭世」。
「『渊』……到底是什么？」林晚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陈强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种，即便是被【言灵】操控，也无法完全抹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不知道……没人知道『渊』到底是什么……它没有实体，没有固定的形态……它更像一个……概念。一个与我们宇宙的『秩序』完全对立的……『混乱』的概念集合体。」
「基金会的古老档案记载，『渊』来自于……『外面』。它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它像一种宇宙病毒，试图……感染、同化、并且……最终『格式化』我们的世界，将一切都拖入它那无尽的混乱和疯狂之中。」
「而『渊』感染世界的方式，就是通过它的『力量碎片』。」
果然是「碎片」！
林晚的心跳开始加速。
「『碎片』是什么？槐荫路 13 号那盘磁带就是其中之一，对吗？」
「是。」陈强点头，「『碎片』，是『渊』投射到我们这个物质世界的『锚点』。它们会以各种形式出现，可能是一件物品，一段声音，一个传说，甚至是一个……人。每一个『碎片』，都蕴含着一部分『渊』的本源力量，并且会主动寻找『代行者』，也就是……『宿主』。」
「宿主，就像你一样，会被『碎片』污染、同化，成为『渊』在这个世界行走的『触手』。你们会利用『渊』的力量，去吸引、吞噬其他的『异常』，或者……去寻找其他的『碎片』，让『渊』的力量，变得更加完整。当所有的『碎片』重新汇聚在一起时，就是『渊』……完全降临之时。那一天，就是我们这个世界的……末日。」
陈强的这番话，如同打开了一扇通往地狱的大门，让林晚窥见了自己命运背后，那无比恐怖的真相。
她不是什么被选中的人。
她只是，一个被最高级的「宇宙病毒」，选中的「初代感染者」。
她的使命，就是去感染和吞噬更多的东西，最终，帮助这个病毒，毁灭整个世界。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绝望，席卷了林晚。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和命运抗争，是为了守护奶奶。可到头来，她所做的一切，竟然都是在……推动世界走向毁灭？
「不……不对……」林晚猛地摇头，强迫自己从这种情绪中挣脱出来，「你说基金会的宗旨是『收容』和『保护』，那你们为什么……要主动寻找『碎片』？你们的行为，和『渊』的代行者，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陈强回答，「基金会寻找『碎片』，是为了……『收容』它。我们会用特殊的『收容物』，将『碎片』彻底封印，切断它与『渊』的联系，阻止它继续污染世界。而你，是在『使用』它，『释放』它。」
「那高天翔呢？他又是怎么回事？」林晚的目光，瞥了一眼旁边那滩已经吓傻了的烂泥。
「高天翔……是我的一个『线人』。」陈强面无表情地揭露了真相，「槐荫路 13 号的『哭声』碎片，基金会已经监控了很久。它一直处于一种休眠状态。但就在不久前，我们的监控设备显示，它突然……苏醒了。并且，能量波动异常强烈。」
「我们推断，是有新的『代行者』出现了。但我们不知道是谁。所以，我启动了高天翔这条线。他这种在本地手眼通天的地头蛇，最适合用来进行『压力测试』。我给了他一些基金会的低级技术支持，比如那个『活尸』，让他去接触所有可能与『哭声』苏醒有关的人。」
「通过他，我们最终锁定了你。」
原来如此。
从一开始，她就已经落入了「基金会」的监控和测试之中。高天翔，从头到尾，都只是「基金会」扔出来，试探她深浅的一块石头。
林晚感到一阵后怕。如果不是她意外获得了镜子的力量，今晚，她恐怕真的会栽在这里，成为基金会的「收容物」。
她的心中，只剩下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问题。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得有些沙哑。
「我奶奶……林秀芝。七年前，那场车祸……是不是也和你们，或者说，和『异常』有关？」
这是她心中最深的一根刺。
陈强的身体，轻微地颤动了一下。这个问题，似乎触及到了【言灵·敕令】的某个深层禁制，让他的反抗，变得稍微激烈了一些。
但最终，他还是在「渊」的力量下屈服了。
「是。」
一个字，让林晚的整个世界轰然倒塌。
「为什么？」她的声音充满了压抑的、即将爆发的怒火。
「因为……你的奶奶，林秀芝……她，也曾经是基金会的……一名『研究员』。」
这个答案，如同一道惊雷，在林晚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奶奶……是基金会的研究员？
那个慈祥、和蔼、一辈子勤勤恳恳，在纺织厂上班的奶奶，竟然……
「不可能！」林晚失声喊道。
「是真的。」陈强的声音，依旧空洞，「只不过，她研究的，不是物理，不是化学。她研究的，是……『民俗学』与『神秘学』。她是基金会『历史与民俗部』的一名顾问。专门负责解读那些从古籍和民间传说中发现的、关于『异常』的线索。」
「七年前……她负责的一个项目，出现了重大的失控。那个项目，研究的，正是……『渊』的一块『碎片』。一块……以『童谣』形式存在的碎片。」
「那场失控导致了严重的『收容失效』事件。为了阻止那块『碎片』扩散，基金会采取了……最激进的处理方案。对外，那是一场意外的车祸。实际上，那是一场……针对『收容失效』的……『清洗行动』。」
「你的奶奶，在那场行动中，被波及了。她为了保护你，身受重伤。但也因为这次重伤，她的大脑受到了损伤，失去了大部分关于基金会的记忆。基金会评估后，认为她已经不再具备威胁，便将她列为了『退休人员』，并抹去了所有相关的档案，让她，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活下去。」
清洗行动……
波及……
抹去档案……
一个个冰冷的词语，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将林晚的心割得鲜血淋漓。
她终于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奶奶的「意外」，根本不是意外。
那是一场，由一个名为「基金会」的庞大组织，主导的、冷酷无情的……「清理」！
而奶奶，这个为他们工作了一辈子的研究员，在失去了利用价值之后，就像一个用坏的零件一样，被轻易地抛弃了。甚至连真相，都被彻底掩盖。
滔天的愤怒和刺骨的寒意，瞬间淹没了林晚。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敌人是「渊」，是命运。
她一直以为，「基金会」这样的组织，或许会是秩序的象征，是人类的守护者。
但现在她才知道，他们……全都是一丘之貉！
「渊」要毁灭世界。
而「基金会」，则在用一种同样冷酷、同样不择手段的方式，在「维护」这个世界。
在这些高高在上的「存在」眼中，普通人，比如她，比如奶奶，都只是……可以被随时牺牲的、无足轻重的……代价。
凭什么？！
凭什么我们的命运，要由你们来决定？！
林晚的眼中，那两簇冰冷的火焰骤然暴涨！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愤怒、仇恨和无尽杀意的黑暗气息，从她的身上猛然爆发出来！
「基金会……总部在哪里？」
她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她的声音已经平静得可怕。
但在这平静之下，却酝酿着足以将整个世界都拖入深渊的……疯狂！
她不仅要向「渊」复仇。
她还要向「基金会」……复仇！
她要让这两个高高在上的存在，都为他们所做的一切，付出……血的代价！
陈强在感受到这股恐怖的杀意后，那被操控的身体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他张开嘴，正要说出那个地址。
就在这时——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骤然打破了仓库内的死寂！
一颗银色的、闪烁着奇异符文的子弹，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精准地击中了陈强的眉心！
没有鲜血飞溅。
陈强的整个脑袋，在被子弹击中的瞬间，如同被点燃的镁光灯，骤然爆发出了一阵无比刺眼的、纯白色的光芒！
这股光芒，充满了「净化」和「驱散」的力量，瞬间就将【言灵·敕令】在他身上留下的黑暗气息，冲刷得一干二净！
紧接着，陈强的整个身体，都在这片白光中，迅速地「分解」、「气化」，最终，连同他身上那些金属和玻璃碎片，一起化作了漫天的光点，消失在了空气中。
——湮灭。
基金会，启动了针对「失控特工」的……远程清理程序。
他们，不允许自己的秘密，被一个「灭世级异常」的代行者，知道得太多。
林晚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后退了一步。
她猛地抬头，看向子弹射来的方向——那个被陈先生劈开的、巨大的墙壁豁口处。
只见豁口外的黑暗中，缓缓地走出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女人。
一个穿着一身黑色作战服，身材高挑，留着一头利落银色短发的女人。
她的脸上，戴着一副墨镜，看不清眼神。但她手中那把还在冒着青烟的、造型奇特的银色手枪，以及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如同出鞘利剑般的、冰冷而凌厉的气息，都证明了她的身份。
——基金会。
更高级的……特工。
女人缓缓地抬起头，墨镜下的脸转向了林晚。
虽然看不见她的眼睛，但林晚能感觉到，一道比陈先生要危险一百倍的、充满了审视和杀意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渊』的代行者……」
女人开口了。她的声音，清冷、悦耳，却又带着一种，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冻结的……寒意。
「初次见面。我的代号，是『银狐』。」
「奉基金会之命……」
她缓缓地，抬起了手中的银色手枪，枪口，再一次，对准了林晚。
「……对你，进行……『收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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