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在外面等了有一会儿了。
赵郎君离开时看见门外有个极漂亮的男子还多看了几眼,见秦安衣着不凡意识到怕是他开罪不起的人,就垂眉敛目,低头跟着扣云向外走,不敢再胡乱窥视。
秦安走进后第一句话就是抱怨:“这种人理他做什么,还将他迎进府中来。”
符岁没多辩解,只是轻声说道:“到底是何玉静如今的夫郎。”
“他来做什么?”秦安对何玉静再有怨言也不会在符岁面前多嘴多舌,若那人是来探望符岁,也算他家有心。
符岁放下杯子,似笑非笑的,话音里透着无奈:“他的长子到了年纪,托我要个官学的名额。”
秦安立刻懂了他这长子并非何氏所出,当即嘲讽起来:“他算什么东西,也敢到府上攀亲。”若不是娶了何氏,凭他赵家一个地方商贾,礼都别想送进府来。
“罢了,不提他。”符岁不想多说,问起秦安来意:“有什么事?”
秦安也是刚得的消息:“京兆尹带着人去拆碾硙,遭到各家家仆阻拦,在渠上闹得不成样子。”
从田乾佑说圣人可能会拆碾硙时符岁就想到这一天,原以为京兆尹会先挑些门户差些的人家下手,现下闹得如此快,想必京兆尹先挑上棘手的人家。
田乾佑态度坚决,田家的碾硙本就是借临海大长公主名义建的,如今田乾佑这个天子近臣要拆,田家也拦不住。不过一日,碾硙就成了一堆断木。
“由他们闹去。”反正无需符岁苦恼。
符岁没去主动打听拆碾硙的情况,跟京兆尹闹成一团的人却自己来到符岁面前。
已然入秋,宫中给符岁上的茶水也换成了清热利咽的,还加了百合和鲜果熬煮。
今日是符岁主动入宫来。中秋圣人给了赏赐,她总得有所表示。这几日想了首赞颂的诗,写了呈给圣人略表感怀。
皇帝拿到诗表现得很欣喜,叫徐阿盛拿去装裱,挂在他书房中。
“前几日你府上有客?”
吃了些宫中的点心果子,陪着圣人聊了一会儿字画,圣人问起符岁近况。
“是何玉静如今的夫郎,姓赵。”符岁没什么可隐瞒的。
皇帝话说得和气:“若是何氏有什么需求,你帮帮也无妨,不必因她被革除宗籍的事有所顾忌。”
符岁垂眼看着手中的杯子,蜜黄的液体一盈一盈,琥珀一般。
“他想为他长子求个官学的名额,我没答应。”
皇帝眼皮微动,几不可见:“要进官学也不是什么难事,你若是不好开口,我叫祭酒留一个就是。”
“不是不好开口,是我不答应。”
符岁语气坚定,皇帝捏起杯盖慢慢撩弄着茶面上漂浮的嫩叶果碎,听符岁诉说理由。
“他那长子是与从前的妻室生的。若是何氏所出,我松松口为他谋划一下也就罢了。他赵家子孙不知有几个,各个都要我来照应不成?何况赵家借着我的名头在阳羡大行商事,当地明府碍于我的面子对他家也多有容忍。我对他家已是仁至义尽,不然他赵家与我无亲无故,我何需理会他家死活。”
皇帝听着符岁有些怨气的话,叫宫人去为符岁削果子吃,赵家的事也不再提。
宫人正削着,殿外吵嚷起来。
有位小内侍低头躬身进来向皇帝禀告上仙大长公主来了。
皇帝对上仙大长公主不告自来有些意外,但他还是让人将上仙放进来。
上仙大长公主满身怒气冲进来,礼都不行就开始质问皇帝:“京兆府凭什么拆我碾硙。”
皇帝挂上平和笑意,似是和善地与上仙解释:“太史局推算来年大旱,白渠是水利要道,必得通畅无堵,是我下令命京兆府拆除渠上私堰。非是独拆你一个,凡是有私设水碾者俱要拆除。”皇帝停顿片刻,语气已有斥责:“京兆尹奉命行事,若是执意阻拦,便是抗旨不尊。”
上仙不但没有被“抗旨不遵”吓到,反而更为愤怒。她嗤笑一声,直视皇帝道:“我可是你姑母,区区几座水碾,你也要从长辈手中毁去?你阿爷就是这般教你尊亲敬长的?”
符岁暗暗心惊,上仙大长公主未免太敢说些,指责圣人也就罢了,竟然还攀扯到先皇身上。她偷偷瞄去,果然见皇帝面色铁青,眉眼间滚着不耐。
“住口!”皇帝喝道,“念在你是长辈,这次朕可以不与你计较。回去自己把碾硙拆了,以后再有口不择言之举,朕可不会再容你胡言乱语。”
“朕?你还抖起威风来了?”上仙大长公主指着皇帝诘问。
“若不是我阿兄死了,哪里轮得到你来跟我称朕!你阿爷的皇位不过是偷的我阿兄的,你们也配来教训我?”
疯了,上仙大长公主真是疯了。这种话她怎么敢说?
先皇确实不是太祖嫡子。卢皇后只生养过两个孩子,第二个孩子怀像不好,生产时极为凶险,卢皇后算是捡了一条命,只是以后再也不能生育了。那孩子体弱多病,七岁时就夭折。而卢皇后所生长子是太祖最喜爱的孩子,起名为曦,年及弱冠因一场病没了。那时太祖还未起事,长子病逝对他和卢皇后都是沉重打击。太祖在位时每年逢长子忌日必要大兴法事,而太祖其他孩子再无从日命名。
前朝末帝昏庸,太祖领兵地方,卢皇后和身为第三子的先皇跟着太祖东征西战,其他孩子妾室则留在家中。未想有贰臣起兵破城,太祖留在家中的妾室儿女们四散奔逃。当时上仙大长公主身为太祖第二子的同母兄长为了保护弟妹身死,这才让先皇成了太祖的最长子。
那次城破改变了许多。曹氏城破后抱着孩子一路奔逃,吃尽苦头寻到太祖,后来便跟卢皇后一起陪伴太祖征战,照料子女。很多人都认为正是曹氏这一勇举才使她成为继后。符岁不认同这个观点,若是因此,为何卢皇后亡故后没有再立继后,而是过了许多年后才扶立曹氏,甚至中间还隔了晋王生母杨妃。豆苗以前在宫中当差时,是在一位婕妤宫中。她曾说过太祖很少去看望这位婕妤,就算去也不过是说说话,每每必提及卢皇后。那位婕妤入宫时卢皇后已时日无多,她也不过在朝贺问安时见过卢皇后一两面。便是这样的人太祖都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询问她眼中卢皇后的音容笑貌,何况那些与卢皇后有更深的交际的人?宫中还会有谁比曹氏认识卢皇后更早,比曹氏与卢皇后相处时日更多呢。说到底,太祖真正爱过的只有卢皇后一人罢了。就算上仙的同母兄长还活着,他也不一定能入主东宫。先皇成为储君可是卢皇后应允的。
上仙大长公主尚且在怒吼:“你们从我阿兄手中偷了皇位,还要来欺负我。若我阿兄还在,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皇帝怒极反笑,他冷眼看着上仙发疯,轻声吩咐道:“上仙大长公主病了,需要静养,送大长公主回府好好养病。”
皇帝话音刚落,徐阿盛立刻叫了人来,架着上仙两臂就要向外拖。上仙犹自挣扎,不停地咒骂:“你放开我!你凭什么软禁我!你和你父窃我阿兄气运怕让人知道,还要软禁我?你窃国盗权不敬尊长,阿耶知晓后不会饶过你的……”
上仙大长公主的话没能说完,又有两位内臣进来,搬起上仙的腿,四人一起挟制着将上仙抬离。殿门一关,上仙的咒骂便烟消云散。
皇帝闭目倚靠在椅中,抬手揉着太阳穴,似乎有些疲累。
“宁宁,你看,阿兄这个皇位坐得辛苦。”
符岁抿出笑容来,柔声回道:“阿兄勤政爱民,夙兴夜寐。百姓们都感念阿兄恩德。”
皇帝听闻轻轻摇头,叹谓道:“她毕竟是朕姑母。”
符岁现在明白为何京兆尹初清私堰就争打起来。白渠私堰涉及京中勋贵权臣,若是第一座就拆得和和气气,这些私堰的主人就有得是心力与京兆尹僵持斡旋。若第一座就拆得翻天覆地,剩余的私堰自然偃旗息鼓。以上仙的性情一定不会任由京兆尹动她的私产,今日她如何出宫不出半个时辰就会传遍全京,那些权贵们若再阻拦,难道还要像上仙一样闹到御前不成?
符岁觉得很冤枉,上仙怎这般会挑时辰,偏偏拣她在宫中的时候来闹。若非今日是她主动入宫,她都要怀疑是不是皇帝故意将她召来。可怜她明明连座胭脂硙都没有,却要为这拆碾硙的事多费口舌。
“上仙姑母是病了才在御前胡言乱语,阿兄何必为此伤神。拆硙通渠乃是疏通水利、引泾流田的头等大事,便是姑母贵为大长公主也不可与民争利。想来等上仙姑母病愈自然会明白其中道理。”
皇帝并没有再回应符岁的话,他闭目浅思一会儿,突然开口叫符岁回去。
符岁连忙起身拜别,逃也似地离开皇宫,生怕走慢了再遇上位“上仙大长公主”。
上仙被禁足的消息传得比符岁想得还要快些。就在当晚白渠上便多了许多人影,趁着夜色锯木拆桩。离渠近些的屋舍被叮咣声响吵得睡不下,气得站在屋外咒骂。渠上人充耳不闻,只顾干活。
待到天亮,白渠上林立的碾硙竟坍塌大半,有小一些的私堰只剩下一点木架。渠边小道瓜棱棱的,多了数条崭新的车辙印。
又过几日,白渠上难得空闲起来,只有岸边一处又一处拆不走的立桩和杂乱不堪的废木能隐约窥见昔日白渠碾硙盛景。渠上还有几处碾硙未拆,京兆尹自作主张带人将碾硙拆除,也无人阻拦。
白渠宽长,清理河渠一直进行到九月都未完成。
符岁在蛰伏近一月后,终于再次逮着了越山岭。这次越山岭连家都没来得及回,刚出南衙就被人拦住。
重阳是大节日,圣人再如何勤政也不会在重阳这日还将百官拘在衙中。流官制的政令在一次又一次的反对中还是颁布施行。没有了时不时的请命,禁卫也终于能正常休假。
符岁早早就差人去过越府,告知周夫人重阳之时借越山岭一用。周夫人自端午后再未听闻有关郡主的消息,忽得得知此讯,正是满腹疑惑无处消解。可是也容不得她揣测,她近日亦是忙碌得很。郑家约了她一起重阳登高,陶公处也有了消息。周夫人一边操心越泠泠的亲事,一边忙着为沈思明准备束脩和给郑家的谢礼。
沈思明知晓后也是十分惊喜。可惜薛光庭不知做何去了一直未归,他只能将这个好消息分享于刘姓贡生,急急收拾了书箱笔墨,九月初七那日便去陶公处读书了。
初九日一早,越山岭就等在郡主府外。
郡主府昨天派人来与他说了符岁今日游玩之处,本意是要他自行前去。但是越山岭想着节日人多,出行只怕不便,况且虽然他不想承认,可他确实也想早一点见到符岁。
外面的人来跟符岁通报越山岭在府外时,屋里刚刚摆上早膳。
符岁松松挽着头发,随意披一件家常衫子,探头看了眼刻漏。时间还早,她慢慢搅动着杏仁粥,刚要往口中送,突然叫起代灵。
“我新做的那条樱粉的裙子可熨过了?”
代灵正在挽珠帘,闻言扭头说:“刚送来就熨好了,如今挂在衣房。”
“去取来,我今日穿那件。”
等符岁吃过饭梳好发穿好衣,越山岭已经在府外等了小一个时辰。
符岁没说让他进,门房上不敢擅自做主。偏偏越山岭也不说进,就只在门外等。也幸亏九如里这半坊少有人来,不然人来人往见着不知该有多少人驻目。
站得时间久了,他稍稍倾斜身体,把重心压在右腿上。
今日天气好,微风扫在人脸上痒痒的。越山岭眯起眼睛抬头看日头,忽得一束金光闪进他眼中。
符岁已经在门边站了有一会儿,她不许人声张,也没提醒越山岭。
从她这里看只能看到越山岭的脊背和半边臂膀。郡主府上仆从多,又有早间来送新鲜菜蔬鱼虾的贩子和打扫板阶石路的下人,人多杂乱,越山岭也未曾注意到她。他的马儿还是那晚那匹,见有人出来抬头看来。许是认得符岁,它只看一眼就失去兴致,低头在地上张望,给自己寻些乐子。
今日那男人穿了件白青澜袍,上面有珠联对鸟暗纹。见多了他穿些暗青、玄色的衣服,还是第一次见他穿得这样清雅。衣服该是量身做的,服服帖帖展在他身上,从宽阔的肩膀顺下来,覆着脊背,在腰上被躞蹀带收成窄窄一圈。符岁伸出手去,展开手指遥遥丈量起来。他离得远,符岁一只手就能将他的腰身全然盖住,虚虚一握,就仿佛掐在那段窄腰上。
符岁张开手,又掐住,再张开,再掐住,玩得不亦乐乎。她握起拳来,拳头只能覆盖大半,他的身形从两侧露出来。符岁将手又收近些,他便攥在符岁手中,任由符岁将那一截腰越收越窄。
那男人换了个姿势,将重心压在右腿上。
符岁收敛了笑容,伸出手指,从他腰后一路向下划,划过躞蹀带下微微的起伏,拐向左方,停在被衣摆盖住的膝窝处。上次,也是这里…
她想起花朝节那日他握住缰绳的手。天气渐渐暖和了,他手上的痕迹也悄然褪去,如今天气又要凉了…
空中拂过幽香。大长公主府中有两颗老桂,那两颗老桂离郡主府有些近,又不好挪动,郡主府前偶尔会飘过暖盈盈的香气。
符岁轻轻笑起来,好在京城的冬日不会像边地那般冷。
她一动,镶着金刚石的坠子晃动,引得那人回过头来。
轻快的颜色在他麦色的肌肤上并不显得突兀,就像覆在铜柱上的薄雪,只想让人拂去雪渍,看清那柱体上深刻而坚韧的花纹。
“越将军怎一大早就来我府前值守?”
明知他心思,符岁偏要故作懵懂。
越山岭实在说不出口,只能冠冕堂皇地说:“今日人多,我担心郡主安危。”
府里侍卫各个精悍,她能有什么危险?符岁歪着头笑:“是吗?那越将军可要将我牢牢看住咯。”
说着她向前两步,半抬手臂转了个圈:“我这身衣裳好看吗?”
天气还不算冷,符岁领子开得低,坦领华而不实地盖在玉雪肌肤上,露出一点似是而非的阴影。她自幼养尊处优,一身皮肉被豆苗扣云养得水晶肉一般通透,裹在樱粉的裙子里,像一段水玉滑溜溜地衬在丝绸上。
雪白的胸脯上压着多宝项圈,最正中挂着一枚越山岭再熟悉不过的鹿角韘,教流苏坠着,几要陷进那樱色丘谷中。
那是他久不离身、戴在手上的东西,她怎能......怎能挂在那种地方。
越山岭喉中滚动,有些心虚地挪开眼。君子据于德,他不该有这样的遐想。
符岁还在等他的回答,那如花苞一般绽开的裙摆在她停身后犹自摆动,荡来荡去,扫得他心都漾起来。
他开口,干巴巴地说着:“好看。”
符岁得了他一句好看便开心起来,想了下回他:“将军也很好看。”
鲜亮的颜色照的他眉眼都鲜活起来,那双总是沉闷着的黑色眼睛终于有了些意气。失去了充满血腥的肃杀掩盖,他整个人都更为锐利,如久埋的利剑洗去层层旧衃,血淋淋地露出原有锋芒。
现在的他,“甚合我意。”符岁说道。
能合她意,是他之幸。
符岁本是要坐车的,越山岭早早来这儿,她就不想坐车了。
“牵马来。”她吩咐道。
侍卫很快牵来了一匹马,还是那晚那匹好奇心旺盛的马,还是一见到越山岭的马就要凑上去闻。
“将军今日还愿为我牵马吗?”
便是她不问,他也是愿意的。
时隔半年,他再一次握上她的缰绳。暖洋洋的光洒在符岁身上,二人在人流中慢慢地前进。
与那晚如此相同,又如此不同。
符岁垂目看向身前的手。
那只手还是那样丑陋,关节膨大扭曲,手背上的血管蚯蚓一样在皮下蜿蜒。
真难看,符岁悄悄腹诽着。她伸出自己的手,手指纤纤,指尖泛着粉色,连指节都是精巧的,嫩薄的皮肤下透出青紫的血管痕迹,光滑平整并不突出,反而显得整只手更为纤弱。
她轻轻将手覆在他手腕上,腕骨的形状在她手中逐渐显现。凸起的骨骼抵在她手窝,随着马动也在微微颤动,挠得她手心痒痒的。
符岁用拇指刮着那处关节,怎就这样硬。又摸上他手背,按住那奋力挣扎的血管。血管在她指下滚动如活物,蓬勃的脉动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她的指尖。十指连心,符岁对着句话有了别样的感悟,那脉动顺着手指涌到她心上,与她的心跳应和着、缠绕着,让符岁分不清。
心里慌慌的,像要跳出来,又像只剩下一个空空的躯壳。符岁有些慌张,她握上越山岭的手,紧紧地抓住不放。浓烈的热意在她手中烧起来,将她滚烫地填满。
越山岭默默感受着她在他手上划动,轻柔的、带着刺骨的痒意,从手腕到手背,酥麻麻一片。
他去看符岁,符岁却不看他,只看着前方的人群,身姿笔挺地坐在马上,将他的手握紧。
越山岭悄悄松开手,将符岁一点指尖收进手中,再牢牢攥住。
重阳节城内郊外俱是游玩之人,就算侍从开路,两人也只能慢慢走。
符岁的指尖在越山岭手中捂得发热,他怕攥得太紧压痛符岁,又怕拽得太松不好控马,只能用食指和拇指小心翼翼地圈着,剩下的手指死死拉紧缰绳。结实的马绳缠绕在他的小指和无名指上,深深嵌入皮肉。
路途这样远,他也不说话,哑巴一样只知道向前走。符岁蜷起一根手指,用指甲刮蹭着他的虎口。
修剪精致的指甲从他手上划过,不疼,越山岭却觉得痒。不是被骚动的痒意,而是来自骨骼深处、来自他的血液、来自他的情感。
这段路这样短又这样长,以至于在到达山脚下时,越山岭都忘记松开符岁的指尖,等他发现符岁歪着头含笑看他,才恍然大悟。热气瞬间烧到耳根,他匆忙松手下马,装作若无其事一般去拴马。
符岁稳稳坐在马上等他将马栓好,才向他伸手。越山岭稍一犹豫,他有些担心符岁会嫌他的手丑陋粗糙。可是来时路上她就是扶着他的手,所以...她应该是...不嫌的吧。
就是这一犹豫,越山岭去接时,符岁已将手收回去。
她高高坐在马上俯视越山岭,问道:“将军为何犹豫?”
越山岭结舌。
“将军不是说过,无论何时都会接住我吗?”
近似诘问的话语,让越山岭羞愧难当。明明是他答应过她的,却因他的犹豫让她失望。
伸出的手空悬着,无情地嘲笑着他失信于人。他羞惭地垂下眼睛,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再次藏进睫毛的阴影中。
有轻柔的触感搭在手上,越山岭惊讶地抬眼。符岁将手放在他手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带着比日光更璀璨的笑意。
“将军会食言吗?”
不,不会的 ,永远不会。
越山岭定定地仰望着坐在马上的少女,蜷起手指,与她紧紧交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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