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誉王办完事回来探视玉珩之。
誉王是真心爱慕王妃,当年太后为誉王挑选的人选并非是刘王妃,但誉王却力排众难,义无反顾迎娶体弱的刘王妃。
婚后夫妻恩爱有加。
奈何刘王妃体弱,生下玉珩之没多久便病逝,留下一个自娘胎里就带弱症的嫡子。
虽说誉王还有旁的孩子,但在他心中,玉珩之永远摆在第一位,而玉珩之也从未让他失望,性情温和稳重,聪颖过人,有经天纬地之才,即使被困一方天地,依旧有独到见解和敏锐感知,贤名在外,王府中人无人不敬服。
无奈天妒之。
确定玉珩之无大碍,誉王这才离去。
夜幕降临,下了一日的春雨停歇。
扶观楹给玉珩之掖好被褥,欲去西次间,离开前轻声道:“世子,您有事便唤我。”
玉珩之叫住她:“楹儿,你考虑得如何了?”
扶观楹垂首,半晌攥紧手心抬头,与玉珩之四目相对。
床头前的烛火摇曳,扶观楹目光坚定无比:“世子,我愿意。”
玉珩之展颜,说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
.
扶观楹和玉珩之两人打定主意后,玉珩之立刻拿出之前准备好的画像。
玉珩之从来一时念起,而是很早就有所预谋,如今他要死了,此事也就抬到明面上来。
他卧榻多年,循规蹈矩多年,死之前他不想再压抑自己,也不想留下遗憾,他要做一件疯狂的事情以此证明他曾经来到过这个世间。
尔后主仆两人快速定好人选,当机立断,准备去一趟青山书院。
青山书院在江南徽州,从杭州出发最少六日脚程。
扶观楹起初打算自己去,但玉珩之却说自己也要去,这一趟去大抵便要成事。
最后半年,玉珩之不愿再困在王府里,他想出去透透气,赏赏秀美风景,吃吃喝喝,留些珍贵的回忆。
主仆二人困在王府多年,从未远行游玩,玉珩之想要弥补遗憾。
扶观楹担忧玉珩之身体,然他意已决。
此番随行会带上张大夫。
得知儿子要出门,誉王不免反对,儿子身子骨弱,吹不得风,若是半路出事该如何?
玉珩之道:“父王安心,儿臣身子无恙,且此行有张大夫看着,不会有事。”
誉王忧心道:“张大夫,世子的身子当真可以出门?”
张大夫垂首道:“请王爷放心。”
誉王面色凝重。
玉珩之:“父王,儿臣在府里待太久了,日子沉闷无趣,就想出去走走。”
玉珩之上前道:“父王,听说兴阳那边有个观音送子庙,求子特别灵验,我欲带楹儿去拜拜,求个孩子。”
誉王惊愕:“你和那侍女......”
玉珩之淡笑,不言而喻。
誉王大喜:“好,好,好。”
“珩之,您终于肯了。”誉王竟是热泪盈眶。
玉珩之:“相处久了就生了情。”
誉王:“你倒是藏着掖着,今儿才告诉我。”
玉珩之:“儿臣知道父王想要孙儿,只儿臣的身子委实孱弱,这一去也只是试试运气,子嗣的事强求不得,得看天意。”
誉王:“肯定会有的,张大夫,你好生给世子调养身子。”
誉王上前小声道:“给那叫观楹的侍女也调养调养。”
张大夫:“是。”
誉王挥手,张大夫退下。
誉王又说:“你们莫要走太远,有消息说江南那边不太平,上京里来了个巡察使,正在调查江南的贪墨**,牵连人数众多,局势复杂,你们小心,多带些亲卫。”
“父王安心。”
两日后整装待发,因不欲引人注目,王府一大家子在正屋为玉珩之送行。
誉王道:“照顾好世子。”
扶观楹:“烦请父王放心。”
两个侧妃也说了些话,玉珩之的庶弟庶妹也来相送,誉王的五个庶子里其中有三个还不足十岁。
玉湛之遮住眼底探究之色,道:“大哥好走,一路平安。”
玉湛之敏锐感知到异样,玉珩之突然出门,十之**有鬼。
玉珩之:“父王,那儿臣便走了。”
说罢,扶观楹扶着玉珩之的小臂出府。
“世子,您冷不冷?”扶观楹道。
当下四月,春寒料峭,风凉嗖嗖的。
玉珩之披着狐裘:“不冷,很暖和。”
上了马车,玉珩之终于不再隐忍,用绢帕捂着嘴巴猛烈咳嗽起来。
扶观楹瞥见暗色绢帕上的几缕血丝,抿了抿唇。
玉珩之:“无妨。”
“楹儿,待我们去拜过送子观音庙,不论如何,观音庙还是要拜一拜的,接着再去书院,若成事后,我怕是活不到孩子出生的那日。”玉珩之叹气,“若生下的是男孩最好,若是女孩,就让她女扮男装,务必承袭世子之位。”
扶观楹:“若真的是个女孩......”
“那就是天意,你必须生出一个‘男孩’,知道么?”玉珩之语重心长道。
扶观楹:“世子,我知道了。”
玉珩之:“日后做事定要三思谨慎,莫要心慈手软。”
扶观楹眼眶微微湿润,点头:“世子,谢谢您给我这次机会。”
玉珩之拍拍扶观楹的肩膀。
彼时马车已出城行驶在宽敞的官道上,阳春三月,万物复苏,入目尽是绿色。
三日后扶观楹等人抵达送子观音庙,来求子的夫妻熙熙攘攘,香火极为旺盛。
玉珩之身子弱,三日颠簸属实有些遭不住,遂打算在此休息两日,正好听听佛经。
是夜,夜幕低垂,林间狂风大作,头上雷声乍响,隐隐有雷雨之势。
扶观楹端着药进来,猝不及防看到屋里一袭便衣的暗卫十三,玉珩之靠在榻上和暗卫说话。
见扶观楹来,玉珩之挥手,暗卫同扶观楹抱拳翻窗出去。
屋里除去药味,还有一股血腥味,扶观楹担忧道:“世子,怎么了?您又吐血了?”
玉珩之摇头,说:“十三适才在寺庙后山河边发现了一个受伤的男人,他左肩受箭伤,是他的血。”
扶观楹这才注意到侧边的床榻上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白衣男子,她清晰地瞧见他肩上的断箭,袍衣上沾染的干涸血迹。
“那要不要叫张大夫过来?”
“已经让十三去了。”玉珩之端详床上的男人,紧接着直直望着扶观楹,面色复杂莫测。
扶观楹不解:“怎么了?世子,莫非此人您认识?”
玉珩之道:“对,此人我认识,是我表弟,也就是当今太子玉梵京。”
誉王和当今皇帝是表亲干系。
扶观楹惊愕:“太子怎会在这?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玉珩之思及江南的风波,沉吟道:“他应当是微服南巡,遇刺大抵是和朝堂争斗有关,对他下手的人多半不知他真实身份,才会如此狠毒。”
“咳咳,好大的胆子。”
扶观楹轻拍他的后背。
玉珩之思量道:“楹儿,关于他的身份你勿要声张。”
“好,我知道的。”扶观楹说。
彼时,张大夫捎着药箱过来,查看太子伤势。
玉珩之询问道:“如何?”
张大夫道:“没刺中要害,伤得有点深,但也并无大碍,拔出毒箭便是。”
“还有毒?”玉珩之皱眉道。
张大夫轻蔑道:“殿下放心,这点毒在老夫眼里算不得什么。”
玉珩之:“有劳张大夫了。”
张大夫手脚麻利,同暗卫十三褪去太子衣裳,拔去毒箭,敷药包扎,给太子喂了一粒解毒丸,功成身退。
玉珩之道:“楹儿,打些水给他擦擦身体。”
扶观楹去外头接过水给陌生的男人擦拭身体。
此时,太子上身几乎赤/裸,冷白的胸膛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白纱,似乎是吃了解毒药,额头有些发汗。
他躺在床上,修长的躯体几乎占据床榻所有空间。
扶观楹还是头一回见这样一副劲实强健的身躯,和玉珩之瘦弱的身体截然不同。
男女有别,她也没多看,心如止水给太子擦拭身体。
眼前的人是当今太子,身份尊贵。
擦拭这种小事扶观楹轻车熟路。
哗啦啦一下,雨落了下来。
烛火摇曳,扶观楹清洗帕子,不经意间看清太子的面容。
这是一张极为俊美端正的脸,眉目清冷如画,鼻梁高挺,肤如白玉,棱角分明,纵是虚弱昏迷,依旧透出一股不可冒犯的矜贵之感。
扶观楹愣了一下,那眉眼竟和玉珩之颇为相似,细数玉珩之的诸位庶弟,也无一人与玉珩之如此肖似。
扶观楹洗净巾帕,玉珩之忽地走到她身后,直直打量太子。
扶观楹忧心道:“世子,接下来该怎么办?照太子殿下的情况,定是要有人照顾,可我们还有要事。”
容不得耽搁的事。
听言,玉珩之看着扶观楹,安抚道:“不急。”
玉珩之思量,对这位太子有所了解,品性高洁,高山仰止,一心政事,对风月女色毫无兴致,干干净净。
且是微服私巡遭歹人陷害。
加上眼下正在谋划的事,这太子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纯粹老天爷怜惜,要给他赏饭吃。
只此人身份委实尊贵,但常言道不破不立,更何况此时的玉珩之根本没有那么多顾虑。
他已然是半只脚进黄土的人了。
扶观楹注视思考的玉珩之,犹豫道:“世子.......您怎么了?”
玉珩之抬眸,直直看向扶观楹。
扶观楹眨眨眼睛。
突然玉珩之展眉一笑。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