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若抿了抿嘴蹲下来，看了看她身上的血迹，刚伸出手来，就见若莹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裳，一脸诚恳道：“多谢尊上。”
元若微微垂下眸，看着她心口的血迹，手心灵力流转，渐渐化为一阵暖流化入其间，淡淡道：“这伤，得养。”
若莹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还是转念道：“另一个内应，可抓到了？”
元若将手收了回来，却是低头笑道：“你本事倒是长了不少，托你之福，提前找到了。”
楚楹眸光清透，同沈槐安穿过一片绿林，一路循着踪迹而来，却在一片湖泊止住了步。
湖面如镜，微风拂动下竟未泛起丝毫涟漪，此时倒映着远方山林，倒显出一种别样的诡异感。
就好似除了这里以外还有一个世界，一个完全颠倒的世界。
而那邪气，也止步于此。
她皱了皱眉，忽觉身后异动，很快扭头弹指间灵力冲袭而去，却被一人制住了。
安七从树后踱步而来，指尖的灵力渐渐湮灭，消失不见。
“好巧。”他笑了笑道。
“你怎么……”楚楹惊了一下，又想起沈槐安方才说的话，便止了下来，转而道，“这湖泊，水清而无落雪冰霜飘浮，不似冬日之状，很是奇怪。”
“是，湖面之下，定别有洞天。”安七悠悠道，而后将手指浮于唇前，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
沈槐安看着楚楹点了点头，带着人往后退了一步。
安七走上前去，看了看湖面中自己的笑颜，招了招手道：“狡兔三窟，可否与之一见？”
下一秒他的身影便渐渐模糊，整个人朝着湖中的另一面倒去，人影愈来愈模糊，随后一点一点地钻入湖面中。
仿佛是被吸附进去似的。
楚楹瞪大了眼睛，贴到湖面中，却什么也看不见了。
“被……吸进去了？”
沈槐安站在原地，抱着手臂若有所思道：“我明白了……这是镜牢吧。”
“何为镜牢？”
“好像是……灵月泽关押罪妖的地方，但具体而言，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个内应就在湖下，我们可有办法进去？”
沈槐安顿了顿，听到她的话有些纠结起来，挠了挠头道：“若是硬闯，倒是可以，但动静太大……”
楚楹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不成，还是得找尊上。”
话音刚落，楚楹便被一个怀抱拥住了。
若莹见到她忽然有些感伤起来：“小楹儿，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楚楹听到她声音心中一块大石落下，长舒了一口气而后笑着转过头，还未开口便被若莹一身的血迹惊道了。
“怎么这么多血！”
若莹嘴唇还有些发白，见状一脸宽慰地笑了笑：“无事，皮外伤罢了。”
楚楹眉头深深地拧起，刚要聚起灵力探探她的伤，便被若莹压了下来，笑着摇了摇头。
“踪迹到这儿便消失了，它在湖面之下？”若莹转移话题道。
“是。”沈槐安点了点头。
“我可以下去。”若莹斩钉截铁道。
“你下去做什么？”元若靠在树上无奈道。
“尊上，您若让我下去，我有十成十的把握找到它。”若莹说得很果断，却被楚楹一脸幽怨地盯了许久。
“你都伤成这样了，便不要想这些了。”
“这底下是什么模样，安七他下去了可会有危险？”
元若倒也显得无言起来，他顿了顿，一脸愁容道：“这是先祖所创之地，我也很少沾染，但这下边的结界强大，封锁修为，你们若是下去，灵力怕也是无用了。”
“而且……这下边的妖，应当有很多。”
“有多少？”沈槐安瞥了他一眼道。
“每年都有妖进去出来……等同于灵月泽吧。”
众人默然片刻，最终还是元若开了口。
“我也是不曾想到，在镜牢的妖还能共修邪道，这般，我下去瞧瞧，你们在上面等我。”
“不成，我也得去。”楚楹摇摇头道。
“如此多的妖，便等同于大海捞针，尊上身份高，极易引人注目，寻人也不方便，自然不能由您来寻。”
沈槐安听到这话赞许地点点头：“你下去分散目光，正好方便了我们。”
“我也要去。”若莹忽然抬头认真道。
“我下定决心回来时，便想好了要来这里……尊上，让我为当年之事做一个了断吧。”。
“书元的事，已经了断了。”元若却轻声回道。
若莹只是怔然，感觉眼前有一道迷雾，拢在两人之间，怎么也看不分明了。
“它身上，说不准有媛娘的消息。”楚楹出声打断道。
“媛娘是谁？”沈槐安愣了愣道。
“在凤城时听李尧唤过，应当是她的昵称。”
元若却忽然笑了一下，随后垂下眸，走至湖边，伸出一只手来，湖光将他的人影都柔和了不少，显得有些神性，一点儿也看不出以往那放荡不羁的模样了。
“镜牢与世隔绝，我忧心生了不少邪祟之物，你们灵力受限，进去后必要小心行事。”
“不过无事，若是有难，我定会及时赶到。”
很快，他如烟尘一样消散钻进了湖面中，比安七看起来要体面不少。
还没等楚楹反应过来，她也眼前一黑，随之而来是铺天盖地地清冷感，就好似整个人都环绕着寒冰，冻得彻骨。
再睁眼时，是一片雪白。
不能说是雪白了，因为这满天飘散的，并不是雪，而是寒冰。
一粒一粒，微小却坚硬，砸在了她的头上。
她下意识摸了一下头，把那粒寒冰拿了下来，放置手心。
却没有一点要化的迹象，这应当是千年寒冰。
往远处看，便是一座城墙，门口紧闭，两旁站着两只大妖，那妖长得青面獠牙，手握长枪，已快高至城门了。
见到远处的人，他们也只是习以为常地招招手，示意人过来。
楚楹刚从眼前的景象缓过来，肩上便落了一个暖意。
“冷吗？”沈槐安低头问道。
楚楹摇摇头，有些担心身后的若莹，却见若莹小跑着过来，一脸疲累。
楚楹抖了抖灵囊，若莹却摇了摇头。
“在这里灵器是无用的。”
几人还在说话，便见眼前一柄长枪丢了过来，长枪高而可怖，径直地刺进了脚边的寒冰里，周边的冰碎成了数段，可见其威力之大。
“速速过来！莫要……”
末了那两只大妖忽地脸色一变，摇身一晃瞬移到了几人的面前，高大的身影把几人都拢了起来，恍若黑天。
“尊上怎忽地光临这苦寒之地？”青面毕恭毕敬道。
獠牙把自己的长枪拔出来后，也是一脸惶恐，唯怕自己冒犯了。
元若内心默默叹了口气，正色道：“许久未来，便想来看看。”
“镜牢一片安好，尊上这边请。”青面心底门面清，见状便想好了如何打算。
“那这几个妖……”獠牙摸摸头道。
元若眨眨眼，抬眼看向他们，笑道：“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
獠牙乖顺地点点头，一边清数起来：“一只狼妖，一只朱雀，一只萤虫……”
“这萤虫成形的倒也少见……”他自顾自又嘟囔道。
青面嫌弃地拍了拍他的头，粗声粗气地扭头“哼”了一声，示意将人领进去。
獠牙又摸了摸头，随后拖着长枪道：“你们，跟我来。”
长枪划过这一片寒冰，同为坚硬之物，两相碰撞分外刺耳，渐渐地，平滑的冰面上有了一道长痕。
而青面高大的身影，俯下身来毕恭毕敬地领着元若朝另一处走去，与他们愈来愈远。
元若的细长的眉眼最后瞥了他们一眼，眼中看不出任何情感，复又回过身去，很快便消失不见。
楚楹一行人跟着前面的獠牙走至大门口，这门结着厚厚的冰霜，早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犯了何罪？”獠牙闷声道。
“偷盗灵器。”若莹低头毫不犹豫回道。
“灵月泽的？”
“是。”
“有胆子，重罪，去融冰吧。”
楚楹皱了皱眉，悄悄看了她一眼，若莹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们呢？”獠牙敲了敲长枪道。
“我们共谋了偷渡之事。”沈槐安低头道。
獠牙摇摇头：“好好的灵月泽不待，非要钻出去。”
“轻罪，你们去渡冰吧，若是干得好，很快便能出去了。”
说完他从手里丢了三个球到三人身上，那小球很快便融进了体内，无知无感，若是楚楹不是亲眼所见，怕根本不知道这小球的存在。
“诸位，请吧。”
一声落下，大门渐渐打开，里头的景象也一瞬而来。
这里面的妖大多是面色苍白且瘦弱的，毫无活力，可称的上是死气沉沉。
且他们的身上都拉着些东西，有的手上绑着束带，拳头可谓是巨大无比，与那瘦弱的身躯分外违和，一拳挥下，地面的冰碎了一点儿，再挥下，便成了块，再挥下，便彻底分了离。
而后他们将冰块搬起运到另一个妖的背上，拿几根粗绳牢牢地捆了几圈，那妖便踉踉跄跄地往远处走。
运冰的妖气喘吁吁，仿佛下一刻便会趴下，砸冰的妖拳头发红肿胀，鲜艳得要滴出血来。
楚楹深吸了一口气。
难怪说这是苦寒之地呢，这些都是干苦力的啊！
“你，往里走，去冰窖找鱼妖范畴报备，他会给你安排。”獠牙指了指若莹道。
“你们两，进了门左走，去冰河上运浊气，补灵力，记得找渡口的蛙妖借船。”
獠牙指挥完后，便用一根手指将三人推了进去，随后轻轻一勾，那极为沉重的寒冰门，便又重新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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