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2015年4月12日 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你说要请我吃一顿大餐来庆祝我夺冠，就趁着周末学校附近的烤肉店人少，拉我来了这儿。
确实，大餐是你请我来的。
最后的账是我结的。
还是当做给你的工伤餐吧。
——姜禹」
「2015年4月14日 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下午化学公开课试课。
你靠在我肩上睡着了，睡得很沉。
校长和年级段主任坐在我们的后两排，但我没舍得叫醒你。
——姜禹」
「2015年4月15日 多云
亲爱的小眠同学：
去交作业的时候被老班扣下了，果然问了我昨天下午化学课关于你的事。
我说是我昨天叫你数学教到了太晚，才导致你第二天有些撑不住。
看到老班脸上的表情突然变了一下，我就猜到她想到了什么。
我说我们应该算是青梅竹马，家住在对门。
小眠同学，我们是吧？
——姜禹」
是是是，我们当然是了。
时衿眠拿着信点头。
她不记得她当时在化学公开课上睡着的事，但永远记得公开课后的第二天，老班特地走到她和他的座位前，眼神来回打量他们足足有三分钟。
她那时在脑海中飞速过了这一个月以来做的事，想来想去，也没有做什么坏事。
于是她非常坦荡地打量了回去，无辜地眨眨眼，眨到老班都不好意思继续盯着他们。
原来是这样的情况啊。
她忽然觉得这些信是某种意义上的百科全书，能对她过去的种种疑惑解答。
「2015年4月17日 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中午你打完菜，才发现肉片下面都是香菇。
你有些气愤地说学校的障眼法真是害人不浅啊！
于是，在我打汤的时间里，我的米饭上被你的香菇给盖满了一层。
谢谢你送的香菇盖浇饭……
——姜禹」
「2015年4月19日 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今天去找你，听阿姨说你不在家，是和你的前桌一起去图书馆了。
想到你昨天突然提起的漫画新刊……
那倒也说的没错，你确实是去图书馆“学习”去了。
放心，我没和阿姨提到这件事。
——姜禹」
「2015年4月25日 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教学楼下的白玉兰花开了。
你在雨停时下楼捡了几朵。
往我的抽屉里放了两朵。
很好闻，好像夹杂着一丝薄荷清香。
——姜禹」
「2015年4月27日 多云
亲爱的小眠同学：
你今天换了个淡蓝色的发圈。
大课间跑操的时候，我看着你来回甩动的高马尾，差点摔倒。
我发现你头发长得好快，偶尔转头或者趴着睡觉时，发尾都会轻轻扫到我的手背。
有点儿痒，但好像又有点儿舒服。
——姜禹」
「2015年4月30日 多云
亲爱的小眠同学：
回家前，你像发扑克牌一样整理着五一假期的试卷。
吐槽着三天的假期愣是像给放成了三十天。
刚说完，老班的声音就在我们的视线范围外响起。
看着你突然变成了一只胆小的鹌鹑，我甚至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姜禹」
「2015年5月1日 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你昨晚十点半开始睡，睡到了今天的下午五点。
阿姨怎么敲门都敲不醒你，打电话你也不接。
过来问我，有没有办法让你起来。
我尝试着研究了一下你的门锁，发卡才放进小孔，你就开了门，睡得脸上都是红印子。
阿姨激动地抱住你，睡懵了的你一脸迷惘地看着我。
场面有点微妙。
——姜禹」
「2015年5月4日 多云
亲爱的小眠同学：
刚睡满三天，怎么今天早上晨会，听着主席台上面演讲就能差点打瞌睡到后仰？
五四青年节呢，时大好青年。
——姜禹」
「2015年5月6日 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期中考。
没想到你差点紧张到低血糖，幸好我兜里一直备着巧克力糖果。
——姜禹」
「2015年5月10日 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难怪你昨天一直没声儿，原来是在家里给你妈妈织了条围巾，当做今年母亲节的礼物。
我妈看见了你拿来显摆的围巾，说她也要一条。
行，等暑假了，我给你们都织一条，在夏天给你们送温暖。
——姜禹」
「2015年5月12日 阴
亲爱的小眠同学：
恭喜你期中考稳定发挥，到时候按照每次考试的百分比占比排，不管是选文科还是理科，你肯定都会在最好的班里。
——姜禹」
「2015年5月14日 晴
亲爱的小眠同学：
你给的那瓶草莓牛奶很好喝。
——姜禹」
「2015年5月16日 雷阵雨
亲爱的小眠同学：
晚上忽然变天，雷阵雨。
前一秒你还在Q/Q电话里和我争一道地理题该选A还是B，下一秒你就被突然闪下的雷电给吓到惊呼，随即噤声挂断了电话。
我跑到你家门口，按了好久的门铃，才等到把自己包裹进棉被的你把门打开。
你的脸色不太好，很久没有说一句话，窝在沙发上，沉默地看着我。
眼见窗外划过一道亮光，你下意识地把自己蜷缩进了棉被里，在雷声震响起的那一刻，我隐约看见被子下的抖动。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感受到我又给你盖了层外套，以及我向你靠近，把你拢进怀里的手臂。
——姜禹」
回想到那天。
那晚的天色几乎是瞬间暗沉了下来，紧接着卷起大风，噼里啪啦的雨点迅疾的往玻璃窗上砸。
时衿眠起初只把这雨当做普通的阵雨，可当她站起准备去关窗，看到了远处的一小道闪电时，她的心脏开始狠狠地突突跳动，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时女士这天上午就出了差，要明天晚上才能回来。
时衿眠迅速关好窗，拉上了窗帘。
刚想开口和他说要打雷了，能不能来她家陪她时，窗外一阵轰鸣般的雷声劈面而下，隔着厚厚的棉麻窗帘都能看见那道白光。
时衿眠吓得失声低叫，慌乱中挂断电话，钻进了被窝里，把自己埋进了厚被子里。
她害怕打雷，害怕记忆中永远不能抹去的那个雷暴天。
——“血……爸爸……”
——“爸爸，爸爸，你睁开眼看看我啊……”
——“好可怜的孩子……”
——“娃啊，已经报警叫救护车了，马上就到。”
——“刚刚看到了，那个歹徒拿了这么长的刀呢，两把呢，好骇人，这爸爸也是真的勇敢……”
——“哎，为了救人，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
——“欸！120来了，快快快让开！！”
——“小心点，孩子，你先过来……”
嘈杂的人群和下不完的雨无尽疯狂、混乱地交织在一起。
才八岁的她瘫软在马路上，衣服上沾满了被雨水冲淡的血迹，头发哭散了，喉咙快哭干了。
她看着爸爸被抬上了救护车，拼了命想要跑过去抓住爸爸垂落在担架外的手，却发现自己根本起不来，惊吓过度导致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在救护车后门关上的那一刹，她无力地发出最后一声尖叫，乌云相撞，电闪雷鸣，划过的亮光似乎要炸破天穹。
她听见身旁有人在和她说话，有人将她抱在怀里，有人为她裹上厚毯子。
可她听不清，看不清，脑海里只有大片红色的血，流动的红色。
“呼——”
闷在被子里完全喘不上气，时衿眠探出脑袋大口呼吸。
那会儿。
窗外雨声小了点，但闷闷的滚雷声还在。
她的神经依旧紧绷，心头的悸动依旧怦然，身上全是因为旧事重现而冒的冷汗。
床沿边的手机屏幕暗了亮，亮了暗。
过了很久，时衿眠才注意到，她往前蛄蛹，拿过手机，看到了上面无数个未接电话和未读消息。
“时衿眠？”
“时衿眠！！！”
卧室外的门铃声和微弱但急促的呼喊声也在这时同时响起。
时衿眠回过神，深呼吸了口，套着被子缓缓走出，手握在门把上都是抖的。
打开门，时衿眠看见了一脸焦虑的他，想努力牵起一个笑来告诉他她没事，只是没听见他的电话。
可这回她却怎么努力都笑不起来，只好弯下腰，拿过鞋架上他的拖鞋，放在地上后，先行走到了沙发上窝好。
时衿眠安静地看着他走进来，将客厅里的灯打开，窗帘都拉起来，又去厨房给她倒了杯热水，然后就在她跟前的地毯上侧身坐下。
他抬头看她，手轻拍在她屈起的膝盖上。
这会儿透过窗户缝的重重风雨声，像是把她的不安噼里啪啦燃烧掉的声音。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但是烫呼呼的玻璃杯捧在手心，她忽然很想哭，但是是一种平静地落泪。
很早以前，他的安慰就是这样默默地陪在她身边，他在这种时候并不会说很多话，但他人在这儿，就是对她最好的安慰。
时衿眠悄悄往他的身边移得更近了些，把被子卷过来盖住了他的胳膊。
或许忘了雷声从来不是能商量的事。
就在时衿眠渐渐平缓下心率时，窗外再次毫无任何前奏地炸响了声剧烈的闷雷。
这一声，连他的肩膀都微微耸动，她直接卷铺重来，缩进了被窝里，感受到身体的战栗，防线崩塌。
下一刻，时衿眠隐约感觉到沙发的一侧陷落，随后被子间的空隙骤然收缩，她被人搂住，搂进了一个怀抱里。
一个越来越紧的怀抱里。
隔着棉被，时衿眠没动，但她在心里紧紧回抱住了他。
……
时至今日。
她依旧对雷声会产生一种应激反应，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反应慢慢减轻，但都难免会心绞痛。
时衿眠读完，放下了五月十六号的那封信。
跨越了十年，她笑着给了他最后的那句话一个回答：有的，有感受到你当时的怀抱，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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