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中车府令衙署深处却灯火通明。赵高卸下朝会时的恭顺面具,独自站在一幅巨大的大秦疆域图前,指尖缓缓划过那些标注着新政试点的郡县。
“父亲。”一个年轻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赵高的养子赵成端着药盏走近,“该用药了。”
赵高接过药碗却不饮用,只是用银匙缓缓搅动:“成儿,你以为吴柒此人如何?”
赵成谨慎答道:“此人工于心计,善用奇技淫巧收买人心...”
“错了。”赵高打断他,药匙在碗沿轻叩,“此人最大的危险,不在于工于心计,而在于他让太多人看到了希望。”
他走到案前,展开一卷密报:“你看,频阳郡的农夫因为用了新式农具,收成翻倍;太原郡的矿工因为改进了工艺,工钱涨了三成;上党郡的寒门子弟因为工师学堂,有了入仕之途...”
“这不是好事吗?”赵成不解。
“好事?”赵高冷笑,“当奴隶习惯了镣铐,你给他解开,他反而会怨恨你。可若是让他看见永远不可能拥有的自由,他就会开始砸碎一切。”
药碗被重重放在案上,褐色的药汁溅出。
“吴柒犯了大忌。他让那些本该安分守己的贱民,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
赵成恍然大悟:“所以父亲要在朝会上...”
“那只是开始。”赵高从袖中取出一份名单,上面罗列着数十个名字,“这些人都曾受吴柒恩惠,或在工师学堂就读,或在试点郡县为官。”
他的指尖在几个名字上划过:“先从这些人入手。记住,不要直接针对吴柒,要剪除他的羽翼。”
三日后,一场精心策划的弹劾在朝会上演。
“臣弹劾将作监右丞墨离!”一个御史出列高声道,“其在督造直道时虚报用工,贪墨公款!”
满朝哗然。墨离是吴柒最得力的学生之一,也是新政的骨干。
吴柒正要出列,却被李斯用眼神制止。
胡亥懒洋洋地问:“证据何在?”
御史立即呈上账册:“去岁八月,墨离上报用工三千,实际仅用两千。多出的一千人工费,尽入其私囊!”
吴柒心中冷笑。那是墨离改进施工方法省下的人工,节省的费用都已上缴少府。但他知道,此刻辩解只会落入陷阱。
果然,赵高适时开口:“陛下,既然有人举报,按律当停职查办。”
“准奏。”胡亥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退朝后,吴柒在宫门外拦住李斯:“丞相明知那是诬告...”
李斯叹了口气:“特使,如今朝局不同往日。明哲保身,方为上策。”
“所以就要眼睁睁看着忠良受诬?”
“忠良?”李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在这咸阳宫里,最重要的不是忠良,而是站对位置。”
与此同时,墨离已被革职查办。当吴柒赶到将作监时,正好看见墨离被郎官押解出来。年轻的工师看见老师,想要说什么,却被粗暴地推搡着离去。
“特使请留步。”赵成带着一队郎官拦住去路,“奉诏查抄墨离官舍,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吴柒冷冷地看着他:“赵公子何时入了郎官?”
“今晨刚蒙陛下恩典,授职卫尉丞。”赵成得意地笑道,“特使若是有暇,不妨到卫尉府喝杯茶?”
回到府中,更多坏消息接踵而至。
韩徒被调离频阳,贬至边远小县;郑国因“施工不当”被问责;就连在博士宫整理典籍的叔孙通,也被安上“妄改经义”的罪名。
“他们这是要赶尽杀绝啊!”嬴疾愤慨道。
吴柒沉默地看着窗外。暮色中,咸阳宫的轮廓渐渐模糊,仿佛一座正在沉没的巨兽。
“备车。”他突然说道。
“特使要去何处?”
“中车府令衙署。”
这个决定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嬴疾急忙劝阻:“特使,这分明是自投罗网!”
“网已经撒下了,”吴柒平静地整理衣冠,“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去看看撒网的人想要什么。”
中车府令衙署位于咸阳宫东北角,这里原是存放车驾符节的地方,如今却成了赵高的权力中枢。吴柒的马车在衙署前停下时,守卫的郎官都露出诧异的神色。
“特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赵高亲自迎出,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衙署正堂布置得异常简朴,唯有墙上那幅巨大的疆域图格外醒目。吴柒注意到,地图上标注新政试点的红旗,已经被逐一取下。
“听闻特使门下近来多有事端,”赵高亲自斟茶,“可需老夫代为周旋?”
吴柒接过茶盏:“中车府令想要什么,不妨直言。”
赵高轻笑:“特使快人快语。那老夫也就直说了——请特使上表,自请裁撤工师学堂,解散各地工师。”
“然后呢?”
“然后特使仍是陛下的座上宾,安享富贵。”
“若我不答应呢?”
赵高放下茶盏,声音转冷:“那就休怪老夫按律办事了。”
堂内一时寂静,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吴柒缓缓起身:“中车府令可知道,为何始皇陛下要推行新政?”
不待赵高回答,他自顾自说道:“因为陛下明白,大秦要的不仅是疆土的统一,更是人心的统一。而人心,需要用实实在在的好处来争取。”
他走到那幅疆域图前,指着被取下的红旗:“你取下的不只是几面旗子,而是千万百姓的生计,是大秦未来的希望。”
赵高脸色阴沉:“特使这是要执迷不悟了?”
“我只是在做该做的事。”吴柒转身向外走去,“中车府令若要动手,吴柒随时恭候。”
走出衙署时,夜风凛冽。吴柒抬头望向星空,系统界面无声展开:
【危机等级:高】
【建议:保存实力,暂避锋芒】
他轻轻关闭界面。有些路,明知危险也要走下去。
回到府中,他立即召集核心人员:“即日起,所有明面活动转入地下。工师学堂改为夜课,数据收集改用密语传递。”
“特使,我们真要如此退让?”墨离的副手不甘地问。
“这不是退让,”吴柒目光坚定,“这是为了在寒冬中保住火种。记住,只要火种不灭,终有燎原之日。”
夜色深沉,咸阳城的某个角落,几个工师学堂的学子正在密室里抄录《新学基础》。烛光摇曳,映照着他们年轻而坚定的脸庞。
而在中车府令衙署,赵高对着心腹下令:
“既然他不识抬举,那就让他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权力。”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暗处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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