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疫如同野火般在河东郡蔓延，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每一个使用新式农具的村庄。当第十个村庄传来噩耗时，恐慌终于冲破了临界点。
安邑县最大的集市上，一个老农举着崭新的曲辕犁，发疯似的砸向石磨。"妖犁！都是这妖犁惹的祸！"犁身断裂的声响中，围观的人群发出压抑的惊呼。很快，更多的农具被扔到街心，堆积成小山。
"烧了它们！"有人呐喊，"这些都是遭了诅咒的物件！"
火焰腾空而起，黑烟中传来木料爆裂的噼啪声。孩童的啼哭、妇女的啜泣、男人们粗重的喘息，交织成一片绝望的交响。里正想要劝阻，却被愤怒的人群推开："你们这些官府的走狗，非要等全村死绝才甘心吗？"
更可怕的是，恐慌开始向其他领域蔓延。
在太原郡，矿工们拒绝下井。"听说新式矿井会惊动山神，"一个老矿工神秘兮兮地告诉工友，"隔壁村就是因为用了新法子开矿，整个村子都被山崩埋了！"
在频阳郡，农民们连夜拆除新建的水渠。"这水流得太急了，"一个乡老颤巍巍地指着渠道，"把地脉都冲坏了，难怪会闹牛疫！"
甚至连咸阳城内的商铺都受到影响。经营新式铁器的店铺门可罗雀，店主愁眉苦脸地对伙计说："把这些都收起来吧，现在谁还敢买这些'妖器'？"
曾经备受爱戴的工师们，如今成了过街老鼠。韩徒在安邑县衙前试图解释疫情真相时，被愤怒的农民用烂菜叶砸得满头满脸。"滚出去！妖人！"的骂声不绝于耳。他黯然发现，那些曾经拉着他的手千恩万谢的农户，如今眼中只剩下恐惧和憎恨。
"他们忘了新政带来的好处吗？"年轻的工师陆贾委屈得眼圈发红，"去年丰收时，他们还说要给老师立长生牌位..."
墨离沉重地摇头："人心就是这样。得到的好处容易忘记，遭受的苦难却会刻骨铭心。"
这股恐慌的暗流，很快涌向了权力的中心。
这日清晨，数百农民聚集在咸阳宫外，黑压压跪倒一片。为首的乡老高举万民伞，声音凄厉："陛下！请诛妖人，平天怒啊！"
宫墙上，胡亥惊恐地看着下面的人群，手指紧紧抓住赵高的衣袖："中车府令，这...这该如何是好？"
赵高躬身道："陛下，民心不可违啊。既然天意已明..."
"可是..."胡亥犹豫道，"吴卿他..."
"陛下！"冯劫突然跪地叩首，"连日来灾异不断，皆因妖术横行。若再不处置，恐酿成大祸啊！"
更多官员跪倒在地，齐声高呼："请陛下顺应天意！"
退朝后，李斯独自在丞相府后院徘徊。管家送来各地急报，他看都不看就扔在一边。
"父亲，"长子李由担忧地问，"我们是否该..."
"闭嘴！"李斯罕见地厉声呵斥，"这个时候，什么也不要做！"
他走到鱼池边，看着水中惊慌游动的锦鲤，喃喃自语："民心如水啊...能载舟，亦能覆舟。"
而在城南的秘密据点内，吴柒正面临更严峻的考验。
"老师，这是我们刚收到的。"嬴疾递上一卷血书，上面按着数百个血手印，"频阳的百姓联名要求...要求将您交出去平息天怒。"
墨离愤怒地拍案而起："忘恩负义！他们忘了是谁让他们吃饱饭的？"
"恐惧会让人失去理智。"吴柒平静地展开血书，目光扫过那些歪歪扭扭的名字，"这里面有不少人，去年还在工师学堂学过算术。"
这时，系统界面突然弹出：
【民心支持度：17%】
【警告：信仰危机】
更令人忧心的是，界面下方出现了一个新的进度条：
【文明退化风险：43%】
【预计倒计时：71天】
"看来，时空修正找到了最有效的武器。"吴柒轻声道，"它不需要直接摧毁技术，只需要摧毁人们对技术的信任。"
深夜，他独自登上据点屋顶。咸阳城的灯火比往日稀疏了许多，仿佛整座城市都沉浸在不安中。远处隐约传来祭祀的鼓声，想必又是在举行驱邪仪式。
系统界面在夜色中泛着微光：
【建议：启动危机公关程序】
【方案A：公开认错，放弃新技术】
【方案B：寻找替罪羊，转移矛盾】
【方案C...】
吴柒关闭了界面。他知道，无论选择哪个方案，都意味着向愚昧低头。
"老师，"墨不知何时来到身后，"我们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吴柒没有回答，而是指向夜空中的北斗七星："你看那些星星，它们永远在那里，不会因为云层的遮挡就改变轨迹。"
他转身面对弟子，目光如星火般坚定："真理或许会被暂时掩盖，但永远不会消失。"
就在这时，一匹快马冲破夜色。马上的骑士浑身是血，手中紧握着一卷帛书：
"特使！查到了！牛疫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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