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灼全程没有拒绝,任她动作,直到柔软温热的触感自手背皮肤传直脑海时,她才微微瞪大了眼睛。
祝猗再抬头的时候,唐灼的眼睛里满盛着兴奋的笑意。
祝猗拉着她的手站起来,领着她往前走时,也被她的笑感染了:“这么高兴啊?”
唐灼想也没想地回答:“是因为我第一次做Princess啦,骑士小姐。”
有一股轻微的酥麻从尾椎悄然向上蔓延。
像是自己真的接受了骑士册封一般,正随她的埃莉诺女王在封地闲居。
祝猗问:“以往都只是lady?”
“不不不,这个词也有些高大上了。”唐灼说,她想了一下更正道,“应该是专为那些princess和lady服务的匠人,画匠。”
楼梯对于两个成年人来说有些窄了,祝猗换手拉着唐灼,在她前面带路。
唐灼不肯老老实实地走,重一下轻一下地踏着咯吱作响的木质楼梯。
楼上没有开灯,祝猗也没有想到开。客厅的灯光随她们的脚步,一点一点地从视野里退场。
祝猗拉着唐灼上到二楼,推开卧室门的时候,嘎吱一声长长的余音,在昏暗的寂静里格外清晰。
祝猗忽而感觉到唐灼稍用力捏了她一下。
大概还是有些害怕黑暗。
祝猗认为此时可以宣布,她的唐灼探索进程又往前推进了0.1。
她打开灯转头,看到朱颜酡些的唐灼。
此时稠酒的酒劲竟已经蔓上来了,目光流眄时也愈发旖旎多情。
祝猗接过唐灼手中的小酒瓮给她放好,从阳台上折身时,和她对上目光。
唐灼安静乖巧地坐在床边,偏头撑着脑袋。
大概是喝得微醺的缘故,唐灼似乎连睁眼都有些懒怠,目光在祝猗身上滑来滑去。
祝猗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是穿的那身牛仔裤。开车风尘仆仆,恐怕已经有些脏了。
她没有和唐灼并排坐下,而是半蹲在她身边。
唐灼也顺势垂下目光。
祝猗仰头问她:“头疼吗?”
“不啊。”
“今天你淋了雨。”
“嗯哼。”
“那晚上早点睡?我给你把水提过来,你要一壶烧开水还是一提矿泉水?”
“我要矿泉水。”
“好,再给你一个小药箱,还要什么?”
“我为什么要小药箱?”
“因为怕入夜会生病啊,姐姐,劳累一天又淋了雨。我本来是觉得喝一点稠酒会解乏,但没有想到过头了。”
祝猗很耐心地蹲陪着她一问一答,话语里带一点调侃,并没有之前的那一点绮丽。唐灼垂眼看着她,感觉酒意泛上来,脸有些发热,现在眼眶也热热的。
唐灼晃晃脑袋,拍了拍身旁问她:“你为什么不坐上来?”
“我还穿着牛仔裤,脏,这是刘姨新换的床单。”祝猗站起来笑道,“我去给你拿东西。”
唐灼目送她出门。
酒是真的喝多了,唐灼有一点懊悔,她知道自己量浅,但一向不能控制自己的口腹之欲。好在她还足够清醒,只是行动有些摇晃。
唐灼慢慢起身,挪去洗脸。从卫生间出来时,祝猗已经带着东西来了,正背对着自己摆放整理。
卧室没有开灯,只有阳台的一个昏黄的电灯泡亮着,灯光像温热的油一般从祝猗光洁的脊背淌下。
唐灼安静地看着,直到祝猗转身,对上她的视线。
祝猗以为她的目光是疑问,解释道:“刚问了刘姨,你房间里的空调没插电,我怕你不知道,已经插上了。”
唐灼轻轻地说:“好哦,谢谢你。”
祝猗不在意:“没事儿那我走了?我就在你隔壁房间,有事叫我就行。”
唐灼点头,又问:“你对老师的每一个学生都这么好吗?”
祝猗好一会儿才说:“你是奶奶第一个带在家里长住,并且让我碰见的学生。”
说这话的时候,祝猗一直盯着唐灼。
唐灼被她盯着有些受不了,往后仰了仰头,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祝猗蓦地一笑。
方才被她的盯视营造出来某种凝固的氛围,似乎随着她这一笑立时涣然冰释,秦岭仲夏夜里的虫鸣湿热重新回归。
“晚安姐姐。”她说,然后轻轻带上了门。
-
唐灼一觉醒来,天光大亮,不知是夏日昼早,还是自己睡迟。
但总归是很惬意的,也许是稠酒的功劳,难得沉沉睡了一夜,现在只觉灵台清明。
天光大片地洒进来,没有拉窗帘,屋子亮堂堂的。她慢吞吞地起身,这才发现屋内落地衣架连带着一个等身镜。
唐灼站在镜子前,一件一件地剥落衣服,欣赏镜子中的**。
她一直觉得人体是最叫她神魂颠倒的艺术品。这样的心态反应到生活里,不仅让她习惯性地凝视别人,还会让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自怜自爱。
就像临水而开的水仙一样。
然而此时她不可抑制地想起昨日那个脊背,山雨中的,灯光下的。
唐灼意识到这一点时,突然感到一阵心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看着自己堆在床上的衣服,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拿起了祝猗昨日给她的那套睡裙。
唐灼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在白色睡裙上洇了不小的一片,贴在她的后背上。
她不习惯这感觉,一边伸手将后领拽起来,一边将阳台门彻底打开。
湿腥的山风徐徐地吹来,温柔地包裹着她,衣裙被掀得翻飞。
唐灼舒服地喟叹了一声,仰头看着成群的鸟儿变幻阵型消失在山峰林梢,慢慢的目光下挪,至隔壁卧室阳台上时定住了。
祝猗坐在躺椅上侧背对着她,举着手机在说什么,大长腿蹬着地,一摇一摇的,看起来很悠闲。
她在和谁打电话?
唐灼靠在阳台栏杆上安静地看着她,等她一放下手机,两手呈喇叭状比在唇边:“祝猗——”
祝猗一回头,先怔了一下,旋即变得有些惊吓。
唐灼身量很纤细,衣袂在山风中翩跹,仿佛随时要乘风归去。
祝猗噌地站起来,下意识喊道:“小心——”
小心什么?
小心掉下去?似乎还有点困难。
祝猗一下又卡词了。
唐灼却在那个阳台大笑起来,然后扬起双臂。
此时真像传说中的无脚鸟了,或者是正在接受晨风爱抚的山鬼。
祝猗凝望了一会儿,觉得还是更像山鬼。
“吃早饭了吗?”祝猗高声说,“刘姨给你备好了,就在楼下厨房。”
“你呢?”唐灼也高声问。
祝猗已经反应过来,以两个比邻阳台的距离,根本用不着喊。
但唐灼仍在说话时比着喇叭,不像是认为她听不见,倒像觉着好玩似的。
祝猗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她拿起没吃完的包子晃了晃。
唐灼“哇”了一声:“什么馅儿的?”
“地达菜的!”
“地达菜是什么?”
“地木耳,地软,地衣,随你怎么叫!都是这个东西!”
“喔——我不知道诶!什么样儿的?”
“黑黑软软的,一下雨就长出来了,这是昨天老太太和刘姨出去采的!”
唐灼又“哇”了一声,眼睛黑亮黑亮的,歪着脑袋看了片刻,一撩头发折身跑了。
祝猗望着她背影消失的方向发呆,几秒后忽而听见了一声猫叫。
她慢慢吃着包子走到栏杆处往下望,看见山君快活地翻过小栅栏,跳出院里的小圃,一抬头看到了祝猗,于是大声地打招呼,蓬松的尾巴竖着划过一个弧度。
“你吃早饭了吗?厨房里也有你的饭,还有新来的姐姐。”祝猗俯身撑着栏杆提醒山君,“还记得她吗?你昨天朝人家哈气了。”
山君仰头听完,晃着尾巴进屋了。
祝猗忽而觉得她们俩可真像。
那双黑亮的眼睛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逝。
唐灼在刘姨的指导下,用烤箱热了一下她的早餐。两人还在说话时,山君优雅地走进来,在“叮——”的微波炉附近找到她的一盘猫饭。
唐灼有些惊讶:“我以为她会对烤箱的声音敏感害怕。”
刘姨温柔地注视着吃得摇头晃脑的小猫:“我们山君确实敏感,但也很宽容,已经能包容我们的吵闹啦。”
山君听见自己的名字,耳朵抖了抖,抬头用她琥珀色的眼睛瞟了一眼刘姨,继续埋头对付最后几块小冻干。微波炉停下,唐灼轻手轻脚地经过她身边时,她也没抬头。
山君好像不是昨天那个气势汹汹的大小姐了。
刘姨看着唐灼关掉烤箱又小心端着餐盘出来的样子,了然说道:“你已经见过山君了?猗猗抱给你看的?山君当时朝你哈气了是不是?”
唐灼咬着包子点头。
刘姨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眼中的疑惑,但没有解答,只是朝她眨眨眼:“猗猗现在应该反应过来了。”
唐灼咽掉嘴里的食物,清晰地说:“地达菜包子很好吃。”
刘姨听见“地达”笑了一下,接着就被老太太叫走了。
唐灼看着山君吃完饭,和她商量:“山君,和我一起上楼怎么样?”
山君打量她一会儿,走过来跳进自觉蹲下的唐灼怀里,认真地舔毛。
真不是昨天的哈气大小姐了!
现在是亲昵小甜心呢。
唐灼抱着小毛火炉时,感觉快乐地要直接跳上二楼,就像了不起的小猫跳跃那样。
这样的快乐以至于她没有思考,从心地直接推开了祝猗的卧室门。
祝猗没有锁门。
她的卧室窗明几净,布局和唐灼的客房类似,但显然更私人一些。唐灼看到了桌上散落的几本没收起来的书,还有一个立着的相框,祝猗居中搂着老太太和刘姨,大笑看向镜头。
大概是听到了响动,阳台上晃着躺椅的祝猗忽然扭头,隔着玻璃,在口红吊兰大片的绿叶之间望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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