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沐宁根据血脉链接指引的方向来到大厅门前,门被锁了,推不开。
柳弄涵只听怦咚一声,迟沐宁上药杵直接把门砸开了。
“倒是不客气呢。”伴着一股幽魅莲香,苏颢迁看到一个身着纱制长裙的女子。
“是你绑了我哥!”迟沐宁在她身上感受到了血亲的存在。
“说绑未免太粗鲁了。”女子用白纱盖住了眼睛,只露出下半张脸:“我们只是请迟仙长做客罢了。”
迟沐宁冷笑一声,手中药杵直冲她挥舞而去;女子虽目不能视,但袖中长纱仿若有眼一般,将她的手腕缠个结实。
迟沐宁从怀中掏出匕首,她当即斩断长纱抓住断裂的一端,手上使劲欲把女子拽至身前——
然而看似柔弱的女子却纹丝不动,反而是借着迟沐宁的力量要将她拽过去!
眼见迟沐宁要被拽走,苏颢迁长剑一挥,将纱从中斩至两半。
碎纱断落,女子面色不改,依旧笑意盈盈:“我都说了,有事坐下来好好讲,这般动手动脚,可不是谈判的态度。”
“谁和你谈判!”迟沐宁自知力量不如她:“我哥在哪?”
女子慢悠悠道:“你哥哥啊……你可以感应到的,怎么不去找他呢?”
说话间,迟沐宁感受到了强烈的血脉力量,迟沐司就在这里,离她不远!
“阿宁!不许去!”柳弄涵叫住她:“这里的魔气会混淆你的判断!”
迟沐宁自知心神不稳,眼前女子明显和魔族相关,她不能被绕了心神。
女子这才注意到一直在门外站着的柳弄涵,她唇角微勾,偏头颔首:“仙长,何苦在外面吹冷风呢,一同进来罢。”
柳弄涵没有动,现在他的听觉格外敏锐,正因如此,他听到了一些悉悉邃邃的声音。
就像在门内,像井下水缸震动一样。
“你们两个快出来!”柳弄涵突然喊道。
苏颢迁离门口近,他很快就出来了;然而迟沐宁离得太远,再加上她心神不稳,在想离开时,已经被女子的长纱悄然无声地缠上了。
“这是——”迟沐宁还未来得及转身,就被她拽了过去,苏颢迁看到这一幕后匆忙挥剑欲斩。
柳弄涵感受到苏颢迁的离去,而悉悉邃邃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既然出不去,那就一起进去!
震动不停的霄冰终于有了出场的机会,更快一步地斩断了长纱。
纱布撕裂的声音更缠绵一些,柳弄涵一怔,想起了书里的女二。
[淡紫色软纱罗裙,袖中藏着与她相伴相生的长纱,下手阴狠,平生最爱以弱女子形象示人。]
曼娘,终于出现了。
在柳弄涵进来的一瞬间,木门瞬间紧闭!屋里的魔气显然和外面一样浓,柳弄涵仍旧是个瞎子。
曼娘见人都进来了,她低声一笑,随后屋内灯光全部熄灭,只余莲香仍在。
“没关系,马上你们就会相见了。”
腥臭的味道充斥在他们的鼻腔,柳弄涵太熟悉这个味道了,正因如此,他才恐慌起来。
苏颢迁紧紧抓住了他的手,水意蔓延直至足边,像疯长的藤蔓般附身而生。
迟沐宁连话都说不出来,她感到自己脚下踩的东西厚实坚硬,像水缸一般。
这一次,她终于感受到了自己的哥哥在哪里。
而这边的柳弄涵也感受到了脚下地板的变化,水位越来越深,他似被塞入缸里。
苏颢迁曾紧紧牵着他的手也被迫松开,柳弄涵心中恨啊,这曼娘搞这么一出不就是为了把苏颢迁单独隔出来吗!?
不要对我的主角下手啊!!!
奈何柳弄涵属实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只能寄希望于苏颢迁能坚守本心了。
……
浓郁的黑暗中,一盏灯在苏颢迁眼前亮了。
曼娘手执油灯,眼上的白纱被她摘下,露出一双满含春水情意缠绵的眸子。
苏颢迁握紧佩剑,眼眸里满是警惕。
“你为何要戒备我?”曼娘连说话时的语调都带着股缱绻绵意,她缓缓行至苏颢迁身前,和那时的笑意不同,她神色间反而充斥着哀伤。
“我可是你的妹妹啊。”曼娘垂着眼眸,轻轻抬起看他。
苏颢迁不为所动,仍旧戒备着。
“你记得我们的娘亲。”她说:“你年幼之时的那些温暖,不都是娘亲给予的吗?”
……
柳弄涵屏气凝神,他的视线太受限了,什么都看不到。
忽然,怀中传来一股热意,柳弄涵在怀里摸到了那张发热的符纸。
他刚一松手,符纸便顺着水流往前走,黑暗中,符纸微弱的光芒引导他向前。
这么一走,柳弄涵发现这里不是他想的那样简单;他曾以为自己被困在水缸中,但是这样宽绰的地方,显然不能是水缸。
“阿涵。”符纸将他待到迟沐司身前,迟沐司庆幸道:“多亏秋濨的符纸。”
柳弄涵心想,多亏当年自己把顾秋濨写得牛逼,不然困到这里还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你现在看不清吧,我来握住你。”迟沐司握住柳弄涵的手腕。
“哥,你怎么被困在这里的?”迟沐宁也在身边。
“说来话长……巡山镇的真相远没有传闻里那样简单。”
“什么真相?”柳弄涵对传闻二字格外敏感:“是鬼嫁娘吗?”
“你竟然知道?”迟沐司惊诧道,随后他正色道:“对,民间传闻里的鬼嫁娘就是个普通的复仇故事,但是我今晚听到的……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都说女孩和少爷一见钟情,都说这一切都是丫鬟的蓄意为之,都说巡山镇的人不认此事。
然而今晚迟沐司所得知的一切,和曾经的传闻堪比大相径庭,毫不相干。
相同点只停留在孩子活着她死了之前。
女孩从未被收养,她甚至也没有活多久,就被人活活捂死了。
捂死她的人是还不是镇长的镇长,他把女婴的尸体带回家里,装到水缸之中。
这一切都是为了改命,那时他不过是个穷得叮当响的青年。他连自己家都没有,住在荒院里过活。
直到后来,他遇到一位仙人,仙人指点他,告诉他上山等一具婴儿尸体,性别无所谓,最主要的一点是必须刚死不久。
于是他即刻上山,发现了还在嚎哭的婴儿,并且捂死了她。
随后他找来家里的水缸将其封入水中,里面撒上仙人赐予的纸灰,尸体上涂抹一层动物油脂,完成后用木盖封印七七四十九天。
封印好后再开盖,里面的尸体皮骨分离,只留人皮和油脂,必须要封在井下空间,里面种上红丝藻,保证秘法延续。骨头则要一根不剩地挑出来,找个晴天晌午烧了和水喝;
水喝之后,秘法立显。
没过多久,青年得到了大户人家小姐的垂青,赘入豪门,接手了老丈人的产业。
然而此法不能停,五年后须得再找一具重复此法,一旦停止,所有不属于他的财富姻缘仕途将会全部离去,不仅如此,他还会受到反噬。
可是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婴儿尸体恰好被他碰上?于是他心生一计,决定用钱来买卖孩子。
反正只要这个婴儿是在山上死的就行。
柳弄涵发问:“师兄,这个故事是你听谁说的?”
“是控制水缸的婴儿。”迟沐司沉声道:“她和上面那个魔族妖女合作,她想要镇长的命。”
“但是现在已经不是镇长的命那么简单了,失踪了那么多人,她们都在哪?”
迟沐宁沉声道:“她们都在这里。”
柳弄涵不解,迟沐司解释道:“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水下结界,她把我们都放在这里,但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说这是魔族妖女和她的交易。”
“师兄,确保可信吗?”柳弄涵担忧道。
迟沐司无奈道:“大概可信吧。”
迟沐宁补充:“那个婴儿现在就在我哥怀里呢。”
柳弄涵:“???”
迟沐司知道他看不清,于是解释道:“我和她聊了一会,企图用人间正道感化她……”
迟沐宁插话:“效果显然不错。”
归根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婴儿罢了。
“但是我的徒弟被她抓走了。”柳弄涵沉声道:“我们能不能离开这里?我得去救他。”
迟沐司说:“这里的结界是以水缸为基础创建的,我们三人一起攻破的话,还是有望离开的。”
迟沐宁拿出她的药杵:“现在开始吗?”
柳弄涵也握紧霄冰,做好准备。
“嗯,现在开始。”
……
“我早就没有娘亲了。”提及娘亲,苏颢迁的心脏总会隐隐作痛。
他确实幸福过,在娘亲还在的时候;但是在他五岁那年,他的娘亲突兀地消失了。
曾经的幸福岁月如过眼云烟,他的娘亲不过是一受宠侍妾,子凭母贵,在她走后,苏颢迁再没有过好日子。
恨她入骨的人数不胜数,府里的大太太二太太和她们的孩子,还有被他娘亲肆无忌惮使唤过的奴婢们,所有人把对她的恨意施加在还是孩子的苏颢迁身上,苏符上下几十口人,只有做饭的老婆婆把他当成人来对待。
“她有她的苦衷。”曼娘轻声道。
“那我的妹妹又是从何而来?”苏颢迁见她还要接近自己,手中佩剑抽至身前拦住她的前行。
“你知道吗?”曼娘身上的香气越发浓烈:“你我身上,有同样的气息。”
话音刚落,苏颢迁突然又感受到了神魂抽离的感觉,他连手中剑都开始握不住,疼痛席卷了他的全身。
曼娘冷眼看他这幅痛苦的模样,话语却还是柔情似水:“我来告诉你——”
缸体炸裂的声音响彻两人耳边,曼娘眉眼一蹙,袖中长纱卷起苏颢迁的腰就想跑。
苏颢迁连挣脱的力气都没有,身体与灵魂不断被拉扯撕裂,他痛苦不堪,却无力挣扎。
霄冰剑音铮铮,曾解脱他不知多少次的淡雅沉香占领了莲香的缠绕,充斥在他身边。
“放开他!”
苏颢迁终于定下心来,他的师尊来救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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