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说他希望我现在跪一下他吗？……似乎……不是？
我犹豫着走过去，在毗邻他的那个位置坐下来。我首先震撼地发现：
他刚刚在看的书！居然是！福音书？！
要知道我们吸血鬼和教会不共戴天，原则上都不许转化信徒……传播对神的信仰，记录那位神子的事迹的福音书，在别的吸血鬼庄园都是绝迹的。要是有血奴随身带着福音书被发现了，说不定要有杀身之祸呢。
知道厄尼斯特非主流，没想到这么非主流……不过我大哥还是没有我这位长亲离谱。
放以前，我真是任何情况下都想象不出来，他这个虽然把元老院的戒律不当回事，但比元老院任何一个自诩高贵的吸血鬼都符合大众对吸血鬼刻板印象的吸血鬼亲王，发现了一本福音书，不是毁掉，而是拿起来阅读？？？
我重新看向亲王。他清楚我在惊讶什么，和我说：“看见它就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你。读着读着就想起了那时候，你背诵里面的句子和我针锋相对的场面——真有意思呀！”
“……那我可真是荣幸，居然成了让您生平头一次读起福音书的理由。”
这个欠揍的家伙便指正我说：“也不是头一次读。当初它刚被写成时，我就兴致盎然地读过。后来又读过许多遍。我看着这本书怎么一版一版删删改改，成了你熟知的版本，成了‘历史’。”
……嗐，我真是自讨没趣。又一次被他提醒：神不存在，历史充满人类的谎言，我阅读过的，我所向往过和喜欢过的，一切我曾坚信的确存在过的美好，实际上都不存在。
“……您从来不提起这些，叫我总是忘了您有多古老。”我说，接着不想再和他扯这些有的没的了。我问他：“您来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他笑吟吟地回答，“或者也可以说：这件事就是来关心一下我珍贵的女儿，看看她住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
……我觉得他是想来验收我打探情报的成果。只不过——别说一夜功夫我根本没打探出什么值得一说的内幕消息，就算我打探出来了，我干嘛要告诉他？
“厄尼斯特他们没密谋什么对您不利的计划。”我说。放从前，派我出去打探情报，我就打探回来这，他肯定要打我了。
他不仅没表露不满，还跟我说：“这些，你不用管，辛西娅。我叫你去关心一下你哥哥，是为了你，不是为了我自己。”
我真是浑身不自在。
“如果您在这里太无聊，想要寻找消遣，”我说，“不要来找我。我现在安静地坐在这里，而不是跳起来和你决斗的唯一理由只是：我希望我站在了赢的那一方。”
我真是一看见他这张脸就来气！什么大局观，什么自保意识，一想到他又在高高在上洋洋得意地戏弄我取乐，我就只想把那些理智都抛掉，开始发疯。
……当然，此刻不行。伊蕾尼他们就在近处安眠。我能听到三个年轻人温柔的呼吸声。
“为什么总把我想的那么坏呢？”亲王问我，“也许我不是想来消遣你呢，也许我真的是非常喜欢你呢——在这么一个处处都充满着缺乏品位和格调的丑陋东西的地方，你是唯一能安慰到我的眼睛的最可贵的存在，辛西娅。”
我说不清楚，我心里涌现的到底是一股什么样的感情：仇恨、恶心、唾弃……可还有……欢欣鼓舞。
我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要被死变态牵着走。那样就真成了他的消遣了。
“我想知道您和厄尼斯特接下来的计划。”我试图把话题拉到正事上。
“怎么，你哥哥没和你说吗？真是和贱民待的太久了，也变得和贱民一样粗心了。”
“……他说他们没有计划。但我想——总不会是真的没有计划吧？”
“确实啊。怎么会是没有计划呢？我们明明是有计划的——等待。”
我琢磨着他抛给我的这个简单的词语，觉得自己琢磨不透。
我费解的望着他。
接着我就听到了此生为止听到过的最离谱的作战计划。总结来说大概是这样：他姐，艾罗亲王乔治，出了名的残暴，疯起来比他还难伺候。元老院的老东西们老得脑子都残废了，居然把她请出来对付他。我们只要在里特岛等着就行。等到艾罗亲王发大疯，海那边的陆地上的人也好吸血鬼也好狼人也好都受不了她，调过头来支持他，优势重新回到我方，打赢内战就轻而易举……
这思路简直和那个半路截杀我的猎人协会鹰派高层一样，令人无语！我甚至能直接拿瑞亚吐槽过她的话来吐槽他。
“那要是她就是不疯呢？要是她就是一直保持着她的理性，维持着广大血族对她的爱戴，别的势力对她的支持呢？”
“她维持不下去的。不然旧帝国首都那场鼎鼎大名的瘟疫是怎么来的？”
“就算她最终会重演当年——要是这得让我们等上好几百年呢？”
“对我们来说几百年很长吗？”
对我们这样已经活了挺长时间，懂得如何在世界上生存，实力又强大的吸血鬼来说，几百年很短。但对于别的很多吸血鬼，很多生命，几百年很长。两位亲王并立且敌对，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下去，就算他们两个不接触，一个固守在岛上，另一个安居广袤的大陆，他们的手下也一定会有很多摩擦。还有对别的势力的影响。数不胜数的更弱势的生命会在这场漫漫的对峙中死去。
而且更别提：两位中的一位随时可能厌倦。艾罗亲王厌倦沉睡，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可要是其中一位不想睡，想杀点人玩呢？
特别是我这位长亲——让他在厄尼斯特这安稳地住三个月我觉得就是他和“鲜血”的极限了！三个月后，我看不是我和厄尼斯特他们联手把他封印，就是他把厄尼斯特和他的伙伴们杀光，让里特岛完全受他支配……就算厄尼斯特的伙伴都是些不乐意接受氏族的规矩，不乐意被亲王或长老统治的吸血鬼，直面亲王的力量，总会有人叛变，从此甘愿向他下跪……
为这两位亲王对彼此来说如同对弈游戏的“内战”，许多人可能在倾轧中付出血的代价。包括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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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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