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是没有这个附加条款的——指导我学习血族厚厚戒律的那个吸血鬼是这么给我讲的——但是，自从那位始祖，我长亲的长亲，制造了她的第六个子嗣，我的长亲之后，这个附加条款就自然而然出现了……
那个临时充当了我老师的吸血鬼在那跟我找补什么，那位始祖破例转化我的长亲是因为她自有大计划，辛西娅公主您看看现在您的长亲可不就是在别的亲王都沉睡后承担起了统领血族的重任吗？血族没他一天不行！
我那时候虽然年轻，而且刚刚经历完那场改变了我信仰的日出，脑子不清醒，但我也能看出来：元老院那些长老们整天盼着亲王快点也消失，黑暗世界应该交给他们统治！
血族根本不是没有亲王就不行。始祖大概也没有什么大计。她转化他就像他转化我一样，兴趣上来了就给了初拥，哪管什么戒律不戒律的。
不过那时的我没有提出异议。这个让上位者可以更顺理成章公然免受规则约束的附加条款让我松了一口气：我的存在可是违背了戒律里不止一条要求。要是没有那个附加条款，我在黑暗世界是不合法的，应该被处决的。
……没想到几十年之后我做了更不合法的事。但是，没有任何人成功把我处决，我活到了如今。
我看着月色下显得异常英俊漂亮的威利亚姆。他展示了他自昨晚听到厄尼斯特的提议以来一以贯之的矜持的耐心，带我游览这个看起来是小镇而其实是属于一群吸血鬼的聚落，并且在介绍的过程中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往他身上引。这个地方是他提议的，这个流程是他提出的。自从来到“鲜血”，他可是帮了“王子”的大忙。他整合了组织的结构，规划了许多制度，让考核、执勤和外派变得更有秩序，并且符合成员的长处。此外，作为一个前教士，教会那些凝聚人心的手段他太懂了。就比如说那句宣传口号——仅仅只是删掉了一个词，它在人类的耳朵里听起来就更舒服了，不是吗？
他向我展示他的能力和才华，期待我能给他一张夜的入场券。但他并不知道他在索要的是一份多么危险的请柬：如果我真的转化了他，我怀疑他是否有能力一直活下来。
亲王给出过太多初拥，到了我的时候，我能继承的力量在一众亲王子嗣级别的吸血鬼中真可以说是少得可怜。经过亲王的训练，我固然对大部分吸血鬼来说都是可畏的，但要真和那些虽然数量不多但也永生不死的老怪物们认真打起来，我打不过。只是我很幸运，自己觉醒的天赋很实用，让我很会逃，他们打得过我却打不死我。
威利亚姆如果做我的子嗣会很弱的。即使从普通人的尺度上来衡量很强，即使比随便找一个普通吸血鬼转化了他要好得多，但行走在黑暗世界，大家永远只会嫌自己的力量不够强。连亲王现在都因为他和他姐姐相比不够强势的力量而陷入弱势呢。
威利亚姆现在在里特岛跟厄尼斯特混，我嘛，要是以后不和厄尼斯特混，那就是继续去当那个隐姓埋名无权无势的贱民。我和厄尼斯特，在黑暗世界已经算是挺强的了，尚且仍会遇到让我们差点死掉的状况。作为人也好，作为吸血鬼人好，反叛都是代价高昂，追逐自由要招来杀身之祸。而作为我的子嗣反叛血族的君主肯定比作为人类反叛教会和贵族更危险。等我和亲王合作结束，他杀不了我，却可以残杀我的子嗣解闷。因为我的缘故，我在亲王眼皮底下转化的这个子嗣的处境会更危险。
……所以，可以这么说，我的良心指导我：就算是他这么上赶着想要被转化，你也不应该转化他，辛西娅。
再说我对转化子嗣可没有亲王那种兴趣，跟玩收藏似的见到喜欢的就收……话说回来，亲王到底为什么七百年都没有再收新的孩子了呢？真的是因为我吗？
*
既然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就不应该再浪费彼此的时间。等威利亚姆把厄尼斯特的这片非主流吸血鬼庄园介绍的差不多了之后，我和他讲了我的想法：他还太年轻了，对黑暗世界有多可怕缺乏了解。三十岁以后再考虑变成吸血鬼的事吧年轻人~
威利亚姆闻言，轻轻笑笑，告诉我：他其实来里特岛已经超过二十年了……
“什么？？？那你今年多大了！！！”
“哎呀公主，术士的年龄是秘密……也不是特别大啦……而且其实——我是天赋异禀！我父母就不显老——”
“不显老和不老是两回事！你怎么做到的？”
“这可是本人不外传之机密，连厄尼斯特我都没透露过。咳咳，当然，要是您成了我的长亲，我一定情愿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您……”
我是个永远十六岁的不老不死的吸血鬼，这机密对我没用。
威利亚姆眨眨眼睛，显然很快领悟到了这一点。他自己话锋一转，紧接着说道：“虽说您不需要吧！脆弱的人类才需要钻研永生的办法。我是个术士，梦想成为最伟大的术士，渴望参透世界本真的奥秘——这需要时间。自古以来，伟大的术士的必备条件就是长寿。但在今天这个时代，即使只谈寻找并学到所有已知的秘术，人类的寿命也太短暂了，更别提还要研究探索未知。所以——我想变成吸血鬼。”
“……你想要不死。”我说，“但也许变成吸血鬼，你会死得更快。”
“正是因为知道那些风险，我才直到今天也没有被转化。找一个愿意转化我的吸血鬼并不难，找一个高收益低风险的最合适的长亲，很难。唉，这匆匆数十年过去，我遇见的也就三位：厄尼斯特，亚历克斯，还有眼前的您。”
“……你对亲王的邀请一点都不心动吗？”我问。
术士对我轻轻笑笑。我觉得他看透了什么，但没有直白地点破。他回答我说：“没有任何一刻有过心动，公主。我想，那位殿下应该也不是认真的。就算他是——成为他的子嗣，我一定没法继续我自己的事业，这与我的初衷相悖。”
接着他手腕一翻，像一个真正的变戏法的魔术师一样，变出来一朵艳丽的鲜花。
“真正值得我心动的人是您。”他对我说，“问题只在于——您允许我心动吗？”
我接过这朵花，告诉威利亚姆，今天的导游先到这里吧，他可以回去了。接下来我要一个人随便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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