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钧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人?他不能称之为人。他是个暴戾狂躁、心胸狭隘、自私自利的垃圾。”
“你的母亲呢?”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眼瞎。会看上柏钧。一个人渣,一个伥鬼。”
“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不能释怀?”
“释怀…呵…我不知道怎么释怀。我一想到他,就忍不住焦躁,忍不住愤怒。我恨他。”
“他已经死了。”
“可他活在我的心里。这么多年,我无法忘记。”
“柏卿,噩梦已经终结于十岁,难道你要一辈子困在这里面吗?”
“你以为只有他吗?”
“ 只是别人和他比,都不那么可恨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脸上,柏卿取下了脸上的金框眼镜。他的神色静谧、安详,搭上那完美地如同雕塑般的五官,一切显得那样地美好。
闫笙一进门,就看到了这样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只是有些奇怪,柏卿以前从不带眼镜,况且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为何要在对面又放一把椅子?
柏卿听到动静,转过头来,有些惊讶,“怎么回来了?孩子还好吗?”
“已经退烧了,依依姐在医院陪着。”闫笙回答道。
柏卿点了点头,“最近有流行性感冒,你也注意些,把衣服换下来,洗个澡吧。”
“不了,我就是回来看看你,还要去公司。开完会,在公司洗吧。”
“也行。”柏卿心不在焉地附和道。
闫笙:“……”
“学长,你没事吧?这次确实是事出有因,孩子一病,依依姐就慌了神,才把我喊过去。”闫笙试探着解释道。
柏卿笑了笑,神色温柔,如墨的眸子影影绰绰,“我不介意的,本来就应该去。她是位好母亲。”
“那你……”,闫笙还是有些忐忑,他总觉得柏卿不太开心。
柏卿看了看他,“我只是想到了自己小时候的事。同样是发烧,爸爸觉得我事多,把我打了一顿扔到了楼道里。妈妈哭了几声,给我扔了个外套,就也把门关上了。”
“楼道里的窗户破了,那是个下雪的冬天,好冷。”
他就是在这种寒冷中构思了后来写在日记里的话,“冬日未封的阳台很冷,大雪覆盖结了冰,他又爱喝酒,深夜脚滑摔倒,正好磕到了后脑勺,由此死亡,也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
可为什么要那么写呢?还不小心让妈妈看到。
明明,他们家,没有阳台。
闫笙心疼地上前拥抱住了柏卿,“学长,已经过去了。”
“嗯”,柏卿把头埋进闫笙的怀里,好温暖。
他从不说这些的,可今天,忽然很想告诉闫笙。或许,他也在尝试,让彼此走近一些。真可悲啊,靠揭开伤疤和示弱留人。他不敢对闫笙太依赖,又不想他离开。
“照顾好依依姐。”柏卿抬起头,“愿意保护孩子的母亲是很伟大的。她不容易,你能帮则帮吧。”
“好。”闫笙点了点头答应道。他觉得,柏卿看着冷漠,其实很心软。
伤害会消磨善良,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柏卿,依旧在努力保持善良的本色。
每一秒,都在恨这个世界。又每一秒,共情任何一个生命。
黑暗是深沉的,幼年置身于此,少年世事磋磨,青年理想破灭,很难不产生戾气。他是人,又不是神。
最初是责怪自己,抑郁、恐惧、痛苦,到最后,这些情绪已无法符合逻辑,明明不是他的错,为什么反省痛苦的却是他?他渐渐愤怒,愤怒又掩盖在平静理智的表皮下。
柏卿有时觉得,他要疯了。
可疯了又能怎样呢。
看,他是个疯子。
他是个可悲的疯子。
……
闫笙离开柏卿家后,就去了公司。
今天这场会议斐尚也会参加,闫笙最近没怎么见他,斐尚也没有联系柏卿,这倒是个奇事。毕竟之前那阵儿,斐尚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黏在柏卿身上。
闫笙相信斐尚是个直男,毕竟风流成性,大名鼎鼎,但若说他对柏卿没有一点特殊的想法,闫笙是不信的。关系再好,斐尚很多时候也有些过于越界和黏人了,哪个男的会对朋友这样?况且,柏卿的美貌与魅力,可以超越性别。
会议过后,斐尚便跟着进了闫笙的办公室。一身高定西装,随性地坐在闫笙办公室的待客沙发上,再优越的相貌,再装模作样的优雅,也掩盖不了那衣冠禽兽的味。
闫笙家世不俗,但阶级观念没那么强,但斐尚,是人都能感受到他的高高在上与极度强烈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与许淮安不同,许淮安是自恋加狂妄自大,性格与情绪有问题。而斐尚,呵,所谓的老钱,透着奢靡的腐烂,自视甚高,永远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柏卿曾经是怎么忍受得了他的?
“斐总,最近似乎很忙?学长好几天没见都念叨你了。”闫笙笑面狐狸的名头一向名不虚传。
“怎么?他想我了。他最近怎么样?”斐尚眼中闪过一丝愉悦调侃,也笑着问道。
“那你要自己去问学长,你又不是没有他的联系方式。”闫笙回道。
斐尚摇了摇头,故意说道,“我最近才不招他。”
“为什么?”闫笙果然追问道。
“你不知道吗?最近是他父亲的忌日。一到这个时间,他就跟神经病一样。情绪不稳定,还戾气特别重。我怕我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又想起曾经我耍着他玩的事儿,万一控制不住情绪,揍我怎么办?”
“你以前究竟做了什么?”闫笙忍不住问道。
“也没什么。那时青春期,不懂事,看他过得太惨,天天闷葫芦似地,又腼腆又单纯,想逗逗他。也就是雇了十几个小混混轮番殴打他,然后又装作路过救下他。又或者贿赂老师针对他,找借口取消了他的奖学金,在他交不起学费时,又借钱给他。”
“还有?我想想。哦,还有让同学诬陷他偷东西,又从天而降帮他洗清冤屈。”
“对了,我还做过最绝的一件事。我让租他地下室的房东冬天大晚上把他赶出来,讹诈他弄坏了家具,扣了他押金还逼他赔钱,让他穿着身无分文,无处可归,然后把他带回了我家,和我住一块儿,帮我洗衣做饭,给他个容身之所。”
“他简直把我当做救赎。每天和我形影不离,超级依赖我,我就比他大两个月,他一天天哥、哥地喊我。我说什么他都信,我有一次故意难为他,说怀念小时候妈妈给我做的一道镶豆芽的菜,好想生日那天早餐吃啊。”
“结果他认真地准备了好久,又是食材又是练手,在我生日那天,一晚上没睡,让我在早餐时吃到了这道菜。说实话,我那天确实感动了。柏卿要是想对一个人好,真的很容易把人惯坏的。”
“他没有一个度,他太缺爱了,他不懂人心。他有点可怜。”斐尚高高在上地评价道。
这些话,光是听到都让闫笙气地发抖,他过了好半晌儿,才愤怒地吐出了句,“你…个人渣。你…怎么能…这么…对他。”怎么舍得?
“的确人渣。”斐尚笑了笑,“那时候我骨子里就恶劣,就是看不惯他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样,就想耍耍他。结果越耍越上心,到了最后,真把他当朋友了。”
“我带他到国外,去我家,见我爸妈,见我叔叔。我们一起在我叔叔那里实习,做了好多好多有趣的事。我们志同道合,他好聪明,好优秀,我叔叔格外欣赏他,夸他是天才,一度想要把他留在公司。”
“在此之前,我叔叔从来没有这么夸过人。他是很多人的偶像,投资界的神,得到一句他似是而非的认可,我都要高兴好几天。可他却对柏卿另眼相看。那时,我都有些吃醋了。”
“所以不知道是嫉妒,还是得意忘形,我口不择言,在和朋友的狂欢Party上,喝醉后一一历数夸耀了我耍他的光荣事迹。他本来在酒店休息,这种场合我不会让他参加的。在他面前我一直装得很正,他没见过我的另一面。”
“可谁知道,有个见过他两次就觊觎他的混蛋,偷偷给他发了地址,他担心我,就找了过来。结果看了不该看的画面,听到了不该听的话。”
“然后他就崩溃了。在那么多人面前,摁着我狂揍。我又不可能不还手。反正那一天,我俩互殴之后,直接闹崩了。”
“然后就是这么多年的绝交。我每年节日试探着发过几次信息,他从来不回,仿佛就没我这个人一样。”
“所以我要谢谢你。”斐尚不知道什么时候抽起了烟,吐了个烟圈,嘴角扬起一丝恶劣,“如果不是为了你,他怎么会放下自尊向我服软呢?十个亿,呵呵,十个亿就可以让他笑脸相迎。穷人还是志短。”
闫笙感受到了嘴里浓烈的血腥味,他紧咬着牙关,心中剧痛,蕴含着无法咽下的屈辱,杀人诛心,他知道斐尚是故意的,故意刺激他,但他还是落入了对方想要达到的效果,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一个月内,你的十亿加上利息,我会还给你。”
斐尚笑了笑,优雅地起身,“好,说到做到。”
他走到门口时,忽然回头,眼神戏谑,“你不会向柏卿告状诉苦吧?”
闫笙狠狠地看向他,眼神阴冷,“不会,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还完后,柏卿和你永远两不相干。”
斐尚冷笑了声,开门离去。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解决掉你,他就带柏卿回家。
他再也不欺负柏卿了。
曾经的事,是真的,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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