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揽月殿外的洒扫丫头累了一下午,终于把回廊擦的干干净净,此刻正端着已经凉透的饭菜狼吞虎咽,她捅了捅身旁的小丫头,含糊不清的问,“你听说了吗?殿下又给春华院那边请封了。”
被捣了两下的小丫头呛了一口翻了个白眼,“府里都传遍了的事儿,就你才知道。”她啃了口冷掉的馒头,满眼艳羡,“侧妃娘娘命可真好啊。”
“可不是嘛。”先前的小丫头撇撇嘴,四下张望接着道,“可怜咱们娘娘,殿下真是...”话还没说完,她突然听见身后似有细碎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整个人顿时僵住。
只见管事嬷嬷阴沉着脸站在茶房敞开的门旁,厉声呵斥道,“吃饱了撑的是不是?主子也是你们能议论的?”
小丫头慌忙跪下连连讨饶,“奴婢们不敢!奴婢们不敢!”
嬷嬷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为人奴仆皆是不易,见四下再无旁人,又喝了一声,“赶紧吃完了干活,再多嘴多舌,仔细你们的皮!”说罢转身离开了。
嬷嬷走后两个丫头如蒙大赦,手脚发软的从地上爬起来,“还好是桂嬷嬷,要是金嬷嬷咱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别说了,快吃吧。”另一个小丫头简直怕死同伴这没遮没拦的嘴了,说了两句赶紧拿上饭食离得远了些。
...
“娘娘,这是今年头一茬的樱桃,奴婢特意从里头挑了最好的,您尝尝?”清娟笑盈盈的捧了一盏还带着水珠的樱桃,樱桃颗颗吹弹可破,她还特意在放了几片嫩绿的叶子做点缀,显得果子更加娇艳欲滴。
翟敏君闺中极爱吃樱桃,每每樱桃成熟,她总是要吃个尽兴,直到牙齿酸软还不愿意停。
清娟捧上来的樱桃颗颗饱满,或许是今年春季晴日多,樱桃个头相较去年大了一圈,颗颗赤如玛瑙盛在琉璃盏内,带着天然的甜酸气息,教人闻了就忍不住想要捻一颗放入口中,好细细品味。
还以为主子终于能展颜一笑,可让她失望了。
翟敏君竟然对她最爱的樱桃视若无睹,闻言也只是瞥了眼淡淡地嗯了一声,又自顾自的左手执黑子,右手执白子与自己对弈,看上去并没有要吃的意思。
清娟只好将樱桃搁到了一边的小几子上,心里有些怨怪,自从殿下几次三番想要为春华院的小殿下请封世子未果后,娘娘就一直是这样淡淡的。
“娘娘,今日柳夫人又递了帖子来,您看?”柳夫人的来意她知道,是想敬献美人好替娘娘分春华院的宠。
看着棋盘上黑白交错,黑子已渐渐将白子逼入绝境,翟敏君指尖的白子悬在半空,面露讥诮,“鼠目寸光,自以为是的蠢货,不见。”
柳氏无非是觉得殿下屡次为庶子请封世子,认为她早晚要被春华院彻底踩在脚下,想要雪中送炭讨好自己罢了。
可她翟敏君何曾需要旁人怜悯讨好?她娘家风头正盛,即便是殿下被那贱人迷了心窍,也只能在背后小心翼翼的护着,府中权力依旧牢牢的把握在她手中。
请封又如何?只要外祖母和母亲还在一天,世子之位就别想落到春华院里头。
“可...”看着翟敏君阴沉的脸色,清娟欲言又止。
且不说成与不成,殿下如今宠爱侧妃都已经逾制请封了,可知哪一日会不会...春华院已经得意了太久了。
“那丫头只有一张脸,除此之外简直蠢得挂相。”翟敏君当然知道清娟在想什么,上次她对傅楚瑶确实起过心思,可她被杜若溪一招就给打发了,送过来也只是给人送菜,说不准还让那贱人以此又赢得殿下的怜惜。
“那奴婢让人打发了她去。”
“等等。”清娟正要告退,想到什么的翟敏君微笑着丢了手头的棋子说道,“传她进来。”
“是。”清娟福礼退到门外,将候在廊下的小丫头叫了过来,“小青,去把柳夫人请进来。”
吩咐完后,想到翟敏君转好的心情,清娟脚步轻快地又端了盆热水,伺候着翟敏君净了手,复而捧上了那盏晶莹剔透的樱桃,“娘娘您尝尝这樱桃。”
阴转多云的翟敏君心情颇好的捻了几粒放入口中,眯了眼赞道,“是比去年的要更甜。”
清娟见翟敏君吃的高兴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郡主娘娘惦记您,特意挑了最好的嘱咐奴婢一定要哄娘娘开心呢。”
翟敏君一边吃着一边若有所思的问,“四皇叔到京都有多久了?”
四皇叔?清娟略微思索迅速反应过来,“亲王千岁除夕抵达京都,如今算下来已经四月有余。”
恭亲王是锦太妃的儿子,一向与圣上亲近。
当年圣上尚为藩王时被贼寇袭击,忠亲王为护兄长生生挨了贼寇几刀,腿上落下了残疾不说脸上还留了一道大疤。
为此,圣上对忠亲王一直多有亲近,登基之后不顾胞弟,只一举加封了忠亲王为超品的亲王,封地更是近在京都百里外的燕州。
即使这些年燕州屡屡传来忠亲王凌虐民女,苛待百姓,甚至当街鞭杀官吏这样残暴不堪之事,圣上也只是申斥,从未惩罚,足以见忠亲王的圣眷有多浓。
“四皇婶去世这些年,皇叔一直未曾娶亲,咱们做小辈的总要时时孝敬着。”翟敏君就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说着说着竟然轻笑出声。
清娟明白翟敏君话里的意思,可她不太懂为什么?但看着翟敏君脸上难得露出笑容,清娟心里也替她开心,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不过娘娘若是能心情好一些,也算是那丫头的福气了。
柳氏进来的时候,翟敏君正斜倚在美人榻上。
洁白如玉的指尖拈了一颗嫣红的樱桃,慢条斯理的送入口中,两个丫头跪在下首,一个捧着青瓷盘接她吐出来的樱桃核,一个捧着鎏金铜盆,热气氤氲,水里漂着几瓣玫瑰,是专门用来净手的。
“臣妇见过娘娘,娘娘金安。”柳氏跪伏在地,恭恭敬敬的行了个跪拜大礼。
殿内一片寂静,只听樱桃核“吧嗒”一声落在瓷盘里,声音清脆好听。
哗啦哗啦~水声轻响。
翟敏君不紧不慢地洗了手,接过清娟适时递上来的一块绢帕,慢条斯理的一根一根擦净手指。
“起来吧。”她终于开口了。
柳氏头一次在揽月殿跪这么久,起身时心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难道自己意会错意思了?可上次...
上次傅楚瑶被送走的时候连半点水花都没激起来,除了杜若嘉姐妹俩,府上宾客压根儿没人知道还有这么一出,傅楚瑶极要面子又有求于人,哪里会把这种事四处张扬,因此一无所知的柳氏还以为翟敏君有利用傅楚瑶分宠之心。
“娘娘,那丫头前些日子...”柳氏这时候全然没有面对傅楚瑶的高高在上,她一脸小心试探性的开口。
“柳夫人既有心替本宫分忧,倒不如多去忠亲王府走动走动。”翟敏君不等她说完,直接打断。
“四皇婶过世多年,皇叔身侧寂寞,听闻近来颇爱听曲赏舞,可惜府上乐伎粗陋,总少了些大家闺秀的意趣。”她将擦过手的帕子随手丢进铜盆,目光轻飘飘的掠过柳氏忐忑不安的脸,语气淡淡,“我这做晚辈的,哪里能就顾着自己府上,自然要先孝敬长辈,你说是不是?”
柳氏听懂了翟敏君言下之意,她喉头滚动,“可那丫头毕竟、毕竟客居侍郎府,若她不愿,臣妇只怕不能强求。”
忠亲王年初将到京都,半年不到的功夫,她家老爷就接到了许多状子,连着好几桩都是状告忠亲王强占民女、虐杀仆役的。
她家老爷每每提起都是一脸棘手。
忠亲王圣眷正浓,可顺天府又是天子脚下,他不敢不审可又不敢真审,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遍要担心民怨沸腾丢了乌纱帽,一边又要担心被忠亲王一刀砍了,愁的柳大人是嘴上起了一圈又一圈的燎泡。
其实柳大人不是没想过投其所好,也献上过美人,可忠亲王人收了照样我行我素,实在是束手无策啊。
原本柳氏只是单纯想巴结六皇妃留个好印象,直到忠亲王回京她这才一心想要走通六皇妃的路子,只盼能为皇妃分忧,讨个赏说动郡主娘娘劝诫忠亲王,别的不说,至少等他家老爷找好门路远离这个火坑再快活。
“那丫头听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皇叔如何做派,她又怎么知道?”翟敏君此刻心情大好,也不介意主动出言提点,“若是成了,皇叔那里自有母亲劝诫,柳大人一定能心想事成。”
柳氏听懂了翟敏君话里的意思,心下大喜,不由在心头暗自盘算,傅楚瑶生的确实很美,又一心想要进公爵王府,她这可是好心成人之美。
心安理得的柳氏眼珠微转,低头福身,“娘娘,臣妇明白了。”
等到柳氏走后,清娟这才不解的问道,“娘娘,您真的要帮她?”
“谁说我要帮她了。”翟敏君语气轻蔑,转身拈了枚白子落到棋盘上,“你说若是傅楚瑶得知皇叔的真面目,可还会扑上去?”
“自然不会。”清娟言语笃定,没有谁想去送死。
“她不去的话,自然就得有人替她去。”翟敏君随即又在棋盘上落了一枚黑子,话音一转问道,“听说杜若溪竟然同她的嫡妹如同亲生姐妹一般?”
“是的,娘娘。”清娟不由自主的点头。
如同亲生姐妹一般?她倒要看看这两姐妹的情谊究竟有多浓,倒要看看沈庆翰在心爱的女人和长辈之间如何抉择,说不定...
想到这里,翟敏君语气兴奋,“千万别让消息在不该傅楚瑶知道的时候知道,一定要等箭在弦上,方可真相大白,到那个时候...”
让她猜猜那母女俩会怎么办?是认命?还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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