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思迷恋,柔情缱绻,他对怀中女子极尽温存,却未注意到她异常的紧张与羞涩。
这场淋漓尽致的缠绵直至后半夜方才停下。尚小瑗初次承宠,早已身体绵软、疲惫不堪,沉沉睡去。
经此一番,钟景宸也渐渐清醒过来。他如往常般搂着怀中女子,深深地嗅着她的发间,可是——却并未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
“唔?”他看向怀中女子沉睡的面庞,借着微暗的灯光细细端详着。容颜精致,肤若白雪——却根本不是他朝思夜想的人!
他倒吸了口冷气,倏地放开她,女子睡得沉,并未被他惊醒。他快速直起身来,掀开被子下床,尽管灯光昏暗,他还是被床单上的几点落红刺痛了双眼。
“我……”他摇着头,“都做了些什么……”
他跌跌撞撞地出了寝殿,也不管身上如何狼狈,就直要往殿外出去。
“陛下!陛下!”见此状的佩吉大惊,不知何以然,忙拉住钟景宸,“陛下要去哪儿?这是怎么……”
“朕不在这里了,朕要……”他忽感头痛,一只手撑着额头。
“陛下,这是您的寝宫啊,昭妃娘娘还在里面侍寝呢,陛下要去哪儿啊?”
“不——”钟景宸情绪忽然激动起来,“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这是梦,这一定是梦!”
“陛下……”佩吉一脸不解与担忧,他从未见过这样慌乱的钟景宸。
“你们欺骗朕……你们……阿阮……朕要阿阮,朕要到阿阮身边去……”他喃喃着,一个劲儿只要往外走。佩吉无法,只得匆忙帮他穿好衣服,紧跟了出去。
薄月凉凉,渐西沉,微微夜风寒襟。
“陛下,此时夜已深,皇后娘娘恐早已睡了。咱们……要不还是回承明殿去吧?”佩吉试探着瞥向钟景宸,见钟景宸半晌不语,只愣愣地望向前方,遂低头不再言语,只陪同着往承梧宫去。
到了承梧宫外,四下寂寂。钟景宸茫茫然垂手立着,恍若失去了什么,就连整个身心,都仿佛空了一般。夜风徐徐拂过,隐隐带来了几声清音,他怔住,眼中似乎一下子发出光来。
“陛下,让奴婢去通传吧?”
他抬手,“不……”随后愣愣地走了进去。
蓝月清辉,薄色如银,映照于吹雪台上,干枯瘦美的枝头,还有几片零落的枯叶。树下,一袭月白雪纱的孤影端坐于琴台前,一头如瀑般的青丝只用一根银簪简单挽住,看不见她的面容,只见那纤长柔美的手指轻抚拨弄着琴弦。
声声袅袅,回旋荡漾。如此轻柔婉转的琴音,此刻却如同片片冰刃,一刀一刀割在他的心头。
他不禁抬起了手,向前,想要触碰她。
不……这样远的距离。他凌空描摹着她的剪影,眼中痴痴。
这双手……他止步于此。
他如何还能再去触碰她?他怎么还竟敢站在这里?他的身体,他的这双手……
“啊……”他低吟着抱住头,顿感一阵剧痛。
“陛下!”佩吉忙扶住他。还没待扶稳,他便头也不回地夺门逃出了承梧宫。
如此的狼狈,如此的不堪,他不知他该去哪里……
朕,不再洁净了。朕,对不起阿阮……
*
“娘娘,昨夜皇上来过。”银屏道。
“嗯?”阿阮正在用绵丝帕擦拭着琴的手突然停了一下。
“只是……皇上交待奴婢等不要惊扰娘娘。”
“你们大约是看错了吧,那样晚了,皇上还怎会到这里来?”阿阮继续擦拭着琴。
“是真的!娘娘……”银屏一下有些激动,随后又很快平静下来,她犹豫了下,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你想说什么?”阿阮莞尔。
银屏沉默了下,到底还是忍不住开口,“听说……”
“听说什么?”
“听说昨夜……昨夜……昭妃娘娘在承明殿侍寝了。”
拭琴的手倏地停下,脸上的笑容凝住,随即一点点消散开来。
她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哪怕只是面对着银屏,她也试图努力掩盖着此刻的情绪,“啊……这样啊。”她淡淡应了一句,拭琴的手很快又动起来,随即将琴递给银屏,“将琴挂寝殿里吧。”
“是……”银屏接过琴走进寝殿,她却是一点一点地瘫软下来,只勉强双手撑着扶住桌面,才坐下来。她开始心跳不止,脑中却被这怦怦的节奏击打得一片空白。
侍寝……
这是一个怎样陌生的表达?
这十余年来,他的枕边始终只有她一人而已。在她一贯的认知里,他们是夫妻,是真正的夫妻,是没有任何人插足的夫妻。她只有他,而他,也只有她。
“娘娘——”太监的一声长唤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什么事?”阿阮抬头。
“启禀皇后娘娘,昭妃娘娘昨夜新侍寝,特来向娘娘您请安。”
方才头脑中的击打,瞬时转移到了胸口。她面上仍冷静着:“请昭妃在外殿等候,本宫稍后就来。”
“是——”
随着太监往外离去,她又重新怔在桌前。
她为什么要有这样的心情,这样的反应?当初难道不是她自己逼着躲着要将他推向别人的怀抱吗?尽管他是那样地抗拒,那样地渴望她……
嗤——她不禁冷嘲自己。
“娘娘……”
“娘娘……”
侍女几次叫唤后,她才回过神来。
“今日受昭妃请安,娘娘可得好好装点下才是。”她们知道阿阮这一段时间以来都喜素净,故此言。而昭妃一向矜贵,她们不想阿阮被那新妃盖了风头。
“不必了,作寻常装扮即可。”阿阮淡然道。
“可是娘娘……”
“就按我说的吧。”
“是……”
侍女只得按平日的样式来给阿阮梳妆,只是她们实在不甘就这样,便擅作主张地在发髻间加了一个攒银丝珍珠排梳,于素净间增添了一些不张扬的华致风韵,而阿阮也并未对此说什么。
梳妆好后出来,见尚小瑗早已在外殿等候着。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她满面春风,喜形于色,与此前娇羞低行的模样大有不同。阿阮便知她确实已侍寝,心如堕冰窟一般。
“起来吧。赐座。”阿阮抬手,示意尚小瑗坐下。
“谢皇后娘娘。”尚小瑗说着,却未起身,继续道:“臣妾昨夜新侍寝,心中实在忐忑,今日特来向皇后娘娘请安,还望娘娘勿怪罪,愿得娘娘祝佑,否则臣妾惶恐难安。”她说完,再次拜倒在地。
言辞听来声声衷情恳切,却似含着些不明的意味。
阿阮却也不计较,面上仍是温和礼致的笑意:“我们既同为侍奉皇上的姐妹,你又何须如此谦下。快起来吧。”
“多谢娘娘体恤。”尚小瑗这才起身来,“娘娘宽宏,如此,臣妾才心安。”她轻含一笑,坐到了旁边的座椅上。
阿阮看过去,银屏随即捧过一个锦盒递在阿阮手上。
“本宫还有一件礼物要送你。”
尚小瑗忙起身近前来,恭顺地跪在阿阮跟前。
阿阮打开锦盒,从里面取出一个泛着通透碧绿荧光的玉饰,“这是太后娘娘昔日赐予本宫的螽斯玉,寓意着多子多福。如今便将它转赠与你,希望你能为皇上……绵延子嗣。”
她强忍着内心的情绪,几乎是有些颤抖着手将螽斯玉挂在尚小瑗项上。
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她——姿容妍丽,青春饱满,正如一颗初长枝头的蜜桃。
她不禁想到今晨梳妆之时,在自己眼下发现的几丝微小细纹,又忽然想到了自己与尚小瑗同岁之时——彼时,钟景宸才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她以青春娇美的年华出现在他面前时,他还不过是个孩童。而她,今年已经三十一岁了。
偏偏天意捉弄人!到底是眼前的美娇娘,青春与他如此相配。而自己,甚至无法为他繁衍子嗣……越想到他对自己那样深重执着的爱意,她的心便越痛一份。
“臣妾拜谢皇后娘娘的祝福。毕竟皇上如此厚待臣妾,臣妾一定为皇上绵延子嗣,也让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放心。”她深深拜下,复又起身。
“如此便好。”阿阮简单回应了下,却再也多说不出别的话。尚小瑗倒也识趣,并未多停留便走了,口中说的是要回去为陛下准备早膳之类的话。
阿阮早已听见不进她后面说的那些话,只在她离开承梧宫后,快速回到了寝殿。她原以为她可以不在意,她原以为她可以都放下,可是——心头的沉重到底将她隐忍的泪水挤压了出来。她到底——还是在心痛。
尚小瑗站在承梧宫门口,回身望着宫门牌匾上的三个鎏金大字。
她是得意——虽然是通过那样的手段——但她……至少得到了。
就在昨夜,交缠,吞吐,牵扯——哪怕只是他的身体,她也得到了。至少在她的身体里,他切切实实存在过。只要这一次能成,她便不愁以后。
想到这里,她抬起一贯高傲的头颅,往前迈出了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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