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终于挣扎着穿上衣服起来。如果愿意,他们不知道能躺到什么时候。
两人收拾完,宫人们都上来磕头行礼。谪仙见宫女已经一个都不认识了,内侍还能认识一半。
宫女们第一次见她,对她的故事早有耳闻,心中感叹果然真人更美。
宫女服侍她梳头时她问起兰沁、六婶六叔来,又问道谢皇后和贵妃。
宫女道:“贵妃都薨了三年了。”
谪仙很是惊讶,贵妃已经死了。
兰经这时候也换了衣服出来,要宫女退下,自己给她梳头发。他给她梳完,她又给他梳。
吃过饭他们又倒头睡着了,晚上内监呈上这些日子的奏表。快到年关,公务更多了。夜里兰经在书房批那些奏表,她两只爪子在后面搂着他,头靠在他背上。烛光映在他们身上,很暖和的样子。
过了好久好久,夜已经很深了。谪仙道:“我去做饭给你吃。”
他放下笔,两只爪子拉住她的爪子,道:“你什么都不要做,就这样陪着我。”
她撒娇道:“我想做饭给你吃。”然后跑去厨房做饭。
他见到她出去,灯影里一阵寒意,现在屋子里又剩下他一个了。他很害怕,好像志怪传奇里心上人不在了,夜里魂魄回来相聚,转瞬又不见了,无迹可寻。
兰经突然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愣着坐了一会儿,突然叫起宫人来。
宫人忙进来道:“主上,怎么了?”
“太子妃呢?”他惊慌失措的问道。
宫人道:“太子妃在厨下做饭。”
兰经一身汗下来,心一下子松弛了。
过了好一会儿,谪仙还是没回来,他又害怕起来,又叫过来宫人。
宫人道:“娘娘在蒸酒酿发糕。”
兰经茫然无措的模样,起来也去厨房。进去见她在包荷花酥,后面的大蒸笼冒着热气。
他过去搂住她的腰,她道:“你回去干正事,我就快做完了。”
他头靠在她肩膀上,也不说话,也不离开。宫人们也不敢上前去。
“走啊,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他又过了好一会儿才走。
发糕蒸好了。谪仙燃起两口锅,一口烙牛肉孜然馅饼,一口炸荷花酥。
吃的做好后,谪仙用大托盘搬进来,做了牛肉饼、小白菜汤、荷花酥和酒酿桂花发糕。
谪仙要他吃,自己仍旧在后面搂着他的背。
“好不好吃?”
“好吃。”
谪仙说起在采薰的时候睡在树洞里,抱着一只小山猫,毛茸茸的很暖和。
兰经道:“我把皮大衣穿上,你抱着就毛茸了。”然后要宫人拿来那件玄色羊皮大衣穿上,谪仙搂着他毛茸茸的,然后又躲进他毛皮里。
兰经的事情处置完了,他们睡了太久还是很精神,就把她做的点心拿进卧房,一起看《九梓童》。
十年来这本书已经出了三十几册,中间断了好几年,最近两年才又开始出。他们看到第二十册的时候分开的,后来的几十册手里都有,但是再也没有翻开过。
他们在帐子里,还像当年一样,从二十一册开始看。过了这么多年,他们竟然还记得当初的情节。十年后的两人看着十年前的旧书。还是像当年一年,直到困得不行才熄灯去睡。
他们长在一起十几天,好像这十年就是一场梦,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一天彛台禀报青辰使臣来访。兰经去前朝见过回来,一进寝宫见里面十余名青辰宫人垂首侍立,谪仙已经梳妆好坐在梳妆台前,又是上次来访时女君装扮。穿黑色团龙袍,梳通天髻,不怒自威的模样。兰章宫的宫人见惯了她这些日子的小儿女姿态,见她而今换成另一副光景,都敬畏站在寝宫外,不敢言语。
内侍道:“我主叨扰贵国多日,承蒙黎君惠款。”
兰经笑道:“友国之间,理应如此。”
又向谪仙道:“今日就走吗?”
谪仙只是静静坐着不理他,全由内侍和他答话。
谪仙命内侍重赏兰章宫宫人,众人跪拜谢恩。然后谪仙起身被青辰的宫人簇拥着出宫。从他跟前过去他道:“我送你。”
内侍道:“烦劳黎君。”
到了宫门口,谪仙见漫天鹅毛大雪。宫女拿过乌黑羊皮大氅给她披上,本珍也忙送上黑羊皮大衣给兰经。
两人走在大雪里,谁也没有讲话。临上车时候谪仙才吐出一句道:“瑞雪兆丰年啊。”
始终没有再看他一眼。小玉身上已经落满了雪,进去之前回头关切的看了看兰经。
漫天飞雪里兰经看着她的车驾消失在风雪里,直到看不见了,还看了好久好久。
本珍小心试探道:“君上,别冻坏了。娘娘也说,青阳十年里头一次有这样的瑞雪,是好兆头。”
兰经点点头。
回到寝宫,里面还是馨香温暖,可却感到雪洞一样,冷冷清清。床上放着她换下来的睡袍,他在床上坐下,摸着那件衣服。昨天夜里他们还那样好,她窝在他怀里,小猫一样和他撒娇。今天又是这样冷若冰霜,还真是有女君的风范。
宠溺又苦涩的一笑。
嘀咕道:“和我学的吗?”又道:“可我对你不这样的。”
谪仙回青阳的消息已经在列国甚嚣尘上。魏闵道:“我说什么了,他们怎么断得了。”
烨国、彛国、义国国君认为,辰主要和黎国建交,不过未必是传言中的痴情,也许只是权宜之计,为达目的出卖色相而已。反正两人之前就好过。
谪仙一上车就忍不住哭起来,心里想今天夜里就剩他一个人了。回到青蕤就把自己关在寝宫里,又是郁郁寡欢,懒吃懒喝。朝臣们却非常喜悦。议论道:“主上此为一箭四雕。烨国已经应允,弘国现在只看黎国了。黎国若是同意,弘国三鸾就不能再坚持了。”
“黎君都是我们的女婿了,立国指日可待。”
也有人讲道:“黎君做事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不下国书就不能认定。”
弘国相府韦修平的书房里,人禀报道:“听说两个人关在寝宫里七天七夜,宫人都不许进去。还说……”
只听“啪”的一声,韦修平把书案上的烟台摔的粉碎,墨汁溅的到处都是。
人刚从书房出去,季华鬓就进来,道:“现在怎么办,那两个贱人要是又死灰复燃,我们怎么办?”
“滚!”
夫妻三十余年,他第一次这样对她。季华鬓咧着嘴,瞪大眼睛,转身就走。
季华鬓回到房里还惊魂未定,扑在桌子上撑不住哭起来。
婆子忙上来安抚道:“夫人不要太忧心,没有过不去的坎。”
季华鬓道:“这道坎知道过得去过不去了。君上已经厌弃了咱们家,又冒出这么个活阎王来。”
婆子道:“有命挣也要有命享才行。谁听说过一个木匠的丫头能君临天下的。说要立国好几年了,现在也没个动静。她没有那个福气。”
季华鬓道:“我怎么这么命苦,呕心沥血,好不容易才除了这个祸害,谁想祸害活千年,她又回来了。本事还更大了,活脱脱要作践死我们家了。”
婆子宽慰道:“她再有本事,不过一个下贱的便宜货。就是有那江山又如何,死后留给谁。我听医术高的医官说过,她中的那些毒是要断子绝孙的。就像当年的哀月君一样,不比她气派,还是江山白白给了别人了。”
季华鬓直起身子,妆都哭花了,道:“可是等不到她死那天可怎么办。”
婆子道:“夫人放心,恶人自有恶人磨,她哪里像有福的人,要她得意几天,早晚老天爷要绝她。”
这一句倒是提醒了季华鬓。她们的圈子非常流行镇厌之术。季华鬓在得知谪仙就是辰主的消息的时候,就已经找心腹的神婆妖僧对谪仙镇厌。只是不能窥探到谪仙的消息,不知道效果如何。
神婆妖僧笃定道:“定然已经有效,夫人尽管以观后效。”
季华鬓冷静下来,叫丫鬟来重新梳妆,又要人去请神婆术士过来商议。
神婆们来了,还是赌咒发誓作法一定有用,只是需要时间。
神婆道:“夫人不信看大公子、少夫人和孙公子。哪次失过手。”
季华鬓道:“那几个凡夫俗子,这个是藩王,怎么能一样。你们行不行,多少钱都不要紧。”
神婆们道:“夫人放心,若是不奏效,就拿下老妇的头来给夫人当球踢。”
季华鬓道:“我不是信不过你们,不过若是有道行更高的神人,也要告诉我。”
神婆们笑道:“夫人尽管放一百个心。三藏法师取得真经也要经历八十一难,夫人只关后效就是了。”
季华鬓点点头。
神婆们走了,韦倾国进来看她。季华鬓道:“你也不小了,也该替我分分忧了。”
韦倾国不讲话,季华鬓本就有一肚子气,把韦倾国说了一场。
韦倾国垂头丧气的回到房里,丫鬟安抚道:“夫人都是气头上,姑娘不要认真。”
另一个也道:“我看姑娘还是求求老爷,找个归宿,早作打算。若是那青辰主真的要报复姑娘,可怎么办?”
韦倾国道:“我从来没有做过伤她的事,她凭什么报复我。哪里有自己找父亲要嫁人的,我不要脸面的吗?”
丫鬟们都不敢言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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