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瓒，字文藻，世称文德宰相。不似清眸、云颜、鹿瞳善于兵法行军，他最善于护国守正，后方粮草调度。谪仙和重臣行军在外，多留他监国。谪仙常说：“有文藻看家，朕在外无后顾之忧。”
说到文藻就要提起他夫人顾蕊卿来。蕊卿出身富户人家，生的很美，尤其一双泉眼一样的大眼睛。十几岁的时候父母相继离世，只得带着才一岁多的妹妹跟着叔叔过。他叔叔家也有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儿。两人都是小时候就订了亲的，过了几年到了出嫁年纪，他叔叔打算这一年把两个女儿的婚事都办了。
先来的是给她定下的那个，阖府都赞叹人长得俊俏，能说会道，还家世富庶。蕊卿在屏风后看见却很是失望，分明是油头粉面、油嘴滑舌，身上穿着艳丽锦绣，活脱脱一个轻浮浪荡的败家子。
再来的是给他堂妹定下的人，就是程瓒。他叔叔见了人，茶都没给一盏。程瓒家里早年还是很好的，只是他父亲过世后家道中落，到了他成年已经穷的不行。能看出是来丈人家里特意做了件新衣服，但是最便宜的那种粗棉布。人虽不算丑，但相貌平平，神色言语又憨又土，俨然一个乡巴佬。
人走后家里仆人道：“有人见了，从乡下来的，车都坐不起，一路走来的，快到咱们府上的时候换的鞋，之前穿的鞋破的跟叫花子一样。”
“姑娘跟了这样的人，日后可怎么过啊！”
蕊卿却觉得这个人踏实可靠，言之有物，是个有才干的人，未必一直穷困下去。若是嫁了他，好的将来他出人头地，自己也妻以夫荣。便是不成，自己刻苦些，带着嫁妆去，两人一心过日子，一辈子贫苦些也是安安稳稳。
晚间饭桌上他叔叔婶婶饭都吃不下，堂妹也闷闷不乐。
他叔叔婶婶有意要把两人的女婿交换，但想到已经侵吞了她的家产，而今再如此难免要人指点。要是把女人的亲事退了，另选良婿，也落得嫌贫爱富的名声，再找好的也难。
蕊卿小心道：“若是把小妹的亲事退了，难免受人指点。”
她婶婶劈头盖脸道：“你有了好女婿，站着说话不腰疼，乐不得你妹妹嫁个穷鬼吃苦受累！”
蕊卿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着那人也很好，未必一辈子那么穷苦。”
她堂妹也气道：“姐姐好会说风凉话。人不到最后咽那一口气，谁知道天上不掉金砖砸死。也要谁都有那个造化。”
蕊卿道：“我是说，要不我替妹妹嫁，妹妹替我嫁。”
她话一出口，满桌人目瞪口呆。
她叔叔道：“你真的愿意！”
蕊卿点点头，道：“叔叔婶婶替我爹娘养育我，就同我亲生父母一般，妹妹就是我亲妹妹。既然妹妹不情愿，悔婚又辱没家风。我见那人也老实可靠。我替妹妹嫁就是了。”
她婶婶一家都以为她说笑，谈了好几天，知道她是真心。两方便立下字据，都是心甘情愿换亲，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许找后账。他叔叔一家以为她是傻了，不过乐不得得了个俊俏有钱的女婿。
出门那天，程瓒雇了马车来接，抱着四岁的小姨子顾宝安。宝安两只小手把他的头发薅的毛毛的。
她叔叔道：“你们夫妻两个以后专心家事，总有兴旺的一天。”
程瓒连连点头。
成婚后蕊卿勤俭持家，要他一心读书求前程。程瓒常常出去求仕，全靠她一个人操持家里，却毫无怨言。程瓒没有依靠，四处求仕碰壁。当时青辰省初立，又不同中原交通。程瓒作为第一批投奔的也是破釜沉舟，孤注一掷。蕊卿也支持他赌一把，举家投奔青辰。
当时一家四口风尘仆仆，夫妻两个背着行李，他抱着小女儿，蕊卿牵着小妹。
成亲之后蕊卿就几乎和叔叔家断了联系，他叔叔家当然也不想和她再有干系。后来她贵为一品诰命就更不想和叔叔家沟通，因为知道她堂妹嫁过去几年后，妹夫败光了家产，到了要卖妻卖儿女的地步。
程瓒而今虽然位列九卿，但为人仍旧谦虚和蔼，很受国人称赞。和蕊卿也还是如胶似漆，从没有纳妾的意思，一家人父慈子孝，夫妇和睦。
至于这件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情，谪仙此时大概明白了全貌。程瓒出使烨国烈焰，一日在街上遇到伊方公主毒打百姓。伊方公主和一群面首在闹市比赛驰马，人群商户躲闪不及，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被伊方公主的马踏死，马也战不稳把伊方公主摔下去。伊方虽然没事，但恨弄脏了衣服，把那孩子的父母绑到跟前，脱光了衣服拿鞭子乱抽。夫妻两个被打得血肉模糊，惨叫不绝。
程瓒从旁经过，看不过眼出面搭救。伊方见他是辰国的丞相，笑道：“他们的杂种弄脏了我的衣服。活该该死。你要救他们，除非脱了替他们挨打。我看你是个重臣，就便宜你，要你一个顶他们俩。”
程瓒道：“公主伤人在先。没听说杀人的还有理讲血污了衣服。”
“谁让他们的狗崽子挡我的路。”
两个人大吵起来。伊方公主拿起鞭子朝程瓒身上就是抽，程瓒抓住鞭子，一个用力把鞭子抢过来，把伊方脸上也划出一道口子。跟随的宫人面首都大惊失色。
“你敢打我。”
“打你又如何！身为公主，不知体恤百姓，却如此荼毒。如此恶妇人神共愤。”
伊方一只手捂着脸，被他这样劈头盖脸的大骂，整个人都呆了。
“你这么凶人干什么？”说着哭着转头就跑。宫人面首们忙跟在后面追。
伊方公主是焦元天的同母妹妹。焦元天的母亲荡太后是弘国的公主，出嫁前就不甚老实。成婚后因为丈夫看得严，不能恣意。丈夫一死才第三天就开始*淫*乱宫闱。荡太后恨丈夫死的太晚，自己过了好时候。举国搜寻美貌男子，豢养男宠不计其数。她自己这样，把一对儿女也教成了第二、第三个自己。不只焦元天滥情好色，伊方公主才十八岁，豢养的男宠一点不比她母亲少。母女两个平日互相攀比谁的男宠更好，还经常互赠互换。
伊方平日仗着母亲和哥哥宠爱，鱼肉百姓，无法无天。尤其喜欢捉弄男人，几乎所有得宠的男宠都一样，或长或短最后都要失宠。一旦失宠，结局好些的赶出去，不好的会成为她虐杀的对象。她尤其喜欢把男子那敏感的地方弄下来，供自己取笑。虽然如此暴虐，有些人是惧怕她的*淫*威；但因为她的容貌也算妖艳，又有公主的身份，有些人被她身上的光环吸引，也心甘情愿作她的玩物。
即便有这样多的男人，但伊方从来没有真的对谁动过真心。这次竟然对程瓒有了独特的感觉。大概她见过的男人都是怕她、爱她，不敢对她有丝毫违逆的。生平第一次有人敢打她骂她，要她犯贱的觉得刺激喜欢。
先是要宫人去官邸请程瓒赴宴，程瓒不肯，她就自己亲自堵在官邸。堵了三天三夜，下雨天就站在外面淋雨，谁求也不回去。一直又饿又冷晕倒程瓒还是没出去，醒来以后又在三天之内不眠不休写了九九八十一封情书。一辈子手没摸过针，绣了个荷包送去，上面还沾着手指被扎破流下的血，荷包里放着自己剪下的青丝。
不只别人意外，程瓒自己都难以置信，自己哪里有招惹这种事的能耐。谪仙一边即刻派清眸亲自去烨国交涉，一边听人讲剪头发、绣荷包、写情书、淋雨的细节。
向兰经道：“小瓒还有这个本事。”
兰经道：“真是天下之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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