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经感慨道：“奢鹄是个人才啊。”
清眸道：“江鸿师兄才干有余，只是做事有些偏激。”
兰经点点头。
傍晚时候兰经和谪仙坐在高台，盛着凉吃着西瓜喝着茶看楼下开着鲜红的蔷薇花。
谪仙道：“这花总要我想起惟薰，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兰经道：“心里总是想着，总有一天会有回应。”
谪仙道：“那当初你也想着我吗？以为以后会有什么回应。”
兰经想起当年招魂看到她的事情，忍俊不禁。
“什么？一定有什么事情。”
兰经讲起那件事。
谪仙道：“可是我没有死啊，好像魂穿了一样。”
兰经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知道是我自己的错觉，但是高兴了好久的。”
他那时候还重金买进一棵怀梦草。怀梦草是古籍上的仙草，说放进怀里会梦到想梦的人。后来谪仙回来，看了那草是假的，心疼花了好些钱。
谪仙心里对惟薰道：“想来我这辈子年轻时想得也是名正言顺作他的妻子，两人闲来能这样坐着喝喝茶聊聊天，相濡以沫过一辈子。你呢？是不是也过的安心呢。”
一阵风拂过，蔷薇树摇动起来，鲜红的花瓣落了一地。
谪仙突然心里一阵凉，感到非常的恐怖害怕。
“我们回去吧。”
兰经诧异道：“怎么了？”
她摇摇头道：“突然觉得好害怕，也不知道为什么。”
大暑天她竟然觉得很冷。兰经和她回去了，回到屋子里孩子们和小玉围着一只小猫玩。小玉叼回来一只白色带黑花纹的小奶猫，好像露了馅的芝麻汤圆。
他们坐下看孩子们玩，谪仙头靠在他肩膀上，心情渐渐好了些。她望着桌子上的烛光，渐渐觉得困倦，头枕着他的腿就睡着了。过了好一会见她睡着了，兰经就把她进屋子里睡了。
谪仙梦见自己搂着一只很大很大的毛茸茸的大猫爪子睡了一夜，第二天醒来是搂着他一只胳膊。兰经非常的白，但是手臂上有很长很细的黑汗毛。
“难怪毛茸茸的。”谪仙迷迷糊糊道。
谪仙和兰经在青蕤住，梳洗完用早膳，宫人道：“白相纳妾了。”
“咦？”谪仙还是才知道。
“反正也不是正室，就是一对灯笼，一顶轿子从偏门抬进去了。”
谪仙问道：“什么人，怎么找到的。”
宫人道：“听说是烨国来的，过了三十好几了。比白相好像还大几岁呢。”
谪仙诧异道：“小鹿怎么突然纳妾了呢。”
鹿瞳纳妾没有酒席宾客，就是把人抬进府来，向他敬了茶。这也是常情，列国纳妾只有特别抬举的才有酒宴仪式，肯给她打灯笼也是给脸面了。
鹿瞳穿着白长袍坐在大堂，从那女子手里接过茶喝了一口，道：“以后切记安分守己。”
那女子跪在地上低着头，身子颤抖着，好像在哭又好像非常的害怕。
婆子道：“老爷和你说话呢？还不答应。”
那女子颤颤巍巍答了一个“是。”
鹿瞳向管家使了一个眼神。管家道：“下去吧。”
婆子便扶着那女子站起来下去了。当夜鹿瞳没有到她房里去，仍旧在自己卧房就寝。家人们也很奇怪，鹿瞳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突然纳个妾，纳了也不甚喜欢，屋里也不去。
“公子这个妾纳的怎么这么奇怪，好像也不喜欢啊。”
“就是啊，无故养个吃白食的干嘛？看着也不般配。”
那女子来有十几天了，鹿瞳也不曾到她房里去。她心里也怕，整日哭哭啼啼以泪洗面。一日鹿瞳从外面回来，丫鬟道：“姨娘哭得厉害呢。”
鹿瞳笑道：“我去看看。”
这是他第一次进这新娘的卧房，丫鬟笑着进去道：“姨娘，公子来了。”
那女子听说鹿瞳来了，顷刻间面如纸白，神色变得极为惊恐。丫鬟的笑容僵在脸上，也被她吓了一条。
鹿瞳进来向丫鬟道：“没事了，你去吧。”
丫鬟敬上茶退了出去，鹿瞳在床上坐下，那女子站在旁边低着头，身子颤抖着。
鹿瞳端起茶喝起来，道：“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那女子扑通跪在他跟前，痛哭道：“你饶了我吧，都是他，我是无辜的。”
鹿瞳冷笑道：“你无辜，你们两个还真是厚颜无耻的一对贱人啊。”
鹿瞳纳的这个妾不是别人，就是当年的吴品贞。
本来她是要作皇后的，仁人不再喜欢她，赶回了母国去。本就灰心丧气，不想她一回到家里，她父亲就无缘无故牵扯进谋反案来，全家发配边地。几年间父母先后过世，兄弟对她也不好，本想随意找个人家把她嫁了，不曾想订一次亲还没过门男家就非死即伤的出事，人都讲她是祸害，再也没有人愿意娶。因为嫁不出去，兄弟越看她越不顺眼，她在娘家过得很惨。
鹿瞳道：“你在娘家连件见人的衣服都没有，到了我这里，锦衣玉食，有什么亏待你了？”
吴品贞道：“你要我来是为了什么。”
“你叫我什么。”
吴品贞哭道：“老爷。”
鹿瞳掏出手帕给她擦眼泪道：“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好好在家里享受荣华富贵就够了。一个姑娘家，当年何等嚣张，还没作上皇后就摆起皇后的谱来了。说的话有多好听。”
吴品贞吓得哭得更伤心了。
“不许哭！”
吴品贞抽噎着止住哭。
鹿瞳笑道：“这就对了。你不是说我就是你们养的一条狗。现在要我告诉你，谁是谁的狗。你懂我为什么要你来了。”
吴品贞努力的不出声，只是流眼泪。
鹿瞳笑道：“你也有今天，照照镜子现在是什么德行。皇后，笑话！”
说着把手帕憎恶的朝她脸上一扔。
吴品贞扑在地上大哭起来。
文玉的岳父郦老爷子从老家进京探亲，文玉先接到府里住几天再回郦家老宅住。文老爷子和郦老爷子亲家有四五年没见，聊起这些年各处的事情来。
文老爷子四女一子，嫡长女郦紫妆，嫁太子太师宁国公文玉为妻，庶长女郦红妆嫁和义公嫡长子韩绍启为妻，庶次女郦黄妆嫁井县县丞，庶三女郦粉妆嫁彛台侍郎。庶子郦继宗任翰林学士。
兰经知道文玉岳父一家来京，赏赐了好些东西，还赐了精致御膳。吃饭的时候面对满桌珍馐郦老爷子道：“这也就是咱们家，放到别的人家，一辈子也未必吃得到一次御膳啊。圣上如此隆宠，肝脑涂地粉身碎骨无以为报啊。”
文老爷子连连点头。
粉妆笑道：“圣上隆恩是看在姐夫的功劳，有姐夫报皇恩，您老爷子报什么。”
郦老爷子道：“这丫头，三个孩子的娘了还这么乱说话。”
又向文玉道：“为国操劳是应该的，但也要顾及身体，也是要五十岁的人了。年轻的时候不觉得什么，老了都找上来了。”
“爹放心，我还好。”
粉妆道：“姐夫一点都不像快五十岁的人，好像三十几岁也要。”
文玉笑道：“你个傻丫头，姐夫又不会修仙，哪里不老了。”
粉妆道：“大姐又有身孕了，爹娘知不知道。”
粉妆虽然不是太太亲生的，但自幼会讨好撒娇，不叫老爷太太只叫爹爹妈妈，全家都很宠爱。
郦老太太惊喜道：“紫儿又有喜了。”
紫妆点点头。
红妆笑道：“姐姐这次想吃酸的还是辣的。”
话一说出大家都笑了。
文玉不曾纳妾，只紫妆一位正室夫人，两人育有四子二女。长女文润，长子文清，次子文沐，三子文溶，四子文泠，次女文漪。
因为紫妆生了大女儿以后，一连生了三个儿子也没有女儿，怀老四的时候觉得自己这一胎同前面三个儿子不一样，想吃辣的。于是就整日只吃辣的，其实是她想生女儿的心理暗示。
紫妆道：“你们不要再说了。”
文玉笑道：“当初非说一定是女儿，一定是女儿，整日就是吃辣椒，老五生下来一脸的红疹子，十几天才退下去。”
“你……讨厌啦~还要说。”
文泠已经八岁了，皮肤白白嫩嫩的，道：“妈妈生我的时候喜欢吃辣椒。”
文漪三岁道：“妈妈生我的时候喜欢吃什么。”
文玉笑道：“你娘喜欢吃棉花糖，生了你一只白白软软的小兔子。”
文漪开心的笑起来。
郦继宗道：“这几个外甥外甥女，生下来就是公爵汤沐邑，多少人一辈子也够不着的。”
紫妆道：“祸患富贵周而复始。我们家现在虽然深受隆恩，却不可得意忘形才可。”
郦继宗道：“姐姐姐夫放心，我在衙门里从不敢惹事的。”
紫妆道：“这才好的。”
红妆道：“我听人说前一阵子入宫去赏花，长公主送了一朵给小溶，两人玩得很好呢。”
紫妆道：“小孩子家一起玩闹罢了。不知道又传得怎么离谱了。”
红妆道：“有什么关系，青梅竹马也是有的。圣上不是也说挑女婿吗？”
紫妆道：“长公主是二圣的命根子，怎么能随意赐婚，我们如何敢高攀。”
郦老太太道：“你小时候还给女婿抛过花呢？”
紫妆道：“我哪有。”
郦老太太道：“怎么没有，你八岁那年，咱们家去玄灵观赏花，你说的‘娘，那个哥哥真好看。’还从楼上扔了一把花给女婿呢。”
紫妆害羞道：“我才没有。”
文玉笑道：“我记得，那时候他已经十六岁了，还有些印象。”
郦老太太道：“要么说天定姻缘，月老早定好的。”
文府一年前刚又重新收拾一番，紫妆红妆掺着郦老太太，文玉、韩绍启搀着郦老爷子在宅子四处看看。进到文玉的书房，郦老太太看见裱着的一副字：缱绻羡爱，鹣鲽情深。
“这是圣上的御笔？”
紫妆道：“这是我们成亲那年圣上赐的，当时圣上还是宁王。”
郦老太太道：“这字我看着都知道好。”
紫妆道：“我当年也说，哪里像个十二三岁孩子写的。”
文玉连襟两个陪着郦老爷子在外屋，听里面讲到他们成亲的事来，韩绍启向里面看了看。
郦老爷子道：“这些年在老家还自在。当年十二岁跟着你爷爷从老家到京师作官，咱们家在京师也立住了脚。我不行，没有你爷爷的精明干练，官也就作得那样。如今落叶归根也好。就是在老家，逢年过节，那礼送的落到房顶也还放不下。人难道是看我，还不是看我有两个好女婿。”
到书架跟前文玉道：“这部书要给爹送到老家，爹到了就带回家吧。”
郦老爷子喜欢古籍，轻轻翻了几下道：“这是尧兴年的刻本啊。好书好书啊。”
文玉道：“还有几册，爹看喜不喜欢。”
郦老爷子道：“要说真是人各有命，我年轻时候不信，老了真是信了。我才微德薄，官最多也就作到翰林编修。不曾想老了有如此大福，有你们两个佳婿。”
两个女婿都讲严重了。
就剩郦老爷子和文玉两个的时候，郦老爷子道：“你妹夫到底是客。不似你这般。红妆的心也顾不上娘家这边。只要他们夫妻好好的，我也就不管什么了。”
文玉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他对二妹好就够了。家里有我和紫妆，继宗也立事了。您老就闲云野鹤，享享清福。”
郦老爷子道：“当初你们两个上门我就看出来。他日你必在他之上。他是公侯之子，骄傲心重些，和咱们家也不是一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纳了这三房。这么多年多亏了你，家里才有个安生日子。”
“爹不要这样说。我是家里的女婿都是应该的。”
一家人又在花园赏花聊天，傍晚郦老爷子老太太回去休息，红妆、粉妆各自回家了。
粉妆回去陪嫁丫鬟道：“都这么多年了，大姑爷对大姑娘还是这么好。还真是人各有命啊。”
粉妆道：“可是呢？大姐当年也是有眼光。我们家梦也梦不到有这么一天。”
丫鬟道：“算来二姑爷是公爵，当初还以为咱们家能攀上他就是祖坟冒青烟了。不成想大姑爷一步一步到了今天。圣上待大姑爷比待太上皇还孝顺。”说完有捂嘴笑道：“二姑爷不知道会不会对二姑娘生气。”
粉妆道：“他敢！公主的孙子又如何，朝里还有谁认他们家。得罪了大姐夫，看他们家有多少脑袋能砍。”
丫鬟道：“这次进京三姨娘没来，说是身上不好。怕是人家不许她来。”
粉妆道：“这才是天理昭昭，现世现报呢。”
回去就寝后，紫妆一只爪子伸进他怀里，磨起来。
文玉道：“你肚子里怀着孩子，干什么~”
紫妆撒娇道：“小心些有什么关系，难道是力不从心。”
文玉撒娇道：“人家还不到五十你就这样说我。”
紫妆道：“不想人家那么说，你就立证一下啊。”
文玉耐不住这只黏人猫，只能就范了。如果不是刻意吃药，哪里是七个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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