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晨不能一直给宋雪喂汤药，人总要吃饭。
宋雪睁开眼，目光有些呆滞。猛的坐起来，光着脚就往外跑。
顾晨在外间听到动静，急忙进去。宋雪见了她，顿一下又继续向外跑。顾晨直接将人揽进怀里。
宋雪身子一僵，没再奋力挣扎，虚弱道：“你让我去看看我娘吧。我想看看她。”
顾晨俯下身，横抱起人，轻轻放到床上。坐在床边，道：“雪儿，我已经命人将你娘亲安置在了棺椁里。你娘亲的病……没法再放在外面……”
宋雪一个抽气，呜呜哭了起来。
顾晨把宋雪轻柔的抱在怀中，让她靠着自己哭。没一会儿，泪水浸湿了衣衫。
顾晨心疼得红了眼，柔声道：“我命人给你娘选了上好的棺椁。按照你娘的心愿，我想将你娘葬在菩提山的僻静处。那里有大国寺，佛音悠远，光明普照。这些，都是我擅自做主，未曾询问过你。”
“……你娘一生不易，最后只留下这么一个心愿，我想替她做到。你若是觉得不好，你说，我都按你说的来。”
宋雪抓紧她的衣襟，脸埋在她的胸口，哭得更加悲恸。
顾晨稍稍抱紧了些，道：“我已经从莲儿那知道钱妈妈是如何蒙骗你的。我知道无论现在对钱妈妈如何，都不能挽回你的娘亲，但我不会放过她，必让她生不如死。”
不知道雪儿听进去多少，只希望这些话能让她多少好受一点。
“雪儿，从今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护着你，再不让你受苦。你若是有什么想法，都可与我说，我都会应。”
宋雪抬起头，哽咽道：“我想看看我娘。”
顾晨叹了口气，道：“好，我带你去。”
顾晨亲自为宋雪穿上鞋子，又为她穿上外衫，扶着她去了偏院。
周谷正和几个下人守着棺椁，见王爷来了，忙迎上去，道：“王爷。宋姑娘。”
顾晨道：“将棺盖推开。”
周谷看了宋雪一眼，明白了。幸好还未封棺，他让两个小厮将棺盖推开。
宋雪扒着棺材，流着泪向里看去。
娘亲穿着一身素白衣裳，双手叠在身前，安然躺在里面，就像睡着了一般。可娘亲的脸上和手上布满了脓疮。想起娘最后的那番话，想到娘这一生过得痛苦不堪，最后更是在痛苦中离去，她哭得不能自已。
“娘……娘……”
顾晨挥退下人，眼睛紧盯着雪儿，生怕她会去碰触棺内。
许久之后，宋雪的哭声渐渐弱了下来。
顾晨走上前，道：“雪儿，逝者已逝……你娘必是希望你能好好的。否则，你娘走的不会安心。”
宋雪看着棺内，眼神呆滞，喃喃道：“娘说下辈子不要我做她的女儿……不要我做她的女儿……”
“你娘是希望你能好，才会如此说。”
宋雪眼神晃动，道：“我不孝，没有好好孝顺过娘一天。我不孝……”
顾晨斟酌着，道：“雪儿，你和你娘的境遇，怎容得你想如何？你为了给你娘治病……已经尽力了。不要再如此想，更不要苛责自己。你若真想尽孝，就应该好好的，活出你娘想让你有的样子，这才是尽孝。想来你……夫人在天有灵，必会欣慰。”
宋雪迷茫的看向她，道：“真的？”
顾晨用力点头：“自然是真的！”
过了好一会儿，宋雪轻声道：“我想陪着娘。”
“好，我陪你留在这。”
这一夜，宋雪时而哭泣，时而沉默。顾晨没有再劝，安安静静陪着。直到天快亮了，宋雪倚着棺材，哭着睡了过去。顾晨将人抱回房，安置在床上。她则窝在旁边的榻上，和衣而睡。
顾清滢到了王府，已是未时。
晨起，她就在想父皇要带什么给顾晨，直到刘淮将一张文书交到她的手里，是免去宋雪贱籍的文书。刘淮还带来话，从今以后，宋雪与宋括再无关系。
顾清滢拿着这张文书上了马车，面无表情。
顾晨是王爷，又大权在握，她若想除去谁的贱籍，只要操作一番，必可达成。她偏要让父皇免去宋雪的贱籍，是想给宋雪正名。顾晨何以为宋雪做到这个地步？
下了马车，进了王府。
云逍赶过来，屈膝行礼，道：“殿下，王爷昨夜睡得晚，现下还未起来。”
都这个时辰了，顾晨竟还睡着。
“可是她的伤有碍？”
云逍恭敬回道：“劳殿下忧心了。王爷的伤并无大碍，只是睡得晚。长公主殿下也在府中，殿下可要去探望？”
姑母在王府？既然知道了，她必是要去请安。
“带路吧。”
眼看着越走越偏，顾清滢道：“姑母在何处？”
“回殿下，长公主殿下暂住在药堂旁的院子。”
“暂住？”
“是。长公主殿下昨夜便留宿在府里，会小住些时日。”
姑母怎想起要在王府小住？难道是为了照顾顾晨？姑母哪里是个会照顾人的呀。
云逍是王府的奴婢，顾清滢不好再问。
顾漪澜正准备去药堂，找那个呆鹅逗逗乐子，听秋兰禀清滢来了。她颇为惋惜，只能晚些再去逗呆鹅了。
顾清滢进了屋子，里面的铺陈摆设极为艳丽奢侈，这些东西定是从姑母府里搬来的。姑母这是打算要住一段日子了。
“姑母金安。”
“清滢来了，坐吧。”
“可是皇兄让你来看晨儿的？”
顾清滢恭敬回道：“是。父皇担心王姐的伤，让孩儿来看看。孩儿的公主府也建好了，正好顺道瞧瞧。”
顾漪澜斜靠在榻上，不太在意的道：“晨儿没什么大碍，不必担心。”
顾清滢稍稍放了心。
顾漪澜将她细微的表情都看在眼里。
顾清滢觉得这正是个好时机，道：“姑母，孩儿过些日子要搬到公主府。之前来王府小住，孩儿瞧着这些个婢女甚好，孩儿想向姑母讨个赏。”
顾漪澜心道这可真是只小狐狸。
“晨儿不擅料理府宅之事，她又离京多年，等她回来调教好下人，不知要到猴年马月，我便提前替她准备了些人。这府宅之事对你来说应是得心应手。再不济，让你母后给你挑选一些宫人，哪需要从我府里要人。”
顾清滢笑眯眯道：“宫里那些人怎比得上姑母调教出来的人呀。姑母可不能厚此薄彼呀。”
顾漪澜笑了，没接她的话，转而道：“我听说前阵子宫里设了宴，为你相看驸马。你可有中意的？”
顾清滢垂下头，娇羞道：“此事全凭父皇和母后做主。”
顾漪澜怎会看不透她，笑着道：“那你父皇和母后可有看上的？”
顾清滢深知姑母是什么样的性子，如实回道：“母后觉得国公府的甄衡还不错，但父皇认为甄衡年纪小。父皇好似有意从今年恩科的三鼎甲中挑选。”
顾漪澜了然，没有避讳，直接点破。
“你父皇应是没看上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公子。但这里面还有更深的考虑。”
“这些年，朝中的权贵世家盘根错节，相互串联，犹如附骨之疽。在军政大事上，你父皇意志坚决，又有晨儿等一众武将支持。但在其他政务上却是举步维艰，就算在朝堂之上得以通过，可推行到下面的实处，一个个却是阳奉阴违，处处掣肘。你父皇是想抬些寒门新贵，借助他们去与那些世家抗衡，进而打压。”
顾清滢静静听着。
顾漪澜看着清滢，陷入沉思。
这些孩子们中，她最疼的，最偏爱的是晨儿。之后，便是清滢。虽然这孩子心思深沉，事事小心谨慎，处心积虑的谋划着，但在面对自己的时候，这孩子还算坦诚，谈不上算计。
而且，她知道清滢的谋划是为了什么，也清楚那份身不由己。这让她每每看着清滢，总会想起当年的自己。
顾漪澜心中轻叹，想帮这孩子一把。
“我说的这些，想必你早已明白。姑母想问问你，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顾清滢一时怔然，没想到姑母会如此问。她正思量着，就听姑母语带笑意的道：“你不是想让姑母赏你些人吗？你若与姑母说说，姑母便赏你些人。”
姑母看似玩笑，顾清滢却清楚这不是玩笑。她若是说了实话，姑母会赏她。她若是还用那句“全凭父皇和母后做主”，姑母也会赏她。可这里的意义就大不同了，恐怕姑母以后待她的态度也会不同。
顾清滢权衡一番，道：“姑母经过无数的风浪，见过数不清的人物，早就将孩儿看了个透彻。孩儿……”
“我从未有意瞒过姑母什么，我是什么心思，为了什么，除了姑母，再无人更明白。身在帝王家，再是亲近，有些话也只能是看破不说破。但姑母今日对我的亲事直言不讳，我也想与姑母说说心里话。若是我说的话惹了姑母不快，还请姑母责罚。”
顾漪澜示意她说下去。
“姑母，现今我对自己的亲事，所想的，要做的，一如姑母当年下嫁。”
顾漪澜并无意外，仔细听着。
“正如姑母所言，如今的朝廷，官员权贵之间盘根错节，利益交缠。不少家族都是姻亲关系，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虽然朝中的形势比不得姑母那时凶险，却是更加复杂。我愿从朝中觅得良人，奈何站队的站队，不济的不济，连勉强合适的都找不出。”
顾清滢仔细注意着姑母的神情，继续道：“母后看中甄衡，一方面是甄衡确实不错。另一方面，他是国公爷的嫡孙，其父是朝中手握实权的正二品大员，将来会承袭国公爷的爵位。若无意外，甄衡前途不可限量，有一天也会承袭大周独一无二的公爵。再有，就是国公府和王姐的关系。”
“可这事成不了。”
写对话真的要累死了，真想像一些小说一样，写的跟说明书一样，那就省事多了。不得不说，说明书写法可真是方便呀。但我做不到呀，感觉那就真是写了个纸片人，一点生气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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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第 1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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