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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谷主交代给弟子,让弟子从四面八方先行一步,扰乱驻军的眼耳,每个弟子都带着和叶熙手中一模一样的玉瓶,混淆视听,让敌人捉摸不透到底哪一路才是真的解药。
他自己则从神医谷悠悠南下,大摇大摆走官道入皇城,给太子殿下解毒。
叶熙紧随其后,带着聂小灯临行之前亲手交给她的倾城解药,翻过东边雪山,绕行至秦江水道,直入东湖。等到了亭云阁的地界,见过黎长老,黎长老在江湖上门路多,定有办法护她去奉天城。
她到了奉天,把解药给皇兄服下,魏慎行所作所为一切都是徒劳无用。
雪山地处高寒,是三城精兵镇守的薄弱之处,叶熙轻功了得,又是一人一剑,该是轻而易举。
等足了三日,丰沉抱着暖炉爬上多宝车,晴空烈阳,忽的飘起了雪花。
晶莹剔透,丰沉伸出手,雪花在他手心缓缓融化。
他望向连绵雪山,浩瀚沉浮,隐入云海,他想起祈梦城时的初雪。
他少年时在西北,第一次见草原的雪,兴奋地像个孩子,拉着岱珏大清早爬上城楼,从城头望向远方草原,白茫茫的连成一片,一直到长城,与湛蓝的天空之间,界限分明。
如此壮阔之景,皆是大周国土。
他的生辰之日,就在腊月寒冬,他的母妃,也是在这一天离世。英王府从不为他摆宴,他懂事起,每个生辰都是在安王府过的。世上能记住这个日子的人不多,婶娘记得,阿澈记得,安王府的小花园里,这一天总是最热闹的。
后来阿泉来了王府,为他庆祝生辰的人,就又多了一个。
再后来……
阿熙也会因他死缠烂打而妥协,勉强喝他一杯生辰酒。
他以为阿熙心里只有剑,从没想过阿熙心里还有个他。
他收回视线,登上马车,发现骆凝还在马车里装睡,他轻轻拍拍骆凝的肩膀,“骆姑娘,我该离开了。”
骆凝直起身子,“我不,我要跟你一起去。”
丰沉道,“之前不是说好了?你留在神医谷,等周大人。”
“他不会回来了,”骆凝就是不肯起来。
她自从叶熙走后,就赖上了多宝车,吃饭睡觉皆在车上,谁人也拉不下来。
凭什么要她一个人留下?之前她答应时,就想着跟丰阁主一路了。丰阁主有马车,多她一个人也不会累赘。
“周大人把珍视之物给了你,自是会回来寻你的,”丰沉劝道,“那笛子暗藏机关,虽赶不上燕逐流大师的机关造诣,却也在能关键时候起到防身之用。骆姑娘,我虽不知你和周大人之间发生过什么,可周大人对你是认真的。”
“这难道不是遗物吗?”骆凝说着,眼泪吧嗒吧嗒不自觉掉下来,这几天她越想越不对劲,周榭泉说了去寻帮手,结果自己也一去不复返,如今到了最后的期限,聂小灯和熙姐姐都要突出重围了,周榭泉依旧无影无踪。
她认识的周榭泉决,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那他定是死了,死了的人,怎么可能回得来?
“丰阁主,我不会给你拖后腿的,”骆凝信誓旦旦的保证,“你之前和熙姐姐说,咱们这一路,是为了吸引三城兵马的注意。多宝车上的机关和聂谷主给的毒虫毒草,让他们无法靠近我们,十分安全。且我也会拳脚功夫,也可以帮得上忙。”
丰沉那时说给叶熙听的,不这么说,叶熙走的也不安心。
他和聂小灯,把最安全的出路留给了叶熙,有地势之险,且无人知道解药在她身上。
“不行,”丰沉不想骆凝冒险。
他和聂小灯想过千万种可能,最惨烈的一种,是他碰上了魏慎行。魏慎行忌惮神医谷之名,不会杀聂小灯,只会囚禁他,不让他去到皇城,但亭云阁主,魏慎行已然得罪过,不差再得罪一次。正因为丰沉说能找到药引,带熙公主瞎转,才害他一直在暗处的野心暴露人前。
想把他千刀万剐也说不定。
聂小灯给了他当年神医谷养银蚕的药水,若真到那个时候,就让成微成婉从他的尸体里,把银蚕挖出来,送去皇城,搏一搏李澈的运气了。
说服小微和小婉都很难,唯有临死的遗愿逼迫了,再加上一个骆凝,丰沉可不想白给魏慎行一个打击周大人的机会。
骆凝把眼一闭,“我就要和你一起去。”
丰沉与成婉使了个眼色,打晕带走或毒晕抗走,却听骆凝又道,“你就算不带我,等你走了,我也会自己去皇城。”
“洛姑娘,你真想我把你关起来吗?”丰沉的好脾气没剩下多少,少有严肃,“下车。”
“我有了他的孩子,”骆凝抱紧桌子腿,坚决不下车。
丰沉呆立当场,自以为耳朵不太好使,“你说什么?”
“我有了周大人的孩子,”骆凝一字一字的大声说,“我想留下这个孩子,即使孩子的爹已经死了。所以你肯带我去皇城,去周大人家,见一见他的家人吗?”
丰沉颤颤微微的搭上骆凝的脉,的确是有孕之象。
竟然有五个月了。
难怪骆凝最近总爱穿松散的衣裳,她本身就瘦小,怀相匀称,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太出来。
“你们何时……”
“魏王墓下,我们有过肌肤至亲,那时周大人中了毒,为了活命,我不得不那般……是我一直不让周大人提及此事。可慢慢的,我好像……好像喜欢上周大人了。周大人看着不像好人,其实是个特别好的人。我有些明白姐姐的心意,姐姐喜欢岱珏,所以愿意为他去死,我喜欢周大人,所以,虽然周大人已经不在人世了,我愿意为他留下这个孩子。”
牛头不对马嘴,虽然骆湘为岱珏而死跟骆凝为周大人生孩子之间,没什么关系,但骆凝的意思,丰沉听懂了。
“等等……我们去魏王墓,那是一年以前,”他们已经在神医谷住了一年多了,谁家孩子要怀那么久。
骆凝脸红了,“周大人临走那日,我们……”
丰沉喝杯茶压惊,想周榭泉死了,也比把小姑娘始乱终弃了强百倍。
就算骆凝留在神医谷,依着她的性子,也会寻机会硬闯出去,神医谷毒物遍地,骆凝又是个路痴,碰上迟早。是药三分毒,解药也伤身,大人能挺过去,孩子才几个月大,怕是有意外发生。
“如此,我更不可能带你同路……周大人也没有死,他活的好好的,早晚会回来找你,”丰沉眼见骆凝又开始抹眼泪,他最看不得女孩子哭,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行行行……下车,我也不去了。”
“下车作何?”骆凝不上当,“你骗我,我下了车,你们就不让我上了。”
丰沉自己先下了车 ,与回头成微成婉吩咐,“你们别下来,多宝车按着计划走,引开三城精兵和江湖人,我和骆姑娘先留在神医谷。”
成微成婉当然不同意,丰沉没容他们拒绝,“没了我的拖累,你们更快和聂谷主汇合,护送他去皇城。你们到了皇城,就去东宫找叶熙。你们是落叶山庄的弟子也好,是亭云阁的弟子也罢,我希望你们以后,留在叶熙身边,替我保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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