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姜舞讲完了过去的事,笑的歇斯底里,她指着周遭神色各异的一群人,“我活着,拼了命的从何必知手里逃出来,以后埋头涂山,钻研万鬼门的旁门左道,费尽心机把你们聚集在此,就是为了今天,能亲手杀了你们这群叛徒,给姐姐报仇!还有何间,他就是傻,才认了你们这些贪生怕死的阴险小人做兄弟!”
“背叛!姜舞,如今我告诉你,我们早就想背叛洪心,自立门户了!她一个师父捡回来的女人,入师门最晚,凭什么师父把大当家的位置传给她,把涂山宝藏秘密告诉她,临终时还让我们发誓效忠于她!我们不服!”
顾其挽知道姜舞的蛇,不敢靠近丰沉的血,姜舞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如今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丰公子,你带我靠近她,趁着现在,杀了她!”顾家兄弟说着,一人一边,拽住丰沉,想他们如今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姜舞也是要连着他们一起杀的,却见人群最后的丰沉,捂着胸口,脸色更加惨白。
“丰公子!”
“公子!”
丰沉被顾家兄弟的内力一激,猛烈的咳嗦,一口血吐出来,刚刚一直强撑着的精神,再也无法聚集,头晕目眩,眼前一黑,后仰倒下去。
“公子,”成微一剑退来顾家兄弟,扶住丰沉,成婉从一个玉瓶取出两粒药丸,送去丰沉口中。
“丰公子!”叶熙方才,沉浸在姜舞叙述的过去之中,又离着丰沉最远,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醒,几步飞身过来。
丰沉只是晕倒,服下药丸后,面色逐渐恢复了人血,并无性命之忧。
叶熙的剑指向顾家兄弟,“滚!”
顾家兄弟立刻慌了,“我们不是有意的,刚刚还好好的!”
前面是姜舞,她的蛇就在她的周围隐蔽,只要离开丰沉的血迹,就立刻把他们撕成碎片。
“滚,要不然,我杀了你们,”叶熙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
丰沉是她救王兄唯一的指望,丰沉若有三长两短,她的王兄必死无疑。她刚从姜舞的回忆中,知道长舟哥哥南下去了聚贤庄,隐隐欣喜,她绝不能将来见到长舟哥哥时,带去的是王兄的死讯。
顾家兄弟往后退,叶熙的表情不像是说着玩的,他们灵机一动,一人捧上带丰沉血迹的泥土,往身上擦,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蛇没有追他们,他们狂喜,这点血果然也有用,跑的更快。
“哈哈哈……哈哈……你们以为能跑得掉吗?你们谁也跑不掉,谁也逃不走……”
巨大的响声,从地底下传来,整个涂山被震得抖了三抖,山体塌陷,石块从山顶不断滚落。
山下埋着火药,数量惊人,遍布谷地,也不知姜舞何时点燃了火信子,崩塌一处接一处,不断延伸,转眼整坐荒山野岭,埋没在爆起的烟尘中,成微背起昏迷的丰沉,“叶姑娘,跟紧我们。”
叶熙直接冲到最前开路,“跟着我,保护好丰公子!”
火药层层相连,一旦炸开,所有人都得葬身土石之下,任凭武功再高,也躲不过,姜舞披头散发,在泥石之间抱起一只惊慌失措的兔子,摸着兔子软绵绵的毛,“你们谁也逃不掉,谁也逃不掉……哈哈……姐姐,姐夫,我终于可以去黄泉见你们了,我下辈子,还想做你们的妹妹……何间,你还傻傻的在等我吗?下辈子,你定要投胎做个聪敏人,这样才能让我喜欢上你啊!”
姜舞已然疯魔,仇恨让她变得扭曲,她在涂山这些年,捉来那些经过涂山的路人,用他们的骨血,试她的阵法,养她的毒蛇,她正徘徊在涂山的亡灵,传说中吸人精血的狐妖,一个早就该在五年前死去的女人。
她早就跌入深渊,千疮百孔,命运无情的打碎了她人生中所有的光,无边漆黑,她踽踽独行,怀着悔恨与咒怨,背负无数人命,万劫不复。
她看着一东一西向着两边的男男女女,奔跑在山石之间,企图求得毫不可能的生存之机,“你们不是都想要涂山宝藏吗?你们现在看到了,不是吗?只是,我不会把宝藏给你们的,这是姐姐临死之前托付给我的。你们就跟着涂山宝藏,一起毁灭吧!”
洪家寨祖先留下的涂山宝藏,从不是金银财宝,是埋藏在涂山各个洞穴中,和这山谷地底下的火药。洪心自始至终都知道,可她从没想过动用,即使命令弟子撤离洪家寨,也不曾点燃信引,暗算联军,生灵涂炭。
木屋崩塌,脚底炸开,美艳的女子刹那间,化成了一摊骨血,狰狞而鲜明。
山中枯木燃烧,火光渐起,如五年前的不尽不止的涂山大火,起于微末,终于燎原,远远看去,如白日绽开的一朵朵绚烂的烟花。
顾家兄弟被塌陷的泥石埋没,死亡的命运终于降临,他们仿佛看见大当家扛着长刀,向着他们的脑袋猛劈下来,怒斥他们背叛了洪家寨,背叛了誓言,背叛了她。
可人努力的活着,又有什么错,他们不过茫茫人世的求生蝼蚁罢了。
芸芸众生,蝼蚁千万,不是谁都能做的成英雄的。
“走这边!向北,湖州城在北边!”叶熙直奔下山的路,身后火药爆炸紧紧追着他们,他们片刻不敢停下飞奔的步伐,好在三人轻功都不错,躲过数次山崩,只被山石蹭出皮外伤。
火药与山火的浓烟,滚滚升起,深山模糊不清,众人被烟尘呛的无法呼吸,叶熙随便扯开袖子捂住口鼻,忽然发现身后跟着的成微成婉失去了踪影。
“叶姑娘,你在哪里?”成婉跟着成微一直照顾公子身后,忽然见不到走在最前面开路的叶熙。
她记得路,前面是断崖,他们已经跑到过了洪家寨的遗迹。之前他们是从地底下走过来的,可出口早就被崩塌的山石掩埋。他们只能沿着山路下山。
成婉拉住成微,“哥,你向北,我想炸药再多,也仅在山中,出了山,公子就安全了,我回去找叶姑娘。”
成微点头,叶熙是宁安帝宠爱的公主,跟着亭云阁主出游,所有人都好好的,只有公主殿下死在涂山,朝廷绝不会给亭云阁好日子过。
自家主上对公主殿下格外关心,醒来知道他们见死不救,说不定气的再吐三尺血。
成婉回头,很快看见叶熙,他们相隔不远,只是被飞的尘埃挡着看不见,叶熙也在找他们,见成婉一个人,“丰沉呢?”
“哥带他先走了,”成婉道,“前面是悬崖,还好叶姑娘没再往前走。”
“刚刚在悬崖边,拉了我一把的,不是你?”叶熙边跑边问。
“我才刚见到你,”成婉道,“山里除了咱们,还有其他人吗?”
“不知道,”叶熙觉得顾家兄弟和何必知,当不会救她性命,刚才她没看见悬崖,一脚上前险些踩空,有股子内力拉了她一把,她借力稳住重心,转身却没看见人。
不久成婉出现,她还以为那人是成婉。
此地不宜久留,管他是谁,叶熙不做他想,专注奋力逃命。
成微又背着丰沉翻了两个丘陵,低头一望,一辆马车正亭在半山腰的平直盘山路上,是他们的多宝车,怎么换了地方?
不及多想,公子的身体越来越冷,暖炉早在逃命时候弄丢了,马车里什么都有,来的正好。且马车四壁特殊材质,可受力千斤不毁,刀枪不入,火药爆炸山石崩塌都能挡住。
他立刻把丰沉塞进安全的马车里,用狐皮大氅给丰沉裹的全身严严实实,找了七八个备用暖炉点上。刚要驾车,成婉和叶熙也赶上进了马车,叶熙问,“亭云阁的马车怎么在这里?你们不是停在东边吗?”
“我也不知道,”成微扬起马鞭,“可能是附近有阁中弟子帮衬,咱们先离开再说。”
*
涂山脚下,玄衣青年隔着斗笠黑纱,望着山中滚滚烟尘,十多个黑衣刀客,带着铁鹰面具,手牵高头大马,立在玄衣青年的身后。
暗鹰卫直属皇帝统御,武功高强,自大周建国,代代相传,他们游走于暗处,收集各地情报,常年为帝王除去威胁王权安危的隐患,朝廷多半见不得光的事,都是出自暗鹰刀下。
“还活着吗?”玄衣青年背着手,声音淡淡。
“借大人洪福,”何必知缓缓穿过暗鹰卫,见青年腰间竹笛,眉目一闪,片刻犹豫后还是单膝跪地,“十一见过副使大人。”
“我知道你,”玄衣青年依旧没有转过身,也没让他起来的意思,“你曾为暗鹰插进军中的密卫,五年前探得洪家寨地图,为朝廷联军立了大功。之后借外放之名,辗转涂山地界,为朝廷寻找传说中的涂山宝藏。”
何必知沉默,周榭泉是暗鹰卫的副指挥使,很少离开奉天皇城,竟亲自来了涂山。
“你很意外,暗号的对接人是我,是吗?”周榭泉转过身,慢慢走近跪着的何必知,“这次,指挥使大人又偷偷的给你下了什么命令?”
“什么命令?”何必知疑惑的眨了下眼,“找到涂山宝藏吗?”
“比如,监视湖州亭云阁的动静,”周榭泉一手搭上何必知的肩,“再比如,让熙公主殿下,有去无回之类的……”
何必知抬头,正与面纱下的眼神对视。
眸瞳黑暗,不知深浅。
“你想问我怎么知道的?”周榭泉笑,“我就是知道。”
“我还知道,指挥使大人是要让你做暗鹰卫副使的。他之前许诺过你,只要你找到涂山宝藏,就给你暗鹰里仅次于他的位置。所以你拼命努力的找,这次还着了人家的道,险些把命搭上,是也不是?”
何必知心底一冷,暗暗握住了袖子早藏好的银镖。
暗鹰卫中谁都知道,副指挥周榭泉,乃是苍山孟掌门孟来空的爱徒,宁安帝十分重用,纵然年轻资历浅,谁也动不了他。
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性子。
周榭泉只是说说,并不太放在心上,暗鹰卫中看不惯他的多了去了,“你以为熙公主死了?她没死,秋水剑的传人,怎会那么容易死?她跟那爱管闲事的亭云阁主,大概在去找倾城解药药引的路上。”
何必知抬头,“不可能。”
山崩地裂,谁人能逃得了?
周榭泉松了手,“皇上派我来保护熙公主,我自然得起点作用。”
刹那,何必知的人头,滚在地上。
“处理的干净点儿,就说是涂山山底不知哪朝哪代埋着的火药,突然爆炸,密卫十一逃跑不及,被山石砸成了烂泥,”周榭泉杀人,随手抽的是下属的刀,见刀刃上有何必知这杂碎的的血,嫌弃的丢开。
*
叶熙几人靠着多宝车,逃过一劫,奔出了烟尘弥漫的涂山,却没回湖州,把接连放血又吐血的阁主,送回亭云阁养伤。
因为,丰沉醒了。
丰沉在八个暖炉的簇拥下,悠悠转醒,叶熙跟成微坐在外面驾车,成婉满头大汗的给暖炉添火。
“小婉……”丰沉艰难开口。
“公子!”成婉大喜,“公子您再坚持一会儿,我们已出了涂山,两三天就回亭云阁了。”
“不回去,”丰沉哆嗦一下,裹着狐裘爬起来,“你信虫送出去了吗?立刻给我追回来。”
“可……”涂山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就算不放信虫,亭云阁附近的弟子,也会陆续赶到,再说阁主都吐了血,还昏迷过去,她们又只会粗浅的医术,看不出阁主的病症。
“我是阁主,你们得听我的,我说没事就没事,吐口血而已,不用大惊小怪,”丰沉头一次觉得亭云阁主这个头衔管用,“咱们往南走,去……去……去哪里,我过会儿算一算再告诉你。”
“是,”成婉立刻去办。
“叶姑娘,”丰沉掀开帘子,“我给你捡了个好东西。”
叶熙进了马车,迎面而来一股热浪,她就是觉得太热了受不了,才跟成微一起坐在外面风吹日晒。
丰沉很自觉的一个一个的灭掉暖炉,“叶姑娘,我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叶熙扯了扯嘴角,他们真正大难不死的时候,公子您昏迷着呢。
如今涂山毁了,她这一趟,花了半个月的时间,一无所得。
“我送你个好东西,你一定喜欢。”丰沉在怀里左摸右摸,许久摸出来一个盒子。
盒子檀木做的,带着个铜制小锁。
“是什么?”叶熙看了看,“钥匙呢?”
“你随便找个簪子,一捅就开了,”丰沉说普通锁而已,没准备钥匙。
叶熙不会开锁,开锁那都是贼才学的,成婉笑着给她代劳,戳了一下,锁就开了。
叶熙打开盒子,皱起眉头,“这是……”
白花花的一团动物的毛。
“你要的东西,”丰沉见叶熙脸色从疑惑到欣喜,“九狐尾。”
“这……”叶熙方才低落一路的心情,瞬间激动无比,“丰阁主,这真的是倾城解药的药引?你从哪里得到的?”
她们在涂山,一直在一起,她印象里,从没见过这个盒子。
“捡的,”丰沉说起捡到倾城药引的经过,“在姜舞所在的木屋附近,我正愁着怎么找九尾狐,嘿,就让我看见一只。”
“你怎么抓到它的?”叶熙回忆,她那时候听着姜舞回忆过去,还真没注意附近的动物,除了兔子,还有狐狸。
“小微去抓的,”丰沉一指外面驾车的成微,“大概九尾狐被蛇吓呆了,小微一下子就把它拍晕。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只拽了它一条尾巴,就把它给放了。”
成微一愣,他什么时候去抓过九尾狐?
可他作为属下,得给公子圆谎,至少不能当面揭穿,坏公子面子。
可公子从哪里找的九尾狐这种世上根本不存在的东西?比之叶熙,他跟成婉才是与公子寸步不离。
“我让小微先别告诉你,想给你个惊喜。”丰沉道。
叶熙抱住盒子,“谢谢你,丰公子。此恩此义,我叶熙会记一辈子。”
“我们是朋友,何必恩恩义义的,”丰沉想了想,“如今九狐尾已经找到,接下来去找凤凰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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