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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澈与李长舟相视一眼,这么一回儿功夫,怎么就打起来了?
古柏树上,两个孩子如猿猴一般,借着树杈的高低起伏,跳来跳去。周榭泉随便捡了一根树枝,与小女孩桃木剑比划。
“殿下啊,”福公公看见李澈,就看见救星,“殿下快让周少爷和叶姑娘停手,太危险了。”
李澈忙对着树上大喊,“阿泉,阿熙,快下来!”
叶熙闻声走神,右脚一滑,树下众人惊出一身冷汗,却是来了个倒挂金钩,右脚使力,双手抓着树枝一个反转,跳上更高。
两人完全无视李澈和一竿子王府侍卫,小女孩被浅红棉袄裹得圆滚滚的,却身手敏捷,桃木剑几次险些击中对方要害,周榭泉也不敢放松警惕,秋水剑诀果然厉害,小姑娘只是沾染皮毛,用的还是木剑,就已经能逼得他使出苍山绝学,难怪师父总说,秋水剑诀乃武林至尊,无出其右。
李澈急的不行,两人已经折断好几根树枝了,且越走越高,都快到了树顶。
李长舟抱胸而立,舒展着轻松愉悦的笑容,对李澈道,“不如赌一局他们谁能赢,我赌小姑娘赢。”
“长舟殿下,您可别闹了,叶姑娘真有个三长两短,老奴就是豁上老命,也不够赔罪的,”福公公都快跪下了,望向自家世子爷,“殿下,要不要找王妃娘娘来?除了王爷,叶姑娘在府上,也就跟娘娘说过话。”
李澈转头要去小厨房,李长舟拉住他,“他们闹着玩呢,又不是真打,何必惊动王妃婶娘?”
见李澈不信,李长舟道,“我数一百个数,他们肯定就不打了。一……二……”
李长舟开始数数,李澈满面忧色的看树上飞来舞去的剑势,树枝摇曳乱晃,真怕谁一个不小心掉下来。
福公公看自家殿下无动于衷,树上两位大有纠缠不休之势,只有自个儿迈开小碎步,一路小跑去向月阁寻王妃娘娘。
“五十五……五十六……”李长舟一直数,“……五十七……五十八……”
数数过半,周榭泉手中的树枝被桃木剑砍断,闪身躲避,一脚用力,踩断一根,握在手中,一点也没有收手的意思。
李澈看两人对战时有条不紊,方才慌乱着急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他不了解落叶山庄的大小姐,但阿泉跟他有足五年了,阿泉做事必十拿九稳,从不会做没把握的事,孟师叔还交代他照顾好叶家姑娘,他又岂会将自己与叶姑娘置于无法预判的危险之中?
李长舟说的对,两人点到即止,不是在打架,而是在切磋,是江湖人之间,通过武学之间的碰撞而交流感情。
“九十七……九十八……”李长舟看看李澈,接着数,“九十七……九十六……”
李澈无语,这位当他傻啊,倒着数听不出来,刚才还数着九十九呢。可他已经不想去请母妃了,随便李长舟怎么耍无赖。
福公公不知道王妃去了小厨房,一路到了向月阁,女史翠兰听了之后,笑了笑,“王妃娘娘做菜的时候不喜外事打扰,不过孩子之间玩闹,福公公别往心里去。”
看来向月阁不打算管。
“可是……”哪有那么小的孩子在树上那般折腾的!而且是女孩子。一旦跟男子上树打架的闺名传出去,将来哪有门当户对的男子还愿意娶。
王爷把小姑娘从落叶山庄带到安王府上,不就是想个女孩寻个好姻缘吗?江湖打打杀杀的,不比皇城安逸,不适合姑娘家。若在宗族贵戚中,寻个像样出身人品端正的嫁了,做后宅夫人,衣食无忧,一辈子平平顺顺,才是姑娘家的幸福。
“今儿是长舟殿下回府的好日子,可不许说什么死啊摔啊的丧气话,坏王妃娘娘的心情,”翠兰见老人家一直杵在原地不动,“福公公还是请回吧,回头去长舟殿下的院子,看看还缺什么,赶紧备齐全。”
福公公点头称诺,他哪里敢怠慢长舟殿下,吃穿用度早早备上了最好的。他是跟在郑皇后身边的老人,安王成亲立府时,从宫中来到安王府服侍王爷。安王妃是大家族养出来的娇女,不掺和堂前事,只管着府内账簿和王府后宅,王府外事和产业都是他在打点。
他一直想不明白,这李长舟,明明是英王府的世子,可王妃娘娘对他,比对自己亲儿子还要好。
安王妃和英王府过世的先王妃,早年十分要好,情同亲姐妹,经常结伴游园,赏画吟诗,聊品菜色,相隔一个月怀了孩子,也互相吐苦水,缝小衣,送补品,去钦天监祈福,直到英王妃难产离世。
李长舟失去母亲,王妃可怜他,对他好一点,也正常,问题是,这十多年来王妃娘娘把李长舟当亲儿子养在安王府,一点也不介意他亲爹英王爷和郑皇后之间,早就势同水火的关系。
难道王爷少有回府,王妃空房寂寞,与英王爷之间有过什么?李长舟是王妃的亲骨肉不成?
福公公想想后背就发麻,也不敢把猜测告诉任何人,他并没有证据。王妃娘家也是千年大族,门阀贵胄,几个兄长都在朝中担任要职,万一搞错了,坏了两族的关系,太后娘娘定会让他生不如死。
福公公怀着更加忐忑不安的心,回到了后院学堂,叶熙和周榭泉依旧在过招,世字殿下和李长舟看的起劲,再没有把人喊下来的心思了。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但眼前两位世子,却互不影响,赤墨分明,从小到大保持着各自秉性。安王世子在皇亲宗族小辈中,勤奋好学,文武双全,最得帝王喜爱,是各家各户教导儿孙时,必须拿出来立一立的标杆。
而英王世子则完全反过来,逃课成瘾,就知道吃喝玩乐,惹是生非,今天去梨花街喝酒,明天为花魁一掷千金,后天窝在长乐坊赌钱,外城大道上纵马伤人……御史上奏弹劾的折子,内阁已经压了好几箱子了。
要说有什么优点……大概是长得好看。
继承了生母的美貌和李氏皇族的英俊,浑然天成的富贵优雅,尽在端正五官之间,连皇帝也常常赞其有先祖之风。见过大周开国皇帝的画像的皇亲和重臣,偶尔也会感叹唏嘘,为何英王世子殿下,只继承了先祖皇帝的脸,却没有半点继承先祖的韬略和勇武。
只听树上清脆一声,周榭泉手上的树枝又被桃木剑砍断了。
周榭泉脚尖轻点摇摇晃晃的树枝,树下围了一群人,连侍卫也不务正业的来看他们切磋,两位殿下如长颈鹿一般伸长脖子,看的津津有味。方才一时手痒跟小姑娘过招,忘了这儿是安王府,四面八方多少双眼睛盯着错处,立刻跃下树枝,与小姑娘道,“不打了。”
周榭泉抽身,叶熙一个人提着桃木剑,也如雪花飞叶,轻悠悠落地。
“厉害,厉害,”李长舟拍手叫好,“姑娘小小年纪,武功超然,潜力可嘉,将来定能问鼎武林之巅,做锄强扶弱,劫富济贫的大侠。”
叶熙冷冷的看了李长舟一眼。
自说自话的陌生的少年是谁,她从未在府上见过。
李澈忙介绍,“阿熙,他是李长舟,英王世子,我的堂弟,也是你的义兄。同住安王府,以后经常见面。”
李长舟友好的摆出个笑脸,小姑娘没搭理,转头望向周榭泉,“今天未分出输赢,明日再战。”
周榭泉没琢磨出秋水剑诀的破绽,也想找个安静一点的地方,再试一试,“行呀,不过明天白日太傅讲学,比武切磋只能晚上。”
叶熙点了点头,背上桃木剑,几步跳跃,视围墙如无物。
“瞧,她平时就是这个样子,你跟她说话,无论好听不好听,她从来不会搭理你,”李澈两手一摊。出身尊贵无比的安王府世子,从小到大,只有叶熙一人敢这般无视他。
周榭泉从前是硬着头皮说,每每一股子生人勿进的气场,全然随了她爹叶渡之。让他跟叶熙说话聊天,还不如和她切磋武功。
“我也想学,”李长舟完全不在意自己也被叶熙视若无物,直愣愣看着叶熙消失方向,感叹轻功如此玄妙。
“晚了。”周榭泉可不觉得李长舟能吃得了习武的苦,“上乘轻功,需三岁根基,殿下你都多大了?”
“我就比她大几岁。”李长舟并不觉得自己很大,十四加冠,他不久前刚过礼。
周榭泉懒得跟李长舟胡搅蛮缠,一分耕耘一份收获,人家吃苦扎马步的时候,这位正晒太阳钓鱼,人家走梅花桩的时候,这位看美人图乐不思学。小小年纪,内功扎实,剑法强势,定然吃过无数苦头,才逐渐成气候的。
秋水剑诀霸道,内劲刚猛,男子更加容易上手,女孩子想练好,得下百倍功夫。
李澈催促,“走了走了,沐浴更衣,一会儿翠姐唤咱们去向月阁来不及了。”
向月阁是安王妃的寝居,院中摆放着各地移植而来的花花草草,王妃平时喜欢摆弄这些,颇有心得,寒冬腊月天,奉天处处都是肃杀,唯有安王府里的牡丹开的娇艳。
除了拈花弄草,安王妃烧的一手好菜,刺绣手工也是一绝。想当年安王到了适婚之龄,多少女儿家的画像源源不断往宫里送,郑皇后挑的亲儿媳妇,姿色说得过去就行,但肯定得是大周门阀里数一数二的贤惠。
安王爷在婚事上做不得自己的主,母后强势,能容忍他一年到头飘在皇城外面已经很不容易了。好在王妃温婉柔顺,又聪慧低调,把后宅打理的井井有条,从不用夫君为妻妾儿女和吃穿用度操心,两人从陌生人渐渐熟悉,感情渐生,相敬如宾,也算恩爱。
女史翠兰帮着王妃在小圆桌布菜,满满一桌子,色香味俱全,娘娘忙活了半天亲自下厨,多是长舟殿下喜欢吃的。
几个孩子来的巧,最后一笼蒸蟹刚刚出锅。
“婶娘,”李长舟换了一身干净利落的长衫,比方才更显精神,“长舟给婶娘请安。”
安王妃宠溺的把孩子扶起来。
李澈跟着一起进来的,“孩儿给母妃请安。”
“就知道,长舟一回来,肯定先去找你,”安王妃拉过儿子和侄儿,让他们挨着桌子坐下,又望向门口,“阿泉呢?怎么没见他?”
李澈无奈,“阿泉他不来。”
虽说自家师父和安王交好,两位殿下也把他当兄弟,安王妃也很宠他,但周榭泉知身份有别,他是外臣,年已弱冠,出入学堂陪殿下读书可以,但出入王府妃嫔女眷寝居,若被无缝不钻的御史知道了,会给安王府平添麻烦。
李长舟也拽不动,周榭泉飞檐走壁躲他还不容易,“阿泉说,回头我们吃不完的,带些回去给他。”
安王妃不做勉强,孩子大了,自有想法,做长辈的,管得太多,反而让孩子为难,“小翠,你去催一催,怎长乐和熙儿还不过来?”
小翠带屋里的女史丫鬟都退下,这是王妃的家宴,无需人伺候,一直以来的规矩。
“一路累坏了吧,多吃点,”安王妃给两个孩子盛了一碗玉丝蛋花羹,白白细细的豆腐丝连在一起特别考验刀工,是安王妃最拿手的一道菜,全因李长舟喜欢吃。此时李长乐和叶熙一前一后,进了坐在桌前。
“堂哥回来了,”李长乐刚睡醒。今天停学,才能睡个懒觉。若不是翠姐喊她,她能一觉睡到晚上。母亲亲手做的菜,她从小吃到大,不缺一顿两顿的,也不知李长舟怎么顿顿都能吃得那么香。
话说李长舟不是过两天才回来吗?
“哥,你坐那边,我要挨着母妃坐,”李长乐推了推李澈,李澈无奈,移了位置,他知道亲妹妹的小心思,她不愿沾手剥蟹壳,平时有丫鬟,唯有来向月阁吃时得自给自足,她依旧不肯动手,等母妃给她剥好了。
叶熙本是想走的,这么多人,挤得要命,安王府地方那么大,何苦围在一张桌子上吃,却被王妃叫住,“阿熙,尝尝义母的手艺,都是你爱吃的菜。”
正转着勺子喝汤的李长舟,想这桌子菜不都是他爱吃的吗,怎的也是叶小姑娘爱吃?安王妃见叶熙站着不动,亲自把叶熙拉去坐下,“这是你长舟哥哥,长舟,澈儿与你说阿熙的事儿了吗?”
李长舟点点头,小姑娘冷着脸坐了下来,握着筷子扒饭,一份眼神也没给旁边的他。
“快吃,趁热,”安王妃盛好了汤,给几个孩子夹菜,李长舟毫不客气,捞起最大个儿的蟹子,细细剥开,鲜美的嫩肉香气扑鼻。
从小到大,向月阁就是他自己家,安王妃比他素未蒙面的过世亲妈还亲。
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酒喝,安王妃不许孩子们喝酒。
“长舟哥哥,广明府好玩吗?”李长乐一点也不想吃,于是没事找话。李澈在桌子底轻轻踹了她一脚,她直接瞪回去,“哥你干嘛!太傅说广明府能看见海呢,坐船出海,一定很有意思。”
李澈气得一根鸡腿塞给妹妹嘴里,“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安王妃皱眉,自家女儿说话总没个眼力劲儿,都是自小在郑皇后身边被惯坏的,起码的礼数都没有,“你长舟哥哥刚回来,你让人家先好好吃顿饭,别问这问那的。”
李长舟倒是无所谓,婶娘和李澈顾忌纯属多余。他去广明府是省亲,也是给外公送终,虽然难过,但也不是悲伤到不能提及的事儿。
人到了年纪都会死。
生死有命,多半人死不瞑目,而外公却寿终正寝。闭眼咽气时,平和又安详,最想见的人,从奉天城千里而来,守在他的身边,为他送终。老人一辈子风里来雨里去,守着先祖的产业,为大周国南方安定出钱出力,唯一的女儿却早他先去。终熬到了黄泉地,他再也不用受病痛的折磨和良心的谴责。
死对于外公,大概是一种解脱吧。
看叶熙一直低头只吃白米,放任自己与周遭的格格不入,李长舟顺手把剥好的蟹肉送到她碗里,“给,尝尝这个。”
叶熙碗里多了一块鲜美的白肉,转头看向李长舟。
“尝尝看,”李长舟笑,“女孩子家都不爱动手,我给你剥。”
李长乐一看,李长舟何时吃蟹还管过别人,难道去了一趟广明府改了性情,大声道,“我也要。”
“你找丫鬟给你剥。”李长舟是想跟叶熙亲近亲近,以后朝夕相处,连句话都不说怎么行?李长乐这好吃懒做的凑什么热闹。
“你怎不让丫鬟给她剥,”李长乐恨恨的瞪了叶熙一眼。
叶熙莫名其妙,蟹肉又不是她想要的,仇恨她做什么?却见李长舟又往她碗里送了一块,“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李长乐气得想哭,左边母妃却说,“行了,长乐,阿熙刚来府上,年岁又小,长舟心疼妹妹,你这做姐姐的也该心疼妹妹才对。”
安王妃哪知女儿心里想什么,不仅李长舟,连母妃都向着叶熙不向着她,到底谁才是亲生女儿,脾气发作,养尊处优的郡主筷子一扔,起身就走,“我不吃了。”
“爱吃不吃,”李长舟摇摇头,一生气就不吃饭的毛病哪儿学的,在他们面前作,也就算了,将来嫁出去,难道还给婆家脸色看吗?
“长乐你……”安王妃管不住自己这个任性的女儿,李澈起身跟出去,“母妃别急,我去说说她。阿熙,可别学长乐,咱得做个讲道理的好姑娘。”
叶熙低下头,碗里又多了一块蟹肉。
李长舟把一整只蟹都剥给了叶熙。
蟹肉可口,又嫩又滑,她平时在家也喜欢吃。只是吃蟹麻烦,得剥壳取肉,她现在只想快些吃,离开饭桌的拥挤与不适,没时间剥这个。
李长舟但觉气氛有些尴尬。
他走广明府这一趟,其实是很高兴的,他决定讲讲高兴的事儿,“广明府有大海,还有大船,等以后有机会,我带婶娘坐船远航。”
安王妃勉强扯了扯嘴角,这孩子有孝心,却哪能做得到?她入了安王府,为安王妃,注定一辈子都困在奉天内城,出不得去。
“我知婶娘担心我,我没事,真的没事,”李长舟道,“外公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我,见我生的潇洒英俊,活蹦乱跳,再无牵挂,含笑九泉,寻我母妃去了。他老人家知道有人打国公府财产的主意,早有准备,把国公府的产业,早早做了布置,全都留给了我,一文钱也没便宜那白眼狼。”
“胡说,”安王妃轻轻打了李长舟一下,佯装生了气,“不孝为大,你不可那般说你的父王。”
“我都没说是谁,”李长舟道,“婶娘你也觉得他亲自南下是别有用心,对不对?这可是外公亲口对我说的。外公咽气前,只把我留在他身边,拉着我的手对我说,林国公府的产业只能给我。说他这辈子,最对不起我母妃,明明看出那白眼狼图的是林国公府江南一带的经营和权势,根本不喜欢我母妃,却架不住我母妃心思单纯,被那张面皮和花言巧语迷得团团转,左哭右求,甚至绝食以逼,心软接了赐婚的圣旨,让我母妃远嫁奉天,失了庇护,郁郁寡欢,导致难产。”
他去了广明府一趟,白得了一大笔产业,还解决了从小到大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大彻大悟之下无比高兴,唯一的憋闷的是,婶娘和母妃曾经那般要好,前因后果明明都知道,却从不与他说。
安王妃无话,原来李长舟已经知道了。林国公将死之际,竟把这些陈年旧账都说与外孙听。或许老人自始至终都是这般想的,英王爷没有爱过林家姑娘,与国公府的婚姻,只为给自己找个能和北地门阀抗衡的靠山。
的确,外人看来都是如此,英王妃入英王府才一年,生产时血崩而亡,丧事之后却不到半年,英王便请旨,扶妾氏做新妃,连皇上都气得差点儿背过去。
但很多事,并不是老人和世人所想的那样。
她与英王妃虽只相识一年,却情同姐妹,常说心里话,或许最初不是爱情的结合,但英王妃过的很好,英王爷对英王妃的好,连她都羡慕。
她欲要解释给李长舟听,却听李长舟苦笑道,“我一直以为,父王不喜欢我,是因为我文不成武不就,整天吃喝玩乐,给他丢了脸,不像阿澈,学什么都好,还能讨皇爷爷欢心。现在想想,我那些个兄弟,不是也天天吃喝玩乐,从没见他在意。对我呢,非打即罚,哪哪儿都不顺眼。外公说的对,他不喜母妃,所以也不喜我,巴不得废了我这个世子,好让那狐狸精的儿子上位。”
“长舟,你不可这般说你父王,你父王对你……对你……”安王妃解释的话生生堵住了。
“对我如何?”
“你父王对你母妃,是极好的,”安王妃揉了揉眉心,她该怎么解释呢?纵使英王爷对李长舟的母妃很好,但李长舟从小到大,英王爷的的确确非打即骂,对这个儿子,从没好脸色,还任凭新妃和其他兄弟,糟践世子的名声,要不,李长舟也不能住到安王府,一年到头,有家不回。
“他若对母妃极好,为何在我母妃怀我时,让那狐狸精进门做妾?”李长舟好笑,“母妃过世不到半年,他就迫不及待的把那狐狸精扶正?”
安王妃也解释不出。
英王爷在国事上英明决断,群臣认可,百姓拥戴,可在家事上……她一直无法理解。
“婶娘,你不用再为他解释了。我都想通了,外公说的,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无论爱与不爱,我母妃都不会再活过来。我当不当世子,也无所谓,我此生只求能长命百岁,吃喝享乐,外公给我的产业,足够我花几百辈子。只是……若我以后不做世子了,婶娘你还会给我做一桌子好吃的吗?”
安王妃笑了,担忧散去,这孩子活的潇洒率性,又怎会被林国公遗落的恨纠缠痛苦?他当着自己的面说出,定只是抱怨两句,心里却从没计较过。她揉了揉孩子的脑袋,“你是婶娘的好侄儿,永远都是,你爱吃,婶娘天天给你做。”
叶熙把碗筷一放,“我吃好了。”
两人都忘了叶熙还在。
李长舟感觉自己很坏,把一箩筐的皇族糟烂事,说给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听。
叶熙一定觉得自己烦透了,留下了坏印象,以后该如何再与她亲近一点儿?他又不像周榭泉一般,武功好,能一起切磋武艺,增进感情。
只见小姑娘面无表情的站起来,绕过桌子往外走,临到门前,忽然停下脚步,声音虽小却清楚,“李长舟,谢谢。”
说完跳出门槛,跳下台阶。
李长舟乐了,原来小姑娘记得他的名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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