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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榭泉绕到侧门，靠着耳力避过宫内来回巡视的禁军，翻墙进了内宫。一条长廊环着池塘曲折而绕，琉璃金砖缠着厚厚的藤萝，使宫殿覆上了一层悠久浑厚中熙然而生奢华。初来乍到，犹如迷宫，殿下人在何处，东西南北这么大的宫殿，他该从哪里找起？
周榭泉尚未在交错的石路和假山古树之间寻到出路，夺命的危险气息笼罩在他的身后。
暗鹰。
大周国的魑魅魍魉，无影无形，百万里疆土无所不在，掌控着上到公王将相下到州府郡县的情报，为帝王铲除异己肃正朝纲的刽子手。
他们自小入宫，经过严苛的训练，不断的筛选择优，经历重重考验方才有资格成为暗鹰，而护卫宫廷的暗鹰，更是精锐中的精锐。
周榭泉与叶熙一般，出门未带兵刃，只有一把金边匕首随身携带，还是李长舟不久之前送他的。他不想打架，更不愿意如此劣势时跟暗鹰交手，但如今情势，找到殿下最快的办法，就是闹出动静，且闹得越大越好。
就算殿下不在附近，皇宫有来历不明的武林高手闯入，暗鹰定会通报皇帝一声的，皇帝知道，跟在皇帝身边的殿下就知道，殿下不会放着他被暗鹰当刺客抓走不管的。
手握匕首，周榭泉假装没有察觉危险，贴近长廊，掌心凝聚全身内劲，默默暗数。
几步而已，他浑身上下崩紧，时刻提防着暗鹰突袭，冷风骤起，暗潮涌动，廊边树影中一道内劲直插他的后心，周榭泉早有防备，轻身闪避，右手随之扬起匕首，接住紧随着内劲袭来的凌厉刀锋。
来者短刀，是每一个暗鹰近身战所用的武器。每个暗鹰卫都身配长短两刀，偶尔根据任务需要，也会配弓箭等。
短刀与匕首来回几招，周榭泉握住匕首的手被震得微麻，手持短刀的暗鹰缓缓落地。脸覆黑色面具，从面具中透出的漆黑眸瞳，散发着魄人的威慑和压抑。他没有像其他暗鹰卫那般穿制服，而是一身黑衣从头包裹到脚，语调也如他的着装一般暗沉，“苍山弟子？”
几招试探，就探出他的武功路数，可周榭泉没有慌乱，反而更加震惊，他的视线，却是盯向暗鹰握着短刀的右手。
那双手不同于寻常人的手，手有五指，他却生有六根指头。
“苍山弟子，何故夜闯深宫？”暗鹰卫并不在意周榭泉不友善的眼神，苍山与朝廷并非敌人，安王爷和苍山掌门孟来空还是拜把子兄弟，这少年年纪轻轻，内功不弱，在苍山小辈中也是上数，定是有缘由才会深夜来此的。
周榭泉握紧匕首，回过神来，想到闯宫正事，“我要见安王世子殿下。”
“殿下正陪陛下下棋，”暗鹰收回短刀，“不可见。”
帝王雅致正在，谁也不许打扰。
“我姓周，是殿下的伴读，长住安王府，苍山孟掌门是我的师父，还望先生通传一声，我有十万火急之事要见殿下，”周榭泉力争，“殿下若知是我找来，定会出来见我的。”
“就算是你师父在此，”暗鹰摇摇头，“宫门重地，也不是想如何便如何。”
“我一定要见殿下，”周榭泉知必有一战，匕首向着拦路暗鹰刺出，“今日得罪，事后任听宫规处置。”
“宫规处置？”暗鹰长刀出鞘，挡下周榭泉匕首攻势，“擅闯内宫者，死！”
周榭泉直觉对方杀意浓浓，完全不似方才对战时的力道，只两招交替，就吃了对方一记掌风，心脉脾肺波涛汹涌，喉腔腥甜，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水。
禁军闻声而来，把激战的暗鹰与闯宫者团团围住，紧张的观望着战局，却无一人上前。
长廊深处，直连着帝王书房，李澈想着宫外的小伙伴都在等他，心不在焉，一晚上一局也没赢。
嘉顺帝放下棋子，总是赢也无趣，看窗外烟花盛起，是外城瞭望塔处，叹道，“又一载花灯节，不知外城民间如何庆祝。”
李澈疑惑皇爷爷为何突然说起花灯节，附和道，“民间盛会，自是热闹。”
自己这个皇孙，什么都好，就是性情太过稳重拘谨，不像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明明想去外城看花灯节的热闹，却一声不吭的留到了现在，陪着他这个老头子下棋，“朕有些乏了，陪朕去花园走走。”
“是，皇爷爷，”李澈忙起身搀扶。
圣驾起，两人沿着长廊，走向后花园，夜色茫茫，随侍的小太监点起了灯笼，走在前面照明。
经过青璧池，隐隐听见刀兵相见的细碎声音。
嘉顺帝左右看了看，问身边伺候的老奴，“魏慎行呢？”
“回禀陛下，”李公公忙道，“方才来报，有人闯宫，魏大人前去处理了。”
嘉顺帝皱眉，魏慎行乃暗鹰卫指挥使，需要他亲自前去，说明那人躲过了巡视的禁军，大周虽然重文轻武，但皇都禁军的防卫很紧实，除非此人是高手，禁军敌不过，暗鹰卫才会出手。
刺客闯宫，危险重重，嘉顺帝自己怕死，更怕连累心爱的皇孙出意外，遂下令原路折返。
“起驾……”太监尖锐的嗓子喊出来，在寂静的后宫传的格外深远。
周榭泉撑得艰难，本想就此算了，有安王妃求情，英王爷不可能打死李长舟，他还有家仇未报，可不能把自己命折在这儿。
忽然听见太监的嗓门，皇帝就在附近，那殿下多半也在。周榭泉绝境中看见希望，立刻反攻为后退，扔了匕首，顺着长廊疾行，大呼殿下。亏了经常与叶熙切磋，秋水剑诀的轻功路数被他照葫芦画瓢学了点皮毛。
此时魏慎行也听见了声音，惊讶于皇帝怎来了后花园，可不能让他惊扰了圣驾，飞快的追上去，自始至终他一直未下狠手，顾忌苍山与安王府，想少年知不可为而退逃。
可少年的轻功比他的武功还要出色，竟然能与他不相上下。眼见少年就要出现在圣驾之前，他一掌推出，拉扯少年的外袍，也不顾不上招式的体面，长刀砍向少年的脖颈。
“住手！”李澈隔着长廊大喊，“魏慎行，你不可伤他！”
魏慎行闻声收住长刀，松开手上力气，周榭泉被甩在一边，勉强站起来，抹去嘴角的血。
李澈着急又担忧的模样，感情眼前这安王世子殿下的伴读，与安王殿下感情不错，魏慎行当即跪下，“惊扰圣驾，臣罪该万死。”
李澈怕皇爷爷动怒，周榭泉到底是夜闯内宫，往严重了说是惊扰圣驾，“皇爷爷，阿泉是我的伴读，他出身江湖，不懂宫里的规矩，孙儿求您原谅他闯宫之罪。”
虚惊一场，帝王摆摆手，示意太监去喊长廊对面的小子过来。
苍山新任掌门孟来空的亲传徒儿，他有所耳闻，如今一见，果然少年才俊，武艺不凡。他最看重的皇孙，伴读选择当是慎之又慎，可他提的人选，儿子却全都拒绝了，说三弟孟来空送了徒弟过来，他已经决定，让那苍山弟子做自家世子的伴读。
能在魏慎行手底下走这么多招，也算难得的高手。少年虽然狼狈，却是避过多次必杀，魏慎行是暗鹰卫最锋利的一把刀，虽然刚才的打斗并没有尽全力，细看，黑衣却被那少年划了一道口子，露出之中金光闪闪的护具。
周榭泉绕过池塘，李澈早早去等，气道，“你还不跪下给皇爷爷认错，有什么急事，不能等我回去再说。”
刚刚要不是他听见了周榭泉熟悉的声音，跑来确认，恐怕他明天回府就得给自家伴读收尸了。
周榭泉忙跪下给嘉顺帝磕头，他来皇城多年，还是头一次面见圣上。
“起来说话，”嘉顺帝爱屋及乌，没有因为闯宫为难周榭泉，现在是伴读，将来是李澈的左膀右臂，为了见李澈能拼上性命，足见忠心，“你来寻澈儿何事？”
“殿下，您快跟我回去救人，”周榭泉捡重点说，“长舟殿下他打了蒋侯爷，蒋侯爷告状到了英王府，长舟殿下刚刚被英王爷带走了。”
李澈想立刻堵上周榭泉的嘴，皇爷爷一向对蒋侯爷格外恩典。李长舟最多不过一顿打，他胡说八道是要掉脑袋的。
“长舟为何打蒋侯爷？”嘉顺帝果然问。
周榭泉看一眼李澈，李澈点点头，皇爷爷问话，自然要如实相告，“因为蒋侯爷他……他打了我……长舟殿下为了给我出气，下手重了点……此事另说，殿下还记得跟长舟殿下打的赌吗？英王爷就是在……在桃花桥把长舟殿下带走的。”
“什么！”李澈能够想象，英王伯见到李长舟男扮女装时的怒火，此事与他有关，他得去给英王伯解释，难怪周榭泉十万火急的来找他，“皇爷爷，孙儿……”
“去吧，”嘉顺帝想了想，“朕也想去英王府看看，英儿的腿疾修养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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