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整理好卫生,锁好教室门后离开。
走廊上一片漆黑,她走到楼梯口,一声轻咳使声控灯亮起,照亮灯下站着的人。
是刚刚跟朋友离开的陆随。
程知纳罕:“你…怎么还在这里?”
陆随靠着墙壁,看向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愕,“这么晚了,哪儿能放你一个人走夜路回家。”
他这话说的让程知更是不解。
高一高二两年,不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回家的吗?
最近新闻里也没什么社会事件吧?
“还愣着干嘛,快走吧。”陆随见程知还呆在原地,直接上台阶,接过她肩上的书包。
程知赶忙跟上。
走出校门,二人依然沉默并肩而行。
直到走到校门口不远处一家便利店门前,陆随停下来,程知也跟着停下。
他出声问她:“我饿了,你呢?”
“还好。”程知摇头,高三了,不知是不是空气中无形的紧张气氛还是怎的,最近哪怕是饭点她也不算饿。
“那我进去买点吃的,你在这儿等我会。”
程知点点头。
他不多时便带着关东煮出来,站在路边吃得很香。
程知就在一边等他吃完。
陆随忽而抬眼看她一眼,而后将纸杯递到程知手中,“帮我吃点,我不吃鱼丸和甜不辣。”
倒是巧,这两样恰好是她爱吃的。
他是刻意选了她爱吃的吗,程知想。
“你想过考什么大学吗?”沉默横亘在彼此间,程知出声问道。
“没想过,反正我还是有点小聪明的,肯定能有书读就是了。”
他说得不虚。
有些人的头脑就是天生对学业上的事不花太多心思就能获得不错的成绩。
不多出挑,但也总能让人满意。
“你喜欢哪个城市?”她问。
“这儿不就挺好,有海有山。”陆随双手插兜,视线看向远处,又挪回近前,“你喜欢别的地方也行,我都陪你。”
程知点头。
她也觉得,安市就挺好。并且,有陆随的安市,好像更可爱点。
那晚以后,平常程知和陆随还是没什么交流,除了,每晚放学后,他依然会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等她一起走。
这约定俗成的惯例就这么持续了高三上下两个学期。
曾经觉得遥不可及的高考就这么近在咫尺。
考试前一晚,程知家楼下。
陆随难得神色如此认真:“明天无论遇到什么题都别紧张,无论怎样,你都会有很好的未来的,相信我。”
“你也是。”程知忽然嘴笨,只吐出这三个字。
高考就这么顺利落下帷幕,没什么格外特别的发生,十八岁的漫长夏季开始。
一整个夏天,程知都没见过陆随几次。他先是跟家里一起去海边度假,又是跟同学一起去川渝玩。
这个夏天格外热,程知多数时间都宅在空调房。
这天在刷朋友圈看到同学发的视频里,陆随站在小酒馆的麦克风前唱歌。
他唱的是富士山下。
陆随声音很适合唱粤语歌,即便发音并不多标准,却有种浑然天成的故事感。
富士山并非无法私有,但不是所有人都是德康家族。
程知想,他是她的富士山,从很久以前,她的少女时代刚刚开始时候就是了。
她回味着单调得像白开水的青春,想着或许这叫喜欢。
但又有什么用呢。
她都没有出现在他的夏天里。
最终尘埃落定,程知考上了安师大,陆随考上了安大。
尽管都在本地,但两个学校一个在市区,一个在城郊大学城。
开学以后二人各自忙碌,一个月过去,也并没再有什么联络。
国庆七天假,程知一如既往回家躺平做咸鱼,不出意外又刷到朋友圈里陆随跟一伙人聚餐的照片。
并且好几天下来,换了好几波人。
程知不由感叹,他果然还是一如既往跟所有人都相处得很好。
十月中旬,全市大学生运动会,地点在安大。
程知作为安师大的志愿者前去,去了也没多忙,大多数时间不过是坐在观众席刷手机。
耳边猝不及防听到广播里念到陆随的名字。
之后,从第一次出现开始,他的名字就一次次出现。
在加油稿里的次数这么频繁,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受欢迎。
程知撇撇嘴,抬头,视线落在跑道上。
即将要进行的是男子一百米短跑。
其中,中间跑道上,便是陆随。
发令枪响,程知目光追随着中间那个身影。
他甫一出发,就把第二三位甩开,最终毫无悬念成了第一名。
冲线后身边顷刻被簇拥,一个个小姑娘们纷纷递水,面露星星眼。
程知收回视线。
运动会结束后,安师大的志愿者聚在一起在附近吃饭,还有几个他们认识的安大的。
程知心不在焉地往嘴里塞一块糖醋小排,没留意到包间门打开。
有人坐在她身边。
直到耳边传来近在咫尺的声音,程知才猛地转过头,见陆随正好整以暇打量着自己的吃相,“吃这么专注?好吃吗?”
“还不错,你也尝尝。”程知有几分不自在,还是竭力保持自然。
“今天看到我比赛了吗?”陆随明知故问。
“当然。”她没看她,继续盯着刚转到她跟前的一道菜,“你这么受欢迎,又不缺人喜欢。”
“吃醋了?”他凑近程知耳朵,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问。
程知耳根极速变红:“谁吃醋了…我只是叙述事实。”
陆随轻笑一声,同她分开距离,之后饭桌上也没再同她说什么。
饭后天色已晚,程知跟同学到安大附近酒店住下。
安顿好后,程知刚倒在床上,手机屏幕就弹出陆随给她发的信息:下楼。
就两个字,却莫名带着种不容拒绝的力度。
“刚在餐厅没说,现在跟你说点有意思的。”
程知洗耳恭听。
“我昨晚做了个梦,梦里,你比我大五岁,我叫你姐姐。”陆随继续说,“你开了一家酒吧,我进去,就被你教训,你说小孩不能来这儿。”
程知不由觉得好笑,“那你喜欢姐姐还是妹妹?”
“喜欢你,每个平行宇宙的你。”
“什么意思?”他话说的明白,但程知一下接收这样的信息,下意识装傻。
陆随又向前一步,“我在表白啊,程知,你是笨蛋吗?”
“还敢骂我,给你脸了。”
“给我脸?还有这种好事。”陆随嘴角疯狂上扬,“那我亲亲。”
心随意动,他真的这样做了,于是有了第一个吻。
他的,她的,他们的。
“喜欢吗?”亲完以后他像在回味,眼睛直勾勾盯着程知,像要在她脸上读出些反馈。
“你觉得呢?”她故意反问。
“我觉得啊。”陆随拖长声调,“我觉得你喜欢我,就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
程知忽而调转话题,抛出另个问题:“你高考后的暑假,为什么不理我?”
“因为在等你理我。”
“哪有等女孩子主动的。”
“这是在怪我?”他凑近,再次试图从她眼睛里读出个答案。
“我错了。”陆随声音黏黏糊糊,一如他此刻突然窝在程知颈窝的暧昧姿势,“想让我怎么补偿,你尽可以提,过分也行。”
程知整个人僵住。
“怪你干嘛,您生活这么丰富,还在酒吧献唱情歌呢。”
“你听了?”陆随听她说这话,双眸陡然闪过光亮。
“程知,唱歌的时候我在想你。”被叫到全名的刹那,程知忽而犹如全身过电一般。
他很少叫自己全名。
小时候,程知第一次见陆随是在他们三岁时,在家属院附近的幼儿园里。
老师喜欢叫小朋友们的小名。
程知是“知知”,陆随是“橙子”。
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程知总恍惚自己听到老师在叫自己。
所以她记住了这个叫橙子的小男孩。
这天中午午睡,她用两块水果糖换了跟陆随旁边的小朋友霜霜换位置的机会。
趁老师离开,她悄悄伸手拍拍陆随的被子。
“你爸爸妈妈为什么给你取小名叫橙子?”她好奇问。
陆随睁开眼睛,没有对身边换了人表现出诧异,一本正经地解释:“我妈妈说我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她很喜欢吃橙子。”
“哦。”程知点头,“我就不喜欢吃橙子,好酸!”
那天以后他们才算认识。
幼儿园升入小学,他们那届一年级一共七个班,程知在一班,陆随在七班,正好一头一尾。
但程知每天中午和下午放学都跟陆随一起回家。
初中他们再度升入同个学校,还被分到了一个班。
那时的陆随已经长到很高,坐在最后一排。
程知则坐正数第二排。
他们在班上没什么交集,除了每次收卷子时,从最后一排往前收,她会把试卷递到陆随手里。
初一下学期的六一节,班主任美其名曰给他们庆祝“最后一次儿童节”。
一听到击鼓传花游戏程知就头大,因她一向是没什么特长的小孩。于是干脆借故跑厕所躲了出去。
从厕所出来,却见走廊不远处站着陆随。
按理说他是爱热闹的。
“给你的礼物,儿童节快乐。”陆随在程知身前站定,递给她一个礼品盒。
程知打开,里面是一支钢笔。
陆随继续说:“老师刚才说的不对,我上网查了,百度上说了,一直到18岁都可以过儿童节。”
“突然跟我说这个干嘛…”程知咕哝着,低下头不看他的眼睛。
陆随却伸手点在她额间,“笨!告诉你每年今天都会有礼物的意思。”
程知别扭地转移开话题,“你怎么也出来了?”
“你出来了,击鼓传花就算轮到我你也听不到我唱歌了。”
程知白他一眼,“自恋…搞得好像我多喜欢听你唱歌似的…”
傍晚联欢会结束,陆随待在校门口拐角路口,是他一贯放学等他的地方。
程知忽而想起什么,“抱歉,我没给你准备礼物。”
小学开始他们都会互赠生日礼物。
其实不过是用零花钱在校门口多买包小零食,但对小孩子来说,已经是一份大礼。
“没什么可抱歉的。”陆随云淡风轻,“我本来也没什么想要的礼物,买了才是浪费钱,等以后我想要什么的时候再说。”
下一秒又正色道,“程知,我送你礼物,只是想送你礼物,可不是为了收到你的回礼的。”
再后来,中考他们都考上附中,高一不同班,但高二分班后又分到同班。
但苏臾出现在他身边,程知本能听到捕风捉影的他们成了一对的八卦,于是选择退一步。
就一直同陆随保持不熟的同学关系。
……
思绪回转,程知盯着走在她前面的少年,有种说不清的情绪在发酵。
时间真是吓人,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认识好多年。
程知确信,在尚且不知爱为何物的懵懂年纪,他就已然让她心下怦然。
时隔多年依然。
陆随神色有水光,“意思是,我甘愿被你私有。”
程知心里已经炸开烟花,就听他又开口:“程知,你还喜欢小狗吗,以后就只有我这只好不好。”
这表白有点突如其来,程知面红,幸好有夜色遮掩。
“喝了酒告白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醉话…”她咕哝着,“还有,我才不会跟小狗…恋爱。”
她还是吐出最后这两个字。
“好吧,那我还是做人吧。”陆随笑意更甚,“但一般人不做,只想做你喜欢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要答应!我还没答应呢!”心思已然被戳中,程知炸毛。
“是吗?”
“我还以为,从小时候玩过家家,某人因为别人抽中当我老婆哭鼻子的时候,你就很愿意了。”
程知这下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这是什么陈年旧事!”
“是我们的来时路,宝贝。”陆随忽而抬手,很温柔地在她发顶抚了抚。
程知算是不置可否。
虽然最终也没说愿意,只说了晚安。
不过显然陆随厚脸皮地直接当做恋爱开始。
寒假,有高中同学组织聚会,程知和陆随一同现身众人面前。
“哟,门口碰见了?”见二人同框,八卦的不止一个,毕竟在众人看来他们像两个世界的人。
“不是碰巧。”陆随把程知往怀里一带,“她是我女朋友。”
周围瞬时安静,随即爆发尖锐爆鸣。
“你俩什么时候暗度陈仓了?你们以前不是不熟吗?”
“我们一直都很熟。”陆随话里不乏骄傲,“从小到大。”
周围人闻言皆是目瞪口呆。
“想不到吧。”他神色更骄傲,“当然,主要是我老婆比较低调。”
程知看着他完全不吝于袒露好似中了头奖的骄傲,同他牵手牵得更紧。
聚会结束,微醺的陆随揽着程知走在回家路上。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挺好奇,就是…苏臾呢?”程知终于问出这个埋在心底的问题。
“高一暑假时候,我爸想我去试试奥数竞赛,在辅导课上认识的。”
“就这样?”
“嗯。”他点头,“但我对竞赛没兴趣,并且还想,如果我去走竞赛了,那一年到头就见不到你几次了,那我哪舍得。”
“哦,原来你是这样的恋爱脑。”
“嗯,所以,很这样的我恋爱,喜欢吗,享受吗?”
“尾巴要翘到天上了!”程知要听不下去了,忙止住他的话。
“当然,狐狸变成小狗,才能在你脚边摇尾乞怜。”
“需要这么卑微吗,陆随同学。”
“不需要。”他笑得更肆意,“那明年万圣节我门cos尼克狐和兔子警官,你来逮捕我,我的警官小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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