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的冬夜总裹着层清冽的静,六点刚过,天色就沉成了墨蓝。周晚晴批改完最后一本作业,指尖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抬头时恰好看见窗外古槐巷的灯笼次第亮起。暖黄色的光透过薄纱窗帘,在桌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揉碎的星子。
帆布包侧袋里的梅花书签硌了下掌心,是宋知予送的那枚银质的,她摩挲着花瓣纹路,想起下午思雨发来的消息:“新酿了梅酒,温着,等你和宋知予来尝。” 尾缀着个小小的梅花表情,像她顽皮的甜笑。
收拾好作业下楼,楼道里的声控灯被脚步声唤醒,昏黄的光里,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走到 “梅香小筑” 的招牌下,浅粉色灯笼串挂在门檐下,风一吹,灯笼晃出暖光,映着门口几枝仿真梅枝,花瓣簌簌颤动,竟像真的梅雪落了满身。
宋知予站在灯笼下,穿件深灰毛衣外搭黑色大衣,手里攥着个浅棕色保温袋,指尖被冻得微红。见了她,原本微蹙的眉梢瞬间松开,眼里漫开层浅淡的笑意,像冬雪初融的青溪:“刚改完作业?思雨说梅酒还得温五分钟。”
“嗯,最后几本有点磨人。” 周晚晴走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是雪后的清冽,比梅香更让人心安,“手里拿的什么?”
“热栗子,特意让老板多放了糖炒的。” 宋知予把保温袋递过来,袋口冒出的热气拂过她的指尖,“天冷,给你揣着暖和。”
周晚晴接过保温袋,掌心贴着温热的布料,暖意顺着血管往心口漫。两人并肩往里走,木门 “吱呀” 一声推开,林思雨正系着围裙在柜台后摆盘,见了他们,眼睛亮得像藏了糖:“可算来了!梅酒刚温到恰到好处,我还烤了梅干巴斯克,快坐靠窗的位置!”
店里的装修是温柔的浅色调,墙上挂着他们在文化馆拍的合影,她站在中间,宋知予的肩膀轻轻挨着她,林思雨比着俏皮的手势;旁边是宋知予拍的疏影园梅景,黑白照片里的雪梅,竟和此刻桌上温酒壶里的梅香隐隐呼应。
靠窗的小圆桌上,温酒壶正冒着袅袅热气,梅香混着酒香漫开来,甜而不烈。林思雨端来两个粗瓷酒杯,给两人各倒了半杯:“这是用疏影园的青梅酿的,封了半年才开坛,入口是梅的甜,后味带点酒香,最适合你们俩这种‘文人墨客’喝。”
周晚晴端起酒杯,指尖触到微凉的瓷壁,仰头抿了一口,梅酒滑过喉咙时带着暖意,胃里瞬间被烘得发烫,连带着脸颊都泛起层薄红。她低头看杯中的酒液,清澈透明,里面泡着两瓣干梅花,像把雪梅冻在了酒里。
“比我去年喝的梅子酒更顺喉。” 她忍不住赞叹,指尖轻轻划着杯沿。
“那是!我跟着奶奶学了三回才掌握火候!” 林思雨得意地扬下巴,又端来一盘梅干巴斯克,“配这个吃,酸甜解腻,绝了!”
宋知予拿起叉子,叉了一小块蛋糕递到周晚晴嘴边:“尝尝。” 他的指尖离她的唇很近,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嘴角。
周晚晴张嘴咬住蛋糕,松软的芝士混着梅干的酸甜,和梅酒的味道刚好融合。她抬眼时撞进宋知予的目光里,他的睫毛很长,垂着眼时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里面盛着她的影子,像藏了个小小的、温柔的秘密。
“好吃!思雨你可以开家分店了!” 周晚晴笑着转头,避开他的目光,却觉得耳尖有些发烫。
三人边吃边聊,“对了,下周学校要统考,我可能得加班改卷。” 周晚晴忽然想起这事,语气里带着点无奈,“估计得忙到深夜了。”
“那你别太累,记得按时吃饭。” 宋知予立刻说,眼里带着点担忧,“要是太晚,我可以……”
“可以给你送宵夜!” 林思雨抢过话头,笑着说,“我新学了做梅干饭团,到时候给你送过去!”
周晚晴笑着点头:“好啊,那我可就等着了。”说着偷偷瞄了一眼宋知予。
梅酒喝了一壶又一壶,蛋糕也见了底。林思雨开始讲她们小时候在青溪摸鱼的趣事,周晚晴笑得前仰后合,眼角沁出了泪。宋知予坐在一旁,没怎么说话,却总在她笑的时候递过纸巾,在她酒杯空了的时候默默续上,偶尔帮她拂去落在肩头的仿真梅瓣,动作自然得像做了千百遍。
快到十点时,周晚晴起身告辞,宋知予也跟着站起来:“我送你回去。”
“不用啦,我自己能回去,你也早点休息。” 周晚晴推辞道,却没拗过他,只能任由他跟在身后。
林思雨站在门口挥手:“路上小心!改卷要是累了,记得给我发消息!”
两人并肩走在雪后的古槐巷,青石板路上覆着层薄雪,踩上去 “咯吱” 响。宋知予走在靠冰面的一侧,偶尔提醒她:“这边滑,往我这边靠点。”
周晚晴跟着他的脚步,两人之间隔着一拳的距离,却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暖意。走到她家楼下时,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小盒子,塞到宋知予手里:“这个…… 给你。”
宋知予愣了一下,打开盒子,里面是枚木质梅花书签,上面用隶书刻着 “知予” 二字,笔画有些稚嫩,却透着认真,梅枝的纹路是照着疏影园的老梅画的,枝桠间还刻着个小小的相机图案。“这是你刻的?”
“嗯,学了好久的篆刻,可能…… 可能刻得不好看。” 周晚晴的声音越来越轻,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知道你喜欢摄影,也喜欢看书,就想着刻个书签给你。”
宋知予的指尖轻轻抚摸着书签上的纹路,木质的触感带着周晚晴手心的温度,他的喉结轻轻动了动,声音有些沙哑:“很好看,我很喜欢。我会把它放在我最常看的那本《摄影构图学》里,每次翻书都能看到。”
周晚晴抬起头,撞进他的目光里,里面盛着月光,还有她的影子,温柔得让人心醉。她的心跳快得像要跳出胸腔,只能慌忙说:“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好。” 宋知予点头,却没立刻走,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你上去吧,我看着你上楼。”
周晚晴点点头,转身往楼上走。走到二楼的转角时,她忍不住回头,宋知予还站在原地,有零星的雪粒落在他的肩头,像披了层薄白,见她回头,朝她挥了挥手,眼里的笑意像雪后的阳光,暖得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三天后的深夜,周晚晴还在办公室改卷。台灯的光落在堆积如山的试卷上,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喝了口早已凉透的热水,心里泛起点疲惫。忽然手机震动,是条短信:“下楼一趟,有东西给你。”
她愣了一下,充满期待地起身往楼下走。望山小区的门口,路灯下站着个熟悉的身影。宋知予拎着个银色保温桶,穿件黑色羽绒服,帽子戴得很低,却还是能看到他冻得发红的耳朵。
“你怎么来了?” 周晚晴快步走过去,语气里带着点意外。
宋知予抬起头,眼里带着点浅淡的笑意:“刚在附近拍夜景,想起你在加班改卷,我妈下午熬了汤,我给你带点,暖身子。” 他把保温桶递过来,指尖冻得有些僵硬。
周晚晴接过保温桶,入手温热。打开盖子时,萝卜汤的香气扑面而来,里面炖着软烂的萝卜和排骨,汤色清亮,还撒了点葱花。她舀了一勺放进嘴里,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淌,瞬间驱散了浑身的寒意和疲惫。
“真好喝,你妈妈的手艺真好。” 周晚晴由衷赞叹,抬头时却见宋知予的耳朵冻得通红,鼻尖也泛着红,显然在寒风里走了很久。
她心里一暖,解下自己脖子上的米白色围巾,踮起脚围在宋知予的脖子上,围巾还带着她的体温,裹住他冻红的耳朵,刚好合适。“天这么冷,你怎么不多穿点?” 她的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让她皱了皱眉。
宋知予的身体僵了一下,围巾上带着周晚晴的气息,混着淡淡的梅花香,她抬手轻轻碰了碰围巾,声音有些轻:“不冷,拍夜景的时候跑了几步,还出汗了。”
周晚晴才不信他的话,伸手摸了摸他的手,果然冰凉刺骨。她把保温桶塞回他手里:“你也喝几口,这么冷的天,别冻感冒了。”
宋知予拗不过她,只好舀了一勺汤喝下去。暖意从胃里漫开,却不如围巾带来的温度更让人心安。她看着周晚晴认真的侧脸,路灯的光落在她的发梢,像撒了层细金,忽然觉得,这样的深夜,冒着严寒来送一碗汤,是他近期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改卷别太累,早点回去休息。” 宋知予叮嘱道,见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要是改完了,给我发个消息,我…… 我还在附近拍夜景。”
周晚晴的心跳漏了一拍,轻声说:“好,我很快就改完了。”
宋知予点点头,转身往校外走,走了几步又回头,朝她挥了挥手,脖子上的米白色围巾在夜色里格外显眼。周晚晴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路灯尽头,手里还捧着温热的保温桶,心里像被萝卜汤的暖意填满了,原来有些关心,不用直白说破,却能在深夜的寒风里,暖得人眼眶发烫。
回到办公室,周晚晴的疲惫一扫而空。她快速改完剩下的试卷,收拾好东西往楼下走。刚走出小区门口,就看见宋知予站在路灯下,手里拿着相机,见了她,眼里泛起笑意:“改完了?”
“嗯,谢谢你的萝卜汤,我喝得很暖和。” 周晚晴走近,发现他脖子上的围巾还好好地围着,“你一直在这等我?”
“没有,刚拍完这边的夜景。” 宋知予说着,翻开相机屏幕,“你看,刚才拍的雪后路灯,像不像你诗词里写的‘灯火阑珊处’?”
屏幕里的夜景很美,路灯的光透过树枝洒在雪地上,像落了层碎金,远处的青川塔亮着灯,像颗遥远的星。周晚晴看着照片,又看了看身边的宋知予,忽然觉得,这个寒冷的深夜,因为有了他,变得格外温暖,格外值得回忆。
两人并肩往古槐巷走,雪后的空气格外清新,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重叠在一起。周晚晴看了看宋知予脖子上的围巾,忽然觉得,有些情愫就像这深夜的暖汤,在不经意间慢慢熬煮,不用急着出锅,却早已香气四溢,暖透了人心。
走到巷口时,宋知予忽然停下脚步:“明天…… 明天我妈要炖银耳莲子羹,我再给你带点?”
周晚晴的脸颊发烫,却笑着点头:“好啊。”
宋知予的眼里瞬间亮了起来,像藏了星光。周晚晴看着他的笑容,忽然明白,有些故事,不用刻意去写情节,却能在每一次深夜送汤、每一次雪后同行里,慢慢铺展成最温柔的模样,在青川的冬夜里,暖得让人舍不得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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