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新生训练起，夏海嫣的心里来来去去，都是蓝烈伟一个人。
蓝烈伟喜欢穿蓝色牛仔外套，蓝烈伟是优雅的天秤座，蓝烈伟笑起来时眼睛会说话……一点一滴她都默默记在心里。
有一天，程皓一脸好整以暇的对她抱怨：“夏海嫣，你的哥们儿我，也是天秤座的！你怎么不觉得我优雅有气质？”
她只送了他一个白眼作为回应。
一天早晨，山上格外寒冷。
颜丽萍因为重感冒没来上课，刘馨也不知跑哪儿去了，日文文法课直接翘掉。
叶盈盈照旧坐在她惯常座位上，用嗲嗲的声音跟赵大头讲话。
程皓当然也不见人影——那家伙是出了名的翘课大王，早上没出现是理所当然的事。
她只好一个人乖乖坐着听课。木制窗櫺透入丝丝冷意，山城的雾气一缕缕飘进教室，鼻尖冻得发红。
她伏在笔记本上，心里空荡荡的，有些莫名的忧郁。
那個時代没有手机、没有网络，同学缺席只能靠打公用电话联络。
她打了通电话到刘馨宿舍，室友说南部的亲戚来北部玩，刘馨下山了。
夏海嫣想着既然大家都不在山上，她索性也回家吧。
傍晚，她跟宿舍阿姨签了外出单，一个人到校门口的小型公交站等车。山城风大雨大，这个以瓦片覆盖的站亭，成了唯一遮风避雨的庇护所。
人潮一波又一波，车终于来了，她好不容易才挤进车门，立在后门口动弹不得。
四周都是学生，她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视线不经意往前一瞥——心猛地一跳。
蓝烈伟，居然在前门站着。
她眨了好几次眼才确定自己没看错。
学长一向是以摩托车代步的，她从未想过会在公交车上遇到他。她一时间僵在原地，不敢有多余动作，眼神偷偷望过去，却立刻又低下头。
她一向外向活泼，爱说爱笑，遇到心仪对象却成了孬种，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公交车缓缓开上山路，沿途浓雾弥漫，宛如进入另一个世界。
她心里泛起一股酸酸甜甜的滋味，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认真体会“暗恋”的感觉。
车子终于驶进北桥市区，车声、人声交织而来。她却只注意着蓝烈伟的一举一动。
当公交车沿着凌霄大道转进华新北路，她看到学长拉铃准备下车。
她心里一急，几乎是本能地往前挤了过去，也跟着下了车。
其实她的家在终点站，再多坐几站才到。
但她没有多想，只觉得不该错过这个机会，也说不上来是好奇还是心动使然——她就这么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林丹夜市许多摊贩才刚亮起灯火，人潮还不算多。
她远远的跟着蓝烈伟，躲在人行道后面的电线杆旁，不敢太靠近。
蓝烈伟走进了一家服饰店，似乎是去买衣服。
夏海嫣站在门外，望着他在货架间挑选衣物，心跳像是被一根看不见的弓拉满了弦。
学长那专注的神情，那皱起眉头挑选牛仔外套的动作，竟然让她痴痴的站了许久。
直到店员问她是否要进来，她才猛然回神，尴尬地转身离开。
回公车站时，她的脸红透了。
那种羞耻的感觉持续了很久很久，连多年后的某个夜晚，回忆起这段事，都还会窘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但她无法否认，那个冷冷的傍晚，是她少女时代最澎湃的心跳记忆。
刘馨其实早就知道她喜欢蓝烈伟。
十二月某个周六下午，刘馨抽着烟，歪坐在宿舍床边，突然开口：“夏海嫣，青春的周末不能留白！我帮你约学长，你打给程皓，让他也出来。”
夏海嫣一愣：“神经病，你跟程皓那么熟，还要我约？”
“你跟蓝烈伟不也认识？你不也不敢主动？”刘馨吐了口烟，笑得意有所指。
“天啊，刘馨你居然也会害羞？”夏海嫣像发现新大陆，故意笑她。
“程皓这家伙总是若即若离，我真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刘馨轻声说。
“哪会？他就一副幼稚像，想什么都写在脸上。”夏海嫣摇头。
“走啦，说做就做，别废话。”刘馨一把拽她出宿舍，两人到宿舍楼下的电话亭，一边投币一边互相催促。
她拨电话找程皓，对方很快接起。根本不用费力说服，他一听要聚会，立刻答应。
刘馨打电话找蓝烈伟，语气轻松自然，像是多年好友之间的邀约。学长也很爽快，一口答应。
约定晚上在华新北路的一家咖啡店见面。
夜幕降临，刘馨骑着摩托车，载着夏海嫣一路飞驰下山。风从耳边刮过，街灯一点一点往后倒退，。
他们还没抵达咖啡店，就远远看见蓝烈伟和程皓已经站在门口，似乎聊得正起劲。
“她们来了！”程皓挥手，眼角带笑，步履轻快的朝她们走来。
走到跟前，他却一把拉住夏海嫣的手，把她拉到一边，小声在她耳边轻声说：“原来是想见蓝烈伟，早说啊！哪需要刘馨出马，我也能帮你约！”
“你猪头啊，刘馨是想见你啊！”夏海嫣反射性回怼。
程皓顿了一下，眉头微皱，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她：“原来我是你交换的筹码？”
那是夏海嫣第一次见他露出这样的神情。不似以往的玩笑调侃，而是认真、深沉，像有什么压在他心口。
她一时语塞，还没来得及回应，他已经松开手，笑着走回蓝烈伟和刘馨身边的，回头对她说：“夏海嫣你才是猪头。”
她怔在原地，心里有什么被轻轻触碰了一下。
那种感觉说不上来，是愧疚？还是意外？
她从来没想过，原本当成“哥们儿”的程皓，竟然也会受伤。
这一晚，她的情绪始终恍恍惚惚。
蓝烈伟谈吐幽默，气场稳重，是那种天然自带光环的人。他说了很多学长学姐的笑话，还提到夏海嫣的直属学长阿磊和廖忆梅学姐的绯闻。
夏海嫣一边笑着听，一边却忍不住偷瞄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程皓。他比平时安静许多，只是在一旁淡淡笑着，没再说一句玩笑话。
“学长，你有女朋友吗？”刘馨坦荡荡的问，语出惊人。
“没有。”蓝烈伟笑着回答。
“那你喜欢哪种类型的女生？”她继续追问。
“嗯……看缘分吧，遇到了就知道。”他微微一笑，转头望着刘馨。
气氛在那一刻有点微妙。
夏海嫣盯着他俊朗的侧脸，心跳加速。而身边的程皓，始终沉默。
“要不要上山看灯火？今天是周末呢！”刘馨兴致勃勃提议。
“别闹了，才刚下山你又要上山，天天看都不腻？”程皓突然出声，语气微凉。
“那去巴里渡海口看海也行啊！”刘馨不死心。
“今晚不行，我妈去打牌，我得回家照顾狗儿子。”程皓断然拒绝。
“夏海嫣，都快十点了，你再不回家，夏妈妈又要担心了！”程皓转头提醒。夏海嫣周末不会住在宿舍，会回家陪陪父母。
“好吧，改天再约。”她顺势起身。
她知道，如果玩得太晚，妈妈一定会打电话到程家，程妈妈又要骂程皓带坏她了。
这种默契，在他们之间习以为常。
临走前，她依依不舍的看了蓝烈伟一眼。
走出咖啡店，程皓的摩托车就停在不远处。他先发动引擎，等她上车。
平常他们骑摩托车时，总是有说有笑，但这一晚，他们一路上格外安静。
程皓没开口说话，而她也不敢像往常那样紧紧抱住他。
那种轻微的不自在，一点一点蔓延在他们之间。
后来，农历年后，她才知道——
那天晚上，刘馨和蓝烈伟，真的一起上山看了灯火，直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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